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先》介俗

17、第十七章

　　许巧的话音刚落，她的随身空间就被异常开启了，所有的东西不受控的倾倒而出，杨瀚躲避不及被砸了脚，一时间呲牙咧嘴。
　　“在干什么？”落雨分神问了一句，带了些莫名。
　　戴阳顺手帮杨瀚脱身，将许巧所说的话尽数转述给了落雨。
　　“哦？”落雨挑了挑眉，来了点兴趣，“恭喜你，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更加糟糕的消息。”
　　心樱没能理解，将疑问的目光投向落雨，却第一次没有得到回应。
　　什么叫做知道了自己来自哪里？末日之下身世不明的孩子确实很多，但没道理在海里知道自己的起源。
　　最后是杨瀚开口给了解释：“你知道日辉散事件，但是看来只知道一部分。我和许巧，就是落雨放弃了那些档案救下的人。我是研究院的研究人员，和罗言依曾经合作过一段时间。许巧的身份比较复杂，我们一般是保密的。”
　　“我是违规的失败产物。”许巧自己开口了，随身空间的异常波动平复下来，满舱的杂物也消失了。许巧的声音是很清冷的，总带着点鄙夷的意味，但现在，那份鄙夷指向了许巧自己，就是完全不同的意味了。
　　心樱有了模糊的预感，颇为不可思议的扭头看向许巧。这是心樱第一次认真观察许巧，以前大多是离开飞机之后的匆匆一瞥。许巧有一头带着些卷的短发，是棕色的，眼睛是被冻住的湖水一样干净又平静的绿色，最重要的一点——她看起来就是一个人类，绝不是什么“失败的造物”。戴阳和李江是一样的诧异神色，心樱知道这并不是孤立，而是保护。
　　落雨终于加入了谈话，用那种心樱熟悉的，带着叹息的声音说道：“这件事情，我甚至不敢上报给16将。许巧，你确定要向其他人讲清楚吗？”
　　许巧平静地点点头：“我是罗言依进行违规实验造出来的，我是人类没错，但我不具备异能核也能使用异能……我不清楚那是否能被定义为异能。”
　　落雨瞥了一眼，似乎有些不忍心，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帮许巧接上话；“她能够听到其他人的心声，不能很详细，就像耳边模糊的低语，大概能判断善恶和真假。她不是唯一一个实验体，我误入那片空间之后大概观察了一下……她有二十几个同类。”
　　但是落雨只救了许巧一个，原因很明显，其他的估计都已经……
　　“如你所想，因为本身被罗言依定义为失败品，判定为毫无价值，他们所处的营养罐都启动了自毁。”落雨咽了一下，不确定地看了一眼许巧。
　　许巧咬咬牙，补全了后半句：“他们都溶解了。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没有体会过一次正常的进食，没有见过天空，甚至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他们就那么无比痛苦的溶解在了营养液里。”
　　许巧最清楚他们的痛苦，因为她第一次耳边全是哀嚎和哭声，哪怕其实他们死得悄无声息，现实安静的只有营养液浮动的声音。
　　那时的许巧不能理解死亡，但对那样结束一切的结局感到抗拒。她意外的从精神世界苏醒了，她努力地求生，在翻腾的气泡中看到了火光。
　　还有落雨。
　　许巧从那一刻就笃定，那双眼睛就是太阳和苍穹该有的模样。
　　“那你说你知道你来源于哪里了的意思是……”
　　“你其实猜得到，相信吧，就如你所想。”落雨的脸色相当不好看，“在五年前甚至更早，罗言依就已经踏足了海域。抢时间没有用了，这一局我们已经败了。”
　　许巧的随声空间可以被打开，说明许巧身边的特殊磁场和这片海域是重合的，许巧的精神波动也极有可能和这片海域可以共鸣。许巧的构成有一部分来自于这片未知。
　　“许巧，现在就折返，还是继续下潜，这个选择权，给你了。”
　　许巧有些不可置信：“队长，罗言依在这片海域很有可能有大计划……你就这样无功而返，是会被记过的。”
　　落雨并没有如心樱料想一样露出不屑的神情，恰恰相反，落雨相当认真地说：“但是这还是应该取决于你，这是你根本不能被称为过去的过去。你可以选择面对，自然也可以选择逃避。你这一生本就苦难颇多，有些选择是你应得的。”
　　落雨其实不能失败，因为这一次任务，她不是代表着三队而来，她身后是罗言。
　　但是她依旧觉得，许巧应该有自己做出选择的机会。
　　大不了送许巧上去之后重新下潜，至于造成的损失……只能自己报销了。落雨这样想着，扭头看向了许巧。李江相当活跃地叽叽喳喳，大概意思就是没关系许巧，伙伴就是伙伴之类地内容。向来沉默寡言的戴阳也开口说了类似的话。没想到这抹茶味冰雪糯米团子一样的人，居然相当坚定且带着视死如归的气势说继续下潜。
　　声音之洪亮让落雨有一瞬间怀疑是戴阳在答话。
　　“我是认真地说你可以现在上去的，不是嘲讽你不行。”
　　“我也是认真地希望可以继续下潜的，我想，我不会害怕了。”
　　“你确定？”
　　“我确定。”
　　落雨于是笑着摇了摇头，继续下潜。
　　“我们大概要到多深？”到了377米时心樱忍不住发问，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黑暗最容易催生恐惧，潜艇内部的光亮似乎都要被外界的黑暗吞没，那些黑暗简直称得上是铺天盖地的压迫过来，宛若代替了海水本身成了周围环境的实质。
　　落雨分了些神来回答心樱：“如果没有收获的话……500米，500米以下丧尸也到不了，我们到了也只能完成探查工作却不能解决，去了也用处不大。”
　　心樱并不了解关于海的知识，只是在一些前文明留下的创作中，对于海洋的描述无外乎神秘美丽危险……除了美丽，现在倒也没什么差别，只不过它的危险更为直白地裸露出来了，神秘变得让人不想探究。
　　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红外探测所检测到的东西都十分有限，可是到目前为止，不要说仪器没有响了，就连那所谓的海底丧尸都没有踪影。落雨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眼皮也开始不受控地跳。
　　落雨猛地停止下潜时吓了心樱一跳，落雨努力让自己不要因为这些莫须有的感知而失态，但还是乱了呼吸。落雨犹豫再三：“不对劲，李江，你没有什么感觉吗？”
　　“呃……我？奇怪，我看到海的时候很不安，但是现在我好像没有什么感觉。队长，怎么了吗？”李江紧张起来，他的幸运会保全他，但不会保全他的身边人。可是如今他身在潜艇之中，命运自然和三队所有成员相连，旧据点时他在飞机上都能看到落雨的命运，没道理现在一无所觉。
　　“……心樱，你尝试一下动用异能。”
　　心樱于是皱眉，试图控制潜艇周围的海水——毫无反应。
　　落雨已经知道了结果：“我没猜错的话，大家的异能估计都无法使用了。这是海水磁场本身的干扰还是罗言依动的手脚暂且不可知……”
　　落雨的话还没说完，沉默已久的落华突然出声：“姐姐，危险！”
　　雷达突然失灵，发出尖锐的警告声，最后的画面定格于一大串错乱的波形，落雨几乎同时拉下了截停，可惜上升的调整需要时间，而莫大的恶意早已经攥牢了它的猎物，触腕从粘稠的海水中挣脱出形状，一瞬间狠狠缚住了潜艇。
　　剧烈的碰撞制造出凹痕，气压一下失衡。落雨一瞬间被甩飞出去，又被安全带拉回来，撕扯间几乎失去了意识，头晕目眩之间控制住了潜艇的气压差，让它避免了被压扁的命运。但是她没来得及开足马力，巨大的腕足猛击在潜艇的前端，仪器电线一瞬间炸出火花，尖锐的报错声几乎是在落雨的脑子里穿行。
　　显示屏从雪花之中解放，显示出蠕动的腕足吸盘。
　　落雨猝不及防地直接面对，被恶心地皱起了眉——吸盘中间是眼睛，黄色的，浑浊的眼睛，那眼睛诡异地闭合一下，突兀地整个翻转过来——眼球后面是圆形的嘴和利齿。
　　那目光明明是呆滞的，但落雨就是感觉到了恶意压迫而来，这一次落雨也难以直视，只能移开目光——看到心樱紧闭着眼脸色苍白的样子。
　　“心樱……心樱？”
　　心樱勉强睁开眼，在刚刚的冲击中，她过于小巧的个子没有什么缓冲作用，几乎瞬间就失去了意识：“我没事……它想干什……”
　　问题还没问完，心樱就瞬间清醒过来知道这怪物想干什么了，它在试图把他们全部拉进深海。
　　“真是***发神经。”落雨的言辞激烈，说的似乎不是通用语，但是情感绝对到位。骂完这一串之后落雨后知后觉地呸了一声，似乎觉得更加晦气了，心樱猜测那是落家的语言。她手上动作不停，可惜有几个关键部位功能失灵，马力没有达到预期，和触腕拉扯几回到底没能挣脱开来。
　　落雨深知没有时间搞拉锯战，燃料总会耗尽，潜艇是有武器设备的，但是发射弹窗出了些不大不小的故障，所以暂时无法依靠科技反击。
　　“你摁住这三个按钮。”落雨拉过心樱的手，放好，然后弯腰拉开了驾驶舱底部的阀门，钻进去的时候喊来了许巧，“许巧，备用系统估计还能用，靠你了！”
　　这是她最后一句能听清的话。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
　　许巧也没废话，接手了心樱原本的工作，她努力克制住自己不去看显示屏，专注于那一大堆不断报错的仪盘仪表。
　　“落雨要去干什么？”
　　“手动发射武器。”许巧的脸色惨白，“应该让戴阳去的……不，来不及了……队长！这东西有神智，它在试图破坏引擎！”
　　如此短的时间内，他们已经被拉到了419米，如果引擎真的被破坏，他们真的会死在海里。
　　心樱猛得起身，将手压进顶部。
　　异能无法控制海水，但并没有完全失效……可惜能做到的事很有限。极小范围的海水涌动起来，形成了一层薄壳包裹住了潜艇，腕足被不可抗的力道抬起。这就是心樱能做到的极限了，心樱不清楚自己能维系多久，大声地呼唤起戴阳的名字。
　　好在戴阳早开始了行动，他迅速地翻过座位也进入了舱底，显然，落雨那边情况不是很好，心樱听见了几声急呼的队长，舱门就落下隔绝了所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