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缘野的伯恩山

3、周五 林野

　　成牧先去宋明平时去的超市买菠萝，再打车回家。
　　进门，家里灯是亮的，行李箱摊开在客厅，沙发上散落着衣服和零食。成牧环视一圈，小炀怎么回来了？
　　成炀在二楼书房门口打招呼，眼睛很尖，“哥，你买菠萝了耶。”
　　“吃饭了吗”，成牧把菠萝放进冰箱，搜罗有什么现成的东西可以吃，“要不要先蒸点奶黄包？”
　　“还没，不想吃”，成炀把行李迅速规整好，拆开一包薯片垫肚子。
　　“突然回来也不说一声，我开车去接你。”
　　“没事，地铁挺方便的。画室不是组织周末写生吗，今天下午请假回来收拾下行李，明天早上回学校。明哥什么时候回来，好饿啊。”
　　“等会一起去吃饭吧。宋叔、眉姨回来了，还有你明哥。”
　　“行啊。”
　　成牧上楼换完衣服，觉得菠萝冰冻的时间差不多了，从冰箱拿出开始切。
　　成炀人平躺着，果盘放在肚子上，声音也懒懒的，“菠萝不错。对了，哥，你今天怎么回家这么早，没去图书馆？”
　　成牧不想细说图书馆的魔幻经历，糊弄道，“看白孔雀去了。”
　　成炀叉了一块菠萝，没反应过来，“啊？”
　　“没什么”，成牧三个字终结对话。

　　宋明在且停亭门口等两人，看到成家兄妹从车上下来，快步上前。
　　成牧左手抱花，右手端茶叶，成炀跟在身后端着两幅画。
　　宋明接过画，问成炀，“饿了吧？”
　　成炀摸摸肚子，“有点儿，我哥就会切菠萝。”
　　成牧撇嘴，没什么好说的。
　　宋明手搭在成炀肩上，揽着她往前走，“这家菜不错，等会多吃点儿。”
　　“宋叔和眉姨到了吗？”成牧人跟在后边。
　　宋明头也没回，“刚到。”
　　三人沿着长廊往里走，廊两侧的透窗将无形的月光重塑，树影映在廊内发灰的石砖上。尽头是四四方方的庭院，院内，小桥，竹林，流水，怪石，小径，一片清幽。东南角是一处亭子，方台石凳上两人在饮茶，男的方正，女的柔美。
　　成牧先出声，“宋叔，眉姨。”
　　“来啦”，二人起身。
　　宋明腾腾腾上了亭子，把画拿出，献宝一样，语气还带点炫耀，“爸、妈，这是小炀特地给你们画的，好好收着，以后都是这个数”，宋明眼神自信，左手比个“八”，比真的还真。
　　成炀有点不好意思，“宋叔、眉姨，没那么夸张，你们喜欢就好。”
　　宋玮接过画细看，语气真诚，“小炀画得很好，我很喜欢。”
　　邬眉拉过成炀交握的手，眼神慈爱，“炀炀怎么瘦了？”
　　成炀抿着嘴不应声。
　　成牧上前，“眉姨，这是送您的花。宋叔，这是给您的茶叶。”
　　花是自己最喜欢的郁金香斑雅，包装纸是自己偏爱的棕绿配色，茶叶是宋玮爱喝的正山小种，这孩子心还是这么细。邬眉接过花，“小牧，用心了。”
　　宋明双手搭在邬眉肩上，把人往亭外推，“差不多得了，你亲儿子在这儿呢，再夸我都要不好意思了。先吃饭吧，小炀饿挺久了。”
　　五人座的长桌，宋玮坐在上位，邬眉拉着成炀的手坐一边，宋明和成牧坐另一边。
　　紫苏鸭，蒜蓉油麦菜，萝卜炖排骨，熟醉罗氏虾，清蒸石斑鱼，干贝炖双笋，六道菜上齐，宋玮先给三个小孩一人盛了一碗干贝双笋汤。
　　成牧看到成炀伸长筷子夹石斑鱼，正要帮忙，宋明夹了一块放在盘里递给成炀，眉姨干脆把石斑鱼和紫苏鸭两道菜换了换，宋叔直接说，“小炀，都是一家人，想吃什么直接说，别不好意思。”
　　成牧放下筷子，与两位长辈许久未见的不自然就这么被一盘石斑鱼轻松化去，距离拉近，忽然觉得灯火可亲。
　　饭桌上父母的话题自然围着孩子转，无外乎学习、竞赛、社团，一切尚在安全区。
　　邬眉豁然一个急转弯，“你们三个别不开窍，每天从早到晚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多少谈谈恋爱。”
　　成家兄妹筷子停了，低头盯盘子，默契地沉默着。
　　宋明出了声，“妈，差不多得了，刚禁止早恋就立马催婚，好歹让我喘口气儿啊。”
　　邬眉隔着紫苏鸭瞪宋明，音调忽高，“你少胡咧咧，我从来没提过‘早恋’这种说法，我跟你爸就是从初中开始的。”
　　宋玮轻咳一声，给邬眉夹了块排骨。
　　宋明又开始给自己开脱，“我一个学医的，哪有时间，哪有心力谈恋爱啊。”
　　邬眉被宋明成功带偏，就着“学医”、“哪有时间”、“哪有心力”三个中心词分条缕析逐一反驳。
　　“我跟你爸好好的公司放在这儿你不要，一心学医，真不知道你这拗劲是随了谁。”
　　“你别以为你妈我不在国内就管不了你了啊，什么叫没时间，你打游戏没时间啊，躺沙发追剧没时间啊。”
　　“还有什么叫没心力？你才几岁，十八岁生日刚过吧。没有恋爱的青春，你自己都不嫌无趣吗？”
　　托了宋明的福，恋爱话题就此终结。
　　吃的七八分饱，五人在小院里趟着月色散步消食，闲散惬意。
　　宋玮拉着成家兄妹在小亭里品成牧带来的正山小种，邬眉把宋明扯一边，小声说，“这是我给未来儿媳准备的一对玉镯，你一个，小牧一个。炀炀不爱戴这些叮叮当当的，送的是三块玛瑙原石，你告诉她想做什么就自己设计吧。我送的话，那两个孩子肯定又是推拖着不收，等我和你爸走了，你再给小牧和炀炀。”
　　宋明把盒子放在书包里，心里想女朋友还没影，这就规划到了儿媳见面礼，敷衍道，“知道了，妈。”
　　且停亭门口告别，夫妇二人打车去机场，宋成三人回家。
　　到家，宋明把东西转交给二人。邬眉预料的分毫不差，二人果然是先推拖着不要，宋明死乞白赖撒泼打滚一全套后，才终于收下。
　　成牧躺在宋明房间的沙发上，拿着那只和田玉镯出神，玉质温厚细腻，确实适合环住珍视的心上人。
　　心上人啊，成牧想起早上在图书馆看的那本《鸟类图鉴》，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宋明桌前敲了两下，“拜托你个事。”
　　宋明翻了一页书，头都懒得抬，“说。”
　　成牧语气放软，“周五早上三四节高数课你陪我一起上呗。”
　　宋明放下笔，盘起腿，整张背靠在椅子上，人带着椅子原地转了一圈，尾音上扬，“我一天天忙的——”
　　成牧打断他，“你周五只有一二节有课，三四节都直接回家打游戏了，下午才去图书馆自习。”
　　宋明气短，“那我也——”
　　成牧又打断他，“我那个限量的游戏手柄，你馋的那套刀具，再加两双限量球鞋。”
　　宋明盯着成牧，故作矜持，犹豫了一秒，“成交。”

　　周五，成牧早早去宋明教室门口接人。
　　宋明皱着脸，“你怎么跟押送刑犯一样，我不是都答应你了吗？”
　　成牧脚底飞快，“怕你来太晚，占不到座位。”
　　从四教走到三教，上四楼，成牧把宋明引到后门靠墙的那个位置，“你就坐这儿。”
　　林野从前门进，一眼就看到自己常坐的那个位置被人占了。
　　成牧招手，向里让了一个位置，“林野同学，你坐这吧。”
　　林野眼睛还在后排寻找空位，“谢谢，我再找找。”
　　成牧站了起来，话也硬了几分，“坐这儿看得清楚。”
　　林野没停止寻找，解释说，“我5.0。”
　　“我也5.0”，成牧莫名涨起了攀比心。
　　林野终于放下书包，“算了，我也懒得找了，就坐这吧。”
　　一整节课，成牧眼睛没往左边漂过，笔记注重排版，腰杆挺得都比平时直。下课，成牧斟酌着开口，“林野同学，你口渴吗？”
　　林野在整理笔记，没抬头，“不渴。”
　　“那我也不渴。”
　　林野听出语气里的失望，把积分符号写完，笑着起身，“一起去接水吧。”
　　成牧乐颠颠跟在后边去茶水室。
　　好长的队。
　　嘴角上扬。
　　排队间隙，林野掏出手机，“我加你微信吧，饭钱。”
　　成牧自动拾取关键词，“加你微信”，乖乖亮出二维码。
　　头像是一把贝斯，点进去看，朋友圈背景是一张乐队合影，没有发过朋友圈。
　　上课铃响，两人回到座位，高数老师随机提问稳定发挥，后门角落的宋明成功中签。
　　林野转身盯着回答问题的宋明，“那个男生不是我们院的吧。”
　　成牧头也不回，“可能吧，不认识。”
　　下课前的一分钟，林老师推推眼镜架，语气里带点欣慰，“现在是大学生了，学习讲究自律。老师也讲究师德，不留作业。祝大家国庆假期愉快！”
　　讲台下一阵欢呼，成牧却有点落寞，真心诚意地想每天上高数课。
　　下课铃响，宋明从后门弹射到前排，晃着手机兴奋道：“成牧，鞋子我挑好啦。”
　　成牧不理宋明，立马向林野自证清白，“刚认识，他这人有点自来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