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先》介俗

43、第四十三章

　　训练、查资料、吃饭睡觉上厕所，这就是心樱最近一段时间的生活。
　　倒是不觉得枯燥，因为落雨的记录都很有意思，她并不是那种按照规矩好好记录并且提交报告的人，就连本该枯燥无味的研究论述都能被她写得相当扒瞎。当然，可能也并不完全是落雨故意搞怪，毕竟落雨的出生环境不可能为她提供这些知识，她几乎是跟着罗言依从零学起。能在这么几年内做到这个地步，她已经是有天分了。
　　至于任务报告，出人意料，落雨的任务报告写得相当官方，几乎可以被拉出去当作模板。
　　因为身份不一样了，她并不是和研究院院长一起做研究的，别人眼中的关系户了，自然得在守规矩这方面上点心。甚至有一份任务报告被打回来了7次，最后被判定任务失败。
　　看来，自己看到的那个风生水起，敢和将军面对面叫板的落雨，也熬过一段无比艰难的时期。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心樱的训练已经没有办法帮助她继续提升了，她需要上战场执行任务了，听说前线出现了新情况，似乎比沐将更难处理。心樱必须得离开了，虽然收获颇多，但其实并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不过知道落华还在，倒也算是喜讯。
　　只是落雨真的死亡的可能性已经到了百分百，心樱已经开始动摇了，也许自己并没有预想中那样了解落雨，毕竟罗言和罗言依花了十年也没有一个成功留住了她。
　　“落雨当然很特殊，如果最后人类获得胜利，她会成为史书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特蕾莎像是在说什么承诺，“她的一切都会被本部中枢记得，总有一天，她的身份会被公之于众。”
　　心樱带着改良过后的终端，踏出了末日耀阳的城门。
　　这是她第一次从城门出来，以前离开都是为了出任务，坐飞机离开，唯一一次独特一点的方式是落雨带着她飙车，那也是飞出来的。
　　心樱上了雨鹰，她从管车的人手里把它带走了，想了想，还是没有卸掉它上面的改装。
　　雨鹰本来就不是为了适应自己而诞生的。
　　一阵久违的轰鸣之后，心樱留给末日耀阳一个背影。
　　“雨鹰的系统被人启用了？”落雨有些意外，她倒是没有想到心樱会去找雨鹰，她留下的遗物很多，睹物思人的话绰绰有余。至于雨鹰，罗言和五十岚能留下它而不是将它重装变成可利用资源，落雨都觉得算是给她留了面子了。
　　“不止，心樱还向特蕾莎提出了申请，住进了你的小屋。”
　　落华不能理解生者对于已逝之人的怀念，毕竟他这一生还没有来得及和谁建立起羁绊就结束了，唯一在乎的姐姐和他几乎是绑定关系，死生不会分离。他没有必要体会这样的悲伤和理解这样的行为，也懒得去想这么多，只是干脆地转述给落雨，让姐姐做出判断。
　　不过，这似乎是落雨预料之外的情况，她不明白。
　　成为丧尸会让她的激素水平降低，情绪也会因此而变得相当淡薄，她在不久前才对落华说过感情的不可控性，最开始决定要将自己转化为丧尸，除去为了保命，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保证自己的一切都是可控状态。
　　她一开始没有拒绝心樱的告白，就是因为她知道总有一天她会舍弃自己大部分的感情。
　　那么，这份违背常理而出现的悸动是因为什么呢？
　　落雨沉默了一会，最后叹了一口气：“落华，怎么办，好像还是有些事情超出我的预期。”
　　这不可能，感情只是回忆，身体激素和神经脉冲构建出的假象。而我与她的回忆，甚至凑不出一年，病毒又会限制其他因素……只不过因为是第一次，所以有特殊记忆锚点而已，这是唯一的解释。
　　落雨稳了稳心神，将注意力投回艾薇埃一行人的行进，现在是暖季，他们选择了一块体积较大的冰面着陆，然后一路前进才能到达主冰原，基地就在主冰原上。
　　金妍雅是最麻烦的，玩精神力的人都不好惹，而且落雨没有异能，没有手段能够屏蔽金妍雅的精神探查。不过无所谓，落雨不觉得金妍雅有胆子直接变道来这里杀她，何况直接对上自己也不会输，只是这场剧目是看不到了，相当可惜。
　　金妍雅能感觉到视线，没有敌意和杀气，似乎只是在观察而已。
　　但这种观察是带有考究性的，似乎并不介意落井下石或是伸出援手，至少没有主动攻击性，甚至似乎为了告诉她自己并无恶意，保持了一个相当友好的距离。
　　可是极地的生态系统早就全线崩溃了，在这里留存的生命只可能是人类或者丧尸，金妍雅一时间判断不出敌我形式，干脆向罗言发了消息。可是本部中枢对极地的覆盖依靠一队建立的基地和其中的锚点，遭遇袭击之后几乎全部失效，本部中枢暂时无法迅速接收金妍雅的消息。
　　也就是说，得靠我做决定了吗……
　　但是在这里停留太危险了，也没法准确判断敌人位置。
　　“伊森。”金妍雅叫住了埋头赶路的男人，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并不算高的冰山，“在那里发动一次地震，能做到吗？”
　　“那里？可以倒是可以……似乎也不会干扰到我们的路线。你发现了什么？”
　　“罗言依的一双眼睛，虽然只是眼睛，但是很令人不快。”
　　落雨感受到地动山摇的时候还有心情扬起唇笑，她任由自己被巨大的雪浪和冰棱吞没，只在最后一秒扭头向金妍雅再次投向视线。
　　金妍雅瞬间觉得毛骨悚然，她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上一次还是在和罗言的训练对战中差点被割断喉咙……
　　“找掩护！有东西在靠近！”
　　晚了，虽然雪崩不会影响到这边的路线，但是地面的震颤还是传递了过来，有不少人还在踉跄着稳定身形，就被破开冰雪的獠牙抛起卷入腹中。
　　目标很大，太大了！
　　艾薇埃瞳孔一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感知，她的异能让她可以在极端环境里如鱼得水，而现在，这片原来是她的领域的冰野之中，出现了一个绝对的霸主。它之于艾薇埃，就像蓝鲸之于磷虾！
　　“目标体型过大，转移……转移！以最快的速度转移到主冰原！”
　　这个个体几乎可以将这片面积稍大的落脚点直接掀翻……只有到达中心位点才有可能避免被它拖入海里。
　　但是局面显然没有她想象中的可控，有人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咒怨的声音像针一样扎进了艾薇埃的脑袋里：
　　“可恶，可恶……好不容易已经离开了……你要当英雄自己去当啊，为什么要连带着我们都回来！你该死，你该死！”
　　这一下的变故让艾薇埃没能如预想中一样避开第二次冲撞，冰面彻底破裂，艾薇埃被碎冰裹挟着坠入海水之中，在最后推开了那个攥着她手臂的队员。不过那人不够幸运，并没有彻底脱离危险，跌倒在地之后造成了身下的冰面破裂，一下也被吞没。
　　金妍雅的异能锁定不了目标，这意味着对象是没有神智和清晰认知的生物，完全正对金妍雅的异能缺陷，但是已经来不及考虑为什么行踪会暴露了：“伊森，击杀它要多大等级的灾害！”
　　伊森没办法回答，只能仓促地摇了摇头，能够杀死这个巨型目标的灾害级别，也足够杀死在场所有人了。
　　艾薇埃的判断是正确的，只有撤离。
　　但是一队队员似乎已经完全崩溃了，不仅完全不尝试移动，还试图扯住身边还具有行动能力的同伴一起死。这是他们压抑已久的报复，既然摆脱不了这片冰原，就让更多的人都留在这里好了。
　　“非必要不允许回归本部，家人亲友都被‘保护’起来，高强度执行高危工作……16将还真敢想，觉得所有人都有那样的奉献精神吗？”
　　落雨抖了抖一头黑色长发里的残雪，将自己被压断的下半身从冰块中扯出来。大概过了两三秒，她完完整整地站了起来，只不过又回到了衣不蔽体的状态。落雨叹了口气，所有随身空间都和阿芷相连，没法开启，所有的物资都要落雨现找，可是相当麻烦的。
　　落雨曾经为了寻找情报来极地工作过一段时间，那时她就发觉，试图来极地分摊艾薇埃的工作这一行为并没有的得到一队队员的善意，但因为身体原因，她没有办法长时间停留，离开的时候一队队队员却都来送了。
　　不，那并不是送别，而是看一眼自己的憧憬。
　　听闻和见到是不一样的，将军们以为能够控制住一切，甚至曾经杀鸡儆猴过……但是，逃脱之后又回到噩梦，并且直面死亡的崩溃感无法估量。何况，将军们给出了承诺，原本这该是一次无风险的，最后一次极地工作。
　　可是，本来这一次极地工作不该有的，是艾薇埃延缓了赤道那边的行程要求前来的。在加上落雨之前为了保全心樱的所作所为形成的对比，这次爆发完全在意料之中。
　　落雨哼着不知名的柔软曲调，迈着不算很正经的步子向前走，在末世中算得上稀少的黑色长发在这白色的世界中有一种近乎妖异的美。她像是醉酒的旅人，更像是新生人形的鬼魅精怪。并不再去看那边发生了什么，那场剧目于她而言已经结束了，她准备去看下一场演出，有多少人能活着到基地呢？
　　她已经升起了被落华称为恶趣味的期待了。
　　“姐姐，我知道你心情很好，但是我必须提醒你，你身体里的病毒活性已经提到最高了，我没法继续控制了，你必须避寒。”
　　“它还没有进化出抗性？真不应该。”
　　“迭代速度确实正在变快，以抵御冻伤失活，但是消耗能量也在变多，对躯体的损伤也仍在继续……”
　　那头鲸形变异体在撞击落雨所在的冰山。
　　落雨嘿嘿一笑：“你看，素材库这不就来了？”
　　零号病毒之所以是零号病毒，罗言依之所以是丧尸王，就是因为零号病毒对其它病毒种的绝对压制。所以，对上丧尸，依旧比对上人类的处理方式要简单。
　　“放心好了。”落华不咸不淡地开口，“这只丧尸，我在伊森用异能的时候就将它摘出了丧尸那边的监视系统，你可以用它练练手。”
　　“不用担心，丧尸们不会知道自己新王的诞生。”
　　落雨抬手，一个非常标准的，乐队指挥员的起手式。
　　然后到来的，是一声微弱的，几乎要听不见的爆裂声。
　　血色染红了整片海洋和冰原，如雨点一样落下，奏出并不和谐的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