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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深宫内苑龌龊事,兄弟阋墙乱春秋 ...

  •   后来,秦挽知道了来龙去脉,是因为如月抱着一个婴儿来到她面前。

      原来,郭贵妃身边的宫女郑氏某天被圣人临幸了,珠胎暗结。

      但是郑氏知晓郭贵妃生性善妒,自己又身份低微,所以一直将自己有了身子的事情死死瞒着,直到即将临盆才终于瞒不住了。

      但当时胎儿已经足月,就算堕掉也为时已晚,况且这件事也被圣人知晓了,郭贵妃就是再心有不甘,也不得不将牙齿打落往肚子里咽。

      毕竟谋害龙胎是死罪,即使当时的圣上已经有12个龙子。

      但是,郭贵妃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她虽然不出手加害郑氏,但完全可以利用自己的权势让其孤立无援。

      加上圣人的毫不关心,郭贵妃下了死命令,不许任何医女药婆去给郑氏安胎看病,所以才有了当初如月求到胡婆婆面前来的事情。

      如月与郑氏本是润州节度使李琦的小妾,两人因李琦谋反获罪一同入宫,两女虽然被分配到了不同的宫所做事,但感情一向很好、情同姐妹。

      当时若不是如月拼着被发现的风险来求了胡婆婆,估计此时的郑氏早已经身死人灭了,更不用提还顺利产下了皇子。

      如月说自己对不起胡婆婆,但从今以后她和郑氏都会站在秦挽身后,会尽力护住她,保她平安,这也是胡婆婆的临终愿望。

      秦挽看了一眼如月怀里的婴儿,长得玉雪可爱,心中不禁感慨:这就是胡婆婆拼了命保下来的十三皇子啊?像个雪团子似的。

      “他叫什么名字啊?”
      “单字一个怡,郑儿希望他开心顺意过一生。”

      后来,不知道是不是郑氏走了什么门路,竟是真的让秦挽这个不过十四岁的丫头做了新任的稳婆,从此宫里的小丫鬟们就开始喊她挽姑姑。

      秦挽面上看着好像得了升迁,继任了胡婆婆的位子。

      但事实上根本没有哪宫的贵人找她做接生婆,毕竟她的年岁资历摆在那里,谁也不想将自己人生大事交到一个黄毛丫头手里。

      虽然如此,但自从见过聪明可爱的雪团子之后,她便像是对这一行当产生了点执念,宫中无人找她接生,她便时常在冷宫找些流浪猫、流浪狗,给它们接生。

      甚至每到有宫人出宫采买置办物件儿时,她也会跟着一起出去,帮一些穷苦百姓接生。

      久而久之,竟真让她将接生这门手艺练了出来。

      秦挽岁数渐长,手艺越发娴熟,渐渐地开始有人找她做接生、堕胎等活计。

      深宫内不是只有妃嫔们需要稳婆。

      也有宫女、公主甚至是女官,但无论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来找秦挽的全都是女子,没有一位男子,就仿佛这是天生应有的现象。

      秦挽时常会问自己,为什么就没有一位男子来过这里?

      如果肚子里那个胎儿是不能被众人所接纳的,他们羞于自己所播种下的孽果。

      那么被招为东床的驸马呢?公主有身孕后,也未从见过他来打点一番,难道他也认为公主腹中的胎儿是个孽果……

      不过这种想法,秦挽也只是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并不纠结于结果,毕竟,这宫中大家都是这么做的,想多了反而是自寻苦恼。

      秦挽喜欢接生,讨厌堕胎。

      亲手将一个婴儿带到世上的时候,会让她想起宫墙后面那片竹林里破土而出的嫩笋;

      而堕掉一个胎儿,会让她想起掖庭宫旁边狭窄、幽深的宫巷,那条巷子经常会有冷风吹来,人经过的时候浑身都是冷的。

      她有一次跟一个宫女说起这种感受,那个宫女只是笑了笑,认为秦挽是在炫耀自己有活计可做。

      不像她,只是一个冷宫妃子的洒扫下人,不要说腆着大肚的女子,她平时见得最多的只是冷宫里乱窜的母老鼠。

      那是唯一一次秦挽向他人诉说自己的感受,也是最后一次。

      好在,对于接生婆这个身份她乐得自在,日子也没有那么难捱,尤其是眼看着李怡渐渐长大,她心里也有了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挽姑姑,为什么父亲不喜欢我?”

      这不知道是李怡第几次追问秦挽,身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他一年到尾没见过几次自己父亲的面,就连伺候的下人有时候也会给他脸色瞧。

      秦挽时常会抚摸着他的头,温声细语道:“你父亲不是不喜欢你,他作为圣人只是要保持些威严。”

      但是,这种话骗骗孩子或许还能蒙上个几年,随着李怡渐渐长大,这些话就再也无法唬住他。

      “挽姑姑,我知道父亲因为我母亲的身份低微,所以一直不喜欢我。”

      秦挽默然无语,她一向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只能低头整理自己的裙裾。

      这次谈话以后,李怡很少来找秦挽了,一开始,秦挽还有些不习惯,毕竟这许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这孩子时不时跟在她身后转悠的日子,后来久而久之,李怡没再露面,她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再一次听说李怡的消息,是宫女们私下里讨论十三皇子好像有些愚笨起来,年纪越长,愈发愚笨,竟像是个痴儿一般……

      秦挽对此只是笑笑,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十三皇子有多聪慧,身在皇家不比寻常百姓,韬光养晦倒是件好事。

      日子平稳如水,直到某天深夜,秦挽洗漱妥当正要躺下入眠之时,突然看到有个身影在自己门前徘徊,她穿上外衣推门而出。

      便见到了许久未露面的李怡,彼时他已经被封为光王。

      秦挽深觉诧异,毕竟今日圣人设宴款待众大臣,如今宴席若是散了李怡也不该拐到自己院子里,“殿下?怎么这个时辰……”

      秦挽话没说完,便看见李怡神情失落,当下便有些紧张:“殿下,可是发生什么了?”

      “挽姑姑,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怎么会?殿下您怎么会这么想,您心中有沟壑,藏拙只是一时的……”

      秦挽嗅到他身上有浓重的酒气,心下明白他是喝醉了。

      “今日圣人又在宴会上戏弄我,我看着周围的人笑作一团,真的很想弃席而去。”

      秦挽听出他声音里的颤音,伸出手想摸摸他的头。

      “挽姑姑,你说这位子我什么时候可以登上去?”

      李怡眼睛紧盯着秦挽,秦挽突然觉得背后冷汗涔涔,伸出的手也顿在原处。

      “殿下,奴只是个稳婆。”

      秦挽知晓李怡今日是喝醉了所以才和她说这些话。

      虽然此时正值夜半时分,周围空无一人,但秦挽不敢妄议。

      先皇已逝多年,如今的九五之尊是李怡的侄子武宗,即便李怡想登上那个位子,也不见得他会高兴自己在背后对他的侄子评头论足。

      “你在怕我,挽姑姑你在我面前其实没有必要瞻前顾后的,我们相处二十载你是最懂我的人,现在我长大了你就开始远离我了,你也觉得我在痴心妄想吗?”

      李怡向前一步,秦挽却后退了。

      她抬眼看着李怡的黑瞳,恍然间察觉到了什么。

      如今的李怡已经不是那个稚气未脱的小孩子了,他彻底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少年人的情绪翻涌,带着强势和偏执。

      纵使秦挽看不懂他眸中的深沉,她也明白李怡此刻的情绪有些来势汹汹。

      秦挽低头行礼,“殿下,挽身份低微,言行不当,今夜早早歇下未曾见过殿下。”

      话落,秦挽转身往回走,手腕却被李怡抓住,秦挽心跳陡然加快。

      她迅速抬头四望一番,转头瞪着李怡,眼神似在警告又含有愠怒。

      李怡低笑一声,松开了手,“挽姑姑,更深露重,酣眠之时切记盖好铺被。”

      秦挽手指轻轻捻了捻袖口,“殿下,隐忍只是一时的,但如果自我厌弃恐怕难全心愿,另外古人云成家可立业,殿下也该考虑相看一位合适的女子,红袖添香、举案齐眉了。”

      李怡闻言一愣,从腰间缓缓抽出一本书递给她,“秦挽姑姑的教导,本王记下了,这是之前许诺给你寻的《千金方》。”

      秦挽伸手接过书,欲言又止。

      “挽姑姑放心,你之前给我讲过的越王勾践破吴归的故事,我一日也不曾忘怀,姑姑就当今夜是本王醉失仪态,来日本王定会携妻子来敬姑姑一杯喜酒。”

      李怡说此话时,特地加重了携妻子三字,仿佛在表达不满一般。

      李怡说完作揖,便转身离开了秦挽的院子。

      秦挽伫立在原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微微叹气。

      生于帝王之家,想要什么东西就相应地要付出代价,自己这么多年一直将他视作弟弟,扮演着长者的角色,本意是想让他开开心心地长大。

      可是人心易变,或许是父亲长久以来的漠视又或许是少年人的意气,李怡逐渐开始渴望拥有权力,不管是如今的装蠢藏拙还是暗地里的笼络人心,他的野心秦挽看得清楚。

      今夜或许是因为他醉了,也或许是他心里生起了别样的心思,但是不管他如何作想,秦挽不会动摇自己的想法。

      在李怡行走的这条路上,她什么也不能做,不说她身份低微自是帮不上什么忙,在这诡谲深宫自保已是不易,她也不想过多接触李怡,成为他的拖累。

      她只想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磨炼接生手艺、钻研医理经典,安稳度过一生。

      或许,远离便是最好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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