《灼时》澄根号三

30、起因转合桑落也

　　这种眼力见也不是谁都有。

　　转念即想，为何长相会出现在这？这儿也不是什么名地胜景，古遗奇迹。

　　又被时温即刻打翻，胜景倒不至于，名地还是算的。毕竟他们就是一起来调查灭门悬案的，而这又是灭门的开头，路过此地怎能不好奇地来看上一眼。

　　两人四目相对了好一阵，各自都未想开口说上两句缓解一下这凝固的气氛。冰天寒地，细细飞絮飘落，白花落地即化，只是短暂的降落不想留迹。

　　下雪了。

　　“……你怎么来了？”时温虽然自我分析的大差不差，但还是要走形式一般地问上两句。

　　可他好像也忽略了一个问题，要是长相问起自己为何会来韩府，是要该如何解释？

　　而事实上他确着实用不着考虑这个问题。

　　长相许久没开过口，一张嘴声音有些哑：“我就想来看看。”

　　“哦，韩府是第一家被灭门的，确实要来看看，到底是有什么值得被灭门的。”时温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这句话说完之后，两个人又陷入沉默。

　　时温也不管他，围着银杏树走上一圈，目测一下，这树干可能是要三个人手拉着才能围完。

　　又长大了。

　　抬眸一瞬间，对上一颗褐色的星星，这个痕迹在努力的恢复原样，但即便疯狂生长，即便温柔舔舐，刻下的伤疤终会留下影子。

　　时温想到了什么，朝四周望去，一百年之久的房屋并不老旧，反而还有一种有人在常常住着的感觉，有着冷冷烟火。

　　时温想朝正对面的小屋走去，却突然被长相抓住了手，侧头回去听到他轻柔地请求：“不要去了吧。”

　　时温：“……”

　　？？？

　　什么意思？

　　他这是在干什么？

　　冷风来袭，银杏叶飘飘落下，时温被吹的缩缩了脖子，被拉住的手也忍不住地蜷了蜷，却没有挣脱。

　　时温冷过之后才问道：“你干嘛？”

　　手猛地被长相丢开，弄得时温一阵发懵，不知道他又怎么了。就算人心难测，但长相这种就连表面也蒙上了一层迷纱，清似不清，透似不透，却又不会招人戒备，反倒让人心安。

　　这就是百花域里的花灵，花花世界迷人眼，韫色过浓迷人心。

　　长相声音还是有一些的发哑：“你干嘛？”

　　时温有些没脾气地好笑：“我去找个铁铲，喏！这里似乎有宝贝。”时温右脚踩了两下脚下的泥地。

　　地面平整光滑，泥土干燥紧致，光是看脚下的泥地，完全看不出来有任何的端倪。这个要找铁铲的借口找的也是非常的烂，是长相分分钟钟都能揭穿的那种。

　　长相却不出乎意料地说：“挖，我去找。”说完独自朝前面的屋子走去。

　　时温呆在原地，既然他喜欢效劳，就让他去呗。屋中的样子他不用想都能想到，蛛网满布，尘埃呛鼻，门一开全是灰尘扑身。

　　他去？让他去！时温想着不经意扬起眉毛笑了笑。

　　冷风阵阵吹过，银杏叶接连落下，伴着长相离去的身影，时温刚刚被拉住的手，手腕处还带着他的余温。长相坚实有力的手能将之轻易握住，那一处出奇的滚烫，烫烧至心头，把时温心中的烦躁与苦闷燃烧殆尽。

　　“喂！喂！”

　　时温耳中传来声音，又是竹灵在叫他，刚刚化为灰烬的烦闷又激了一层起来，没带上半点好气地问道：“又怎么了？”

　　竹灵就是一个有眼力见的，非常地会看时温的脸色，瞧着他的心情好了起来，就又开始出来蹦跶。冷哼道：“怎么？牵个小手心都被他顺走了？我叫了多少声你才反应回来。”

　　时温是想反驳，却被前面的一句话堵在了嗓子眼，憋出一串咳嗽。长相看见他这样脸上漏出担忧，急忙朝时温过来。

　　第一次看到担忧脸色的长相，时温不免咳得更加厉害，想说的话全被咳嗽抢过，只能用手示意长相说没事。

　　背脊抚上一只手，轻轻拍着，时温咳得上接不接下气，没机会看他。一阵咳嗽声停下，面前递来暖水釜，时温站直身微笑接过。

　　竹灵道：“你这是……？”

　　时温刚顺完气喝下一口热水，让竹灵这三个字说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可是就连自己都有点搞不明白自己是在心虚些什么。

　　唯一让他不适的也只有在镜花的美梦中经历的那一幕，这带来的效应这么多这么长。

　　时温分得清，他不是奇怪，不是嫌弃，更不是厌恶，而是一种不小心撞破别人这种私事的尴尬与愧疚。

　　“是什么？”时温想知道他究竟能说出个什么东西。

　　竹灵道：“是不是有病？”

　　缓大半天的气就缓出了这样一个臭屁，是可忍时温不可忍：“你才有病！闭嘴！一边呆着去，别没事跑出来瞎晃悠！”

　　“有病！我好心好意关心你，你凶我干什么！咳这么久还不是生病是什么！你别想哄我了！我不会原谅你了！”

　　竹灵说完瞬间似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静默片刻，长相接口问道：“你是不是生病——”

　　时温抢先打断：“没病！嗓子眼小被口水呛着了！”

　　“铁铲拿给我一下。”

　　长相已经找到铁铲：“我来，你呆着。”接着对着刻着星星的正下方挖了起来。泥土紧致又干燥，长相几铲下去，轻易就见到酒坛，长相开始收着力气，小心翼翼地挖出。

　　不一会，一坛酒被长相提了出来，时温接过这酒坛，不知上面是不是本身就不带泥土还是已经被长相擦拭个干净。

　　酒坛上面原本写的桑落也三字已经快消失的干净。两人靠着银杏树并肩坐了下来，时温拔开酒塞，浓烈酒香飘上，呛了时温一鼻子。这是时温第一次喝酒，许是许久没喝过，也可能是酒藏太久更加的醇厚烈喉。

　　虽然时温身上挂着酒葫芦，但里面从来只装清水。

　　时温抱着酒坛喝上一口，烈酒下肚，整个喉咙烧着顺到胃部，辣得时温有些不适应，擦了擦嘴边的酒渍。就伸手递给了长相，长相毫不犹豫地接过灌上一大口，喝地太过着急，长相捂嘴闷声咳嗽起来。

　　“过犹不及，好酒不可贪啊！”时温双手绕头惬意地靠在树干上，慢慢悠悠地说着。

　　好一阵旁边传来声音。

　　“哥哥，对不起……”

　　“哥哥对不起！”小孩面无表情地使劲扣着小手站立着：“我给哥哥添麻烦了，对不起哥哥。”

　　韩复羡停下步子，好奇地转头问道：你离我这么远做什么？为何你不还手？就任其那群小孩如此欺负你？”接着摇头小声地补上一句，“真是没出息。”

　　小孩喃喃说着：“我不能……我不能，我不能走，我要留下来……”

　　“收流栈不会拒绝任何人，你放心。”韩复羡直接一颗定心丸塞给他，“那群小孩是什么人？为何要欺负你一个？为何看到我也不求救？”

　　小孩垂下头，支支吾吾半天，也没组织好语言。

　　韩复羡看着浑身是伤的小孩，脸蛋已经被一群小爪子扣地满脸血痕。红色的衣服只带着些泥土，高高挽起袖子的手臂，淤青一片接着一片，还有刀痕刺过，刻着歪七扭八的星星月亮，刻着难看得要死的花纹。

　　那群孩子怎么会下如此狠手？左不过都是一群十岁左右的年纪，都能有如此伤人手段。

　　还是在自己家门前发生这种事，要是被别人看了去，又要被人戳着脊梁骨喊骂，

　　韩复羡养在府边的小孩，教唆他们使唤他们欺负弱小孤儿！专横霸道！手段狠毒！

　　人面兽心，虚情假意，拿钱消灾的伪君子！挣烂钱害人命的小人！

　　韩复羡都能预知他们看到这种场景要如何措辞骂自己了。

　　“……我没事，我不想给哥哥添麻烦。”小孩抬上头望着韩复羡扯着伤痕露出满脸的笑容，好似这些伤真的一点都不疼。

　　韩复羡仿佛还能看到伤口崩开，嘴角高肿艰难地往上扬。

　　要不是江天祯早就约好韩复羡今日要去看上宁坊的歌姬选拔赛，他这才不顾一切的好言劝说，翻墙外出。说实在点的，他就是想出去找天真喝酒诉苦，还有就是那儿的美女要求都是个顶个的高，配置是个顶个的好，就算少，也都是个个极品，勉强能满足韩复羡这种美貌大于天，才华大于地的变态要求。

　　现实不似幻想，他刚躲过宋大哥找了处狗洞钻出来，面前就出现一堆小孩围着吵闹着什么，好不热闹。

　　围得认真起劲，对于这位钻狗洞出来的大少爷，根本就分不上一眼。

　　这对大少爷是极其不合规矩的事。韩复羡好奇心重，又被浇灌了一瓢凉水，冷着凑过头瞧上一眼。就见到一个红衣小孩傻乎乎地伸着手臂任由他们用小刀刻画着图案。

　　小孩似乎也感受到目光，抬眼对上韩复羡的眼。小孩的脸消瘦却没失肉感，整张脸虽是乱七八糟，乱伤交加，也是盖不住他的可爱漂亮，接着吸引人的是小孩鼻梁上方的一颗黑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