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爱恨杂念错纠缠，深闺梦醒鹧鸪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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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淑妃皇嗣夭折之事闹出，宫中来找秦挽接生的人大大减少。
秦挽倒是心中忧虑，然而自己手上伤势未愈，此时便是有人寻她做些什么也不利索，干脆便先将养着身体。
淑妃那边她也试着去拜见过几次，可惜淑妃因为伤心过度，一直在病中，也不想见秦挽，以免徒增郁结。
时至今日，秦挽深觉无力。
她一向很在乎自己这份营生，她本想着宫中虽然肮脏手段层出不穷，但宫中医书典藏丰富，她在衣食无忧的情况下还可以精进一些医术方面的能力。
如今这局面怕是以后不会太平，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与以往一般随心所欲地研究医学药理。
由于胡婆婆的前车之鉴，秦挽这么多年来一直非常警惕宫斗阴私事宜。
即便是无意间撞破什么，她也从来不多言、不作为。
只想着明哲保身。
可到头来，还是有人要将她拉入局中，至于这个局究竟是谁做的，恐怕并非李怡说的那般显而易见。
然而敌人在暗她在明，在未确定害她之人的意图时，她只能静观其变。
这天正午，刚吃过午饭的秦挽正侧躺在榻上昏昏欲睡。
突然就觉察到有一股热烈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直盯得她坐卧难安。
刚一睁眼便看到李怡近在咫尺的容颜。
论谁好端端眯眼小憩被平白无故吓醒，恐怕都不会有什么好颜色给人瞧，更别提秦挽睁开眼睛就直面一张人脸，心里一个跳突。
再定下神思就有些恼怒：“殿下怎就爱做这些摸门入室的行径，这回头被人瞧见了指不定传出什么闲言碎语！”
就这两句话不知是怎么踩到李怡的痛处了，他带着薄怒的神情伴随着两腮的微红晕染开来在脸上。
气恼之下，一手摁住秦挽的胳膊，一手附上了她的脸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极近。
“挽姑姑说的是！本王就是爱做摸门入室的行径，本王管他们说什么闲言碎语，只要豁得开面皮，便是落下个浪荡子的名声也不足为惧！”
“可是这名声本王不能白担着，总归得落到了实处才不辱没了挽姑姑防贼般的姿态！”
李怡眼神如炬，目光里装满了难以直视的火焰和气恼。
似乎只要秦挽再多说一句不中听的话，他此刻便会发疯般将自己与秦挽点燃、付之一炬。
经过他这一遭石破天惊的怨怼言论抢白，秦挽的脑袋也清醒了。
看着眼前人的模样还有些懊悔，自己真是过于安逸放松了警惕，怎么每次都对着光王殿下使小性子？
瞧瞧这位的气性如此之大，自己还偏偏每次都撞上来。
自打知晓了这位对自己的心思，秦挽可是极少会显露出真实情绪，今天朦朦胧胧的睡意无端被驱散，着实是也惹到她了，这才口不择言。
“殿下，奴不是这个意思……”
“挽姑姑不必辩白，怡既被冠了这个帽子，不做些什么反倒显得像个怂包。”
话音刚落，李怡的脸更向她贴近了一分。
两人之间呼吸几可相闻，秦挽面上绯红乱飞、四肢几乎僵住，徒留心脏在胸口处奋力挣扎，发出沉闷又清亮的咚咚声。
似是受不住这种气氛，秦挽抬手将他推开。
午憩的软塌本就低矮，李怡本是蹲在踏前与她说话，被她这么一推便坐到了地上。
这一坐将他刚刚来势汹汹的气焰全都灭了个干净。
他急忙从地上站起身来，探身到秦挽面前。
眼眸变得温和又哀伤，仿佛一个即将被人遗弃的狗崽。
极力地想要留住属于他的那份温情，“挽姑姑，我已经读完庄周了。”
秦挽还没来得及躲闪，便被他不搭前言的话说的有些懵。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提庄周？
上次自己把书给他之时，他不是还不情不愿的么？
“挽姑姑，我可以养心养形、避之锋芒，亦可以束手无为、不参与阴谋争斗，只要……只要你别厌弃我，别厌弃我……”
说不吃惊是假的。
饶是相处多年，秦挽也是头一次瞧见李怡这般神态。
他一向是傲气的、隐忍的，即便吃再多苦头也不愿与人低头的主儿，如今却苦苦哀求她不要厌弃自己。
手不自觉地伸出去想要触摸他的脸，却在看见他头上的冕冠时止住了动作。
“殿下言重了，奴身份卑贱，承蒙殿下多年照拂不弃，怎敢倨傲厌弃殿下？”
李怡神情飘忽不定，似是在挣扎又似是在犹豫。
“说来道去，无一不是身份地位，什么卑贱高贵、身份悬殊，哪怕是一次、一次你都未曾动摇过，你心中仿佛早就划分好了楚河汉界，就如同我搭好了戏台，撰好了戏本，独自登台、独自唱念、独自退场。”
“你永远在台下旁观，无视我的肝肠寸断、满心欢喜，转身离去还要带走我唯一的念想，似是看客却远比其残忍！”
仿佛是死灰燃尽般，李怡站起身来。
双手背过身后、捡起了天家人的自傲：
“你与我母妃挑选的女子，我一个不会娶。挽姑姑，本王说过，本王不屑于学那些泼皮赖户行径，但本王也绝不会任人摆布！”
宽阔的衣袖在眼前甩过，愣神间室内的房门如同被风吹动一般快速地打开，
又快速地关闭。
带起一阵急促的旋风，若不是鼻尖淡淡的檀木香，秦挽还以为刚才的场景只是一场梦魇。
耳边愈是寂静，秦挽内心愈是波涛汹涌。
她料到李怡会知晓自己与光王太妃为他挑选适龄女子的事情，只是没料到自己在他心中不知不觉扎根甚深。
且听他意思，他并非是甘愿放下对自己的心思，反而……
秦挽深深叹了口气，无怪乎光王殿下会指责她为戏台下的看客。
她确实一直以来就是怀着这种心境对待他的。
不，确切地说不只是对他，而是对这宫中所有人。
她不信任任何人，谨小慎微的性格也使得她很难轻易地将人放在心里。
但光王殿下总归是有所不同的，不过或许在他看来，这点微末的不同并不值得交换他多年的赤诚罢。
“听说了吗？光王殿下要娶亲了。”
“啊？娶的哪家小姐？”
“不清楚，只听人说好似是从润州来的富商，家财雄厚得很。”
“士农工商，富商再好也比不得朝中大臣之女，光王殿下就是身后没有倚仗，不然怎么也得娶一位官家小姐。”
“嘘……这话可说不得，小心被人听了去，走了走了。”
两个宫女的对话本也没什么需要防人的。
怪只怪秦挽点子背，她今日难得有兴致，见偏殿花园里有几株异色牡丹，本想着修剪两朵插到花瓶里赏玩几日。
刚俯下身子没动手呢，就听到这么一番对话。
诧异、惊讶还携带着一缕不为人知的苦涩席卷了秦挽的心头，让她一时间没有作出反应。
手中弯折的牡丹正引颈就戮，然那刽子手却弃刀而去，徒留一地狼藉。
“奴婢给太妃娘娘请安。”
“拘谨些什么。”
光王太妃打断了秦挽的行礼，自上前将她扶起来，
“咱两个不做这些虚礼，我叫人请你来啊，是想让你帮忙看看挑哪个礼合适。”
光王太妃面上一片喜庆洋洋，擒着秦挽的手便往自己梳妆台前带。
“你来瞧瞧，这两份头面都是我挑好的，你认为哪个更合适？”
秦挽看着两份造型不同却都华丽精巧的头面，有流光四溢的珠翠点簪、有工艺细致的步摇、有八宝攒珠的头带，看得出光王太妃对于这位儿媳甚是满意。
纤细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右边那套，“奴以为这套更称女儿家的娇艳。”
太妃连连点头，唤来宫女将其收起来，“挽娘的眼光自是不错的，那就将这份收纳起来，大婚当日给王妃带去。”
太妃握着秦挽的手，走起路来一步一生莲：“虽说怡儿没有从我们为他选好的女子挑选妻室，但那晁氏我瞧了也很是欢喜，看着很富态，儿孙自有儿孙福，怡儿的身份娶个朝中大臣之女怕是不合适，这润州富商之女倒是也算般配。”
秦挽轻点下颌，“殿下欢喜便是好的。”
太妃笑道：“他省得什么，只不过是瞧上了人家姑娘的美色，说来那润州倒是养人，那晁氏脸皮子生的白嫩的很，若是挽挽你白一些倒是与她有几分相像。”
秦挽心里一阵咯噔，太妃这话看似夸赞，实则敲打。
她心下暗叹上位者的多疑，即便事情眼看已成定局，明里暗里还要再试探她一番。
秦挽连说不敢，两人又是一阵虚与委蛇。
半天的时光过去秦挽却是心力交瘁，与太妃说话一不留神就要出错，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的日子当真是不好过。
不过更令她忧心的是，太妃邀她去参加光王殿下的婚宴。
她本欲推脱，可连着被太妃攘了几句，便应了下来，再回过神来只觉头疼。
入夜熟睡时秦挽还在揪心两日后的婚宴，梦中便先一步引她赴宴了。
秦挽看着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人骑着高头大马从路的尽头缓缓向她驶来，胸前的红团花鲜艳无比，映在她的眸中十分刺眼。
马上的人还是如以往那般矜傲，只是眉眼间带着一股喜色，宽厚的手掌落在她面前，“挽姑姑，你可愿做我的妻？”
秦挽后退一步，喉头仿佛被堵了一团棉花般不能发出一言，只能不住地摇头。
面前人见她抗拒，似是生了气般。
手中缰绳一拉马头，便调转方向朝后走去。
秦挽看着他从花轿中接出一女子，男子回首冷冰冰的眼神盯着她：“本王说过，绝不会缠着你。你既不愿，我便不勉强，想嫁本王的女子数不胜数！”
秦挽从梦中惊醒，窗外传来一声鹧鸪嚎叫，秋日的夜分外的凉，她却惊出一身热汗。
作者有话说第7章 爱恨杂念错纠缠，深闺梦醒鹧鸪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