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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枕头风阻断盘根结,天颜怒得福百草决 ...

  •   上次提点过淑妃以后,即便秦挽面上总觉有些尴尬之意,但因着她现在身边无人可用,也只能硬着头皮每日里准时给淑妃送上调养身子的汤药。

      每日里总要去上两回,看着淑妃安心喝了她也才能稍稍有些安慰,这些日子淑妃在她精心熬制的汤药调养下,皮肤越发细腻莹白,面色也越发红润起来,偶尔细细观望,竟是连一丝瑕疵也无法从她脸上挑出。

      这样可喜的成果不仅是淑妃开怀,秦挽自己也是自豪有加。

      可人常道,福兮祸所相依不是没有依据的。

      今日,秦挽还是像往常一般,袖藏着自己秘制的药包往淑妃殿中去,可走到门口发现外面竟没有人候着听差遣。

      按说这要是往常,秦挽恐怕会多想一会子,是不是娘娘这里来了什么人,自己会谨慎探寻一番。

      偏生的这些日子的喜悦冲刷了她的头脑,再加之她昨夜里新研制了一种补药,服用之可使女子乌发浓眉,素日里她只觉得淑妃美则美矣,眉发着实是有些浅淡之色,是以研制成了这么一个好方子她便迫不及待想告知对方。

      哪成想就是这么一步路的空子,她刚将双脚踏进殿中,迎头茗瑾急急迎上来,秦挽便开腔搭话:“茗瑾,方才我还想着找你来将这方子快快告知与你熬制呢,可巧你这……”

      秦挽话音未落,就见茗瑾摇摇头,挤眉弄眼般向她示意,虽不知为何但秦挽话头却及时止住了。

      可惜她止得住话头,却有人好奇得很:“怎么没得声响了?我这还等着听听是什么好方子呢,倒惹得挽姑姑这么看重?”

      秦挽听闻这个声音,心头一颤,即刻作揖见礼:“奴婢拜见圣上。”

      来人正是武宗,身后跟着的是巧笑嫣嫣的淑妃。

      原是正值晌午,武宗本在尚书房批阅奏章之时有些乏累,见窗外寒气深重,想了想淑妃这些日子说自己手受了冻伤,心里起了些许怜惜之意,便吩咐人取了玉肌膏来瞧一瞧淑妃。

      这刚进淑妃殿里喝了一盏茶的功夫,心里挂念着自己还有奏章未审阅完,便打算打道回府来着,谁承想一个往外走,一个往里进,这就与秦挽碰了个正着。

      武宗因着上次淑妃落胎一事,不是很待见秦挽,此刻见她竟与淑妃身边大宫女关系匪浅,不觉有些疑窦丛生。

      淑妃怎会不知他心中所想,连忙上前开口道:“瞧瞧,茗瑾我早便和你说过了,你我不是过去那段清冷时日了,若是有客来访得先提前顾着些圣人,你是不是见这些日子圣人来此也没碰上过谁,就把我的话扔脑后了?”

      茗瑾闻言连忙口称办事不力,秦挽听完这番话一时心里松了一口气,不由得感慨淑妃这言辞水平之高。

      明面上淑妃这番话是在敲打茗瑾办事不力,竟然让人冲撞了武宗。

      实则是巧妙地点出了三个方面:其一,提起说‘你我不是过去那段清冷时日了’,是在向圣人卖惨,点出自己落胎那段时日的境况可谓是门可罗雀、吃遍了人情冷暖。

      其二,说是‘有客来访得先提前顾着些圣人’,是在点明秦挽的身份,是不请自来的客人,不是自己主动邀请来的,这样一来既可打消圣人的疑虑也可以借此表明圣人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其三,说‘这些日子圣人来此也没碰上过谁’,意在指出自己近来虽然得了盛宠,但是私下里也没有和谁来往过密,不会出现圣人您担心的结党营私之类的事情。

      秦挽心中觉得妥帖,想来淑妃真的是成长了,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即便这话在圣人听起来像是把她安上了蝇营狗苟之辈的名头,不然怎么淑妃落魄时不见你上门嘘寒问暖,如今得势了你反而上赶着来送什么方子?

      果不其然,武宗听完淑妃这番话,面色稍霁道:“挽姑姑倒是会审时度势,想来淑妃也是大度,没有赶你出去,换做是我,今日你怕是要吃板子。”

      秦挽心下明了,圣人这是在骂自己小人做派,当初没能保住淑妃的孩子,今日竟还有脸面上门来钻营维系关系。

      “奴自知有愧于娘娘,事发后每每辗转难眠,想来是哪怕能为娘娘做些什么小事也是好的。”秦挽低眉顺眼,小声开口解释道。

      “哦?是吗?那我倒要瞧瞧你究竟是准备了什么无上良方来呈献?”讲完此话,武宗便折身又返回到了内殿,淑妃知晓此番怕是难以逃过圣人责问,便悄悄向秦挽使眼色,只盼着秦挽不要行差踏错。

      待到武宗和淑妃端坐在内殿坐榻上,秦挽这才缓缓从衣袖中摸出药包:“圣人见笑,以奴婢愚资哪能献出什么无上良方,只不过是思虑着淑妃娘娘之前亏空了身子,想着必定要研制个方子为娘娘调理下身子,这刚试药出来便想着献给娘娘当个补品方子吃吃。”

      武宗不通什么药理,见她摸出药包,接过后在鼻尖闻了闻,只觉药香悠远不刺鼻,苦涩中竟还掺杂着若有似无的甜馥味道。

      “补品方子?那我倒要考究你一番里面都是何药材?”

      秦挽点头称是,方才挨个点出药材名姓:“奴这方子有当归、川穹、去皮桃仁、黑姜、炙甘草,辅以泽兰叶、乌梅肉滤一遍汤后再熬煮粉丹皮、上青桂做汤底,最后加上新鲜的鹿茸熬制出胶状盛到药包中泡饮即可。”

      武宗听闻此方竟配以如此繁琐的工序和如此繁多的药材,一时间心里不由得倒对她有些敬意,“那这方子取材、熬制皆是经你一人之手完成?”

      秦挽点头应答:“是的,奴不敢私自挪用宫中药材,取材都是趁宫中采买之时托人从宫外购得,淑妃娘娘小产后,奴身边也无可用之人,所以每道工序都是奴自行负责。”

      武宗本颇有些赞叹,但听闻此言也想起了自己那眼睛都未睁开的皇子,心中有有些恼怒起来:“你倒是尽心!倘若当日之时你也如此何以到现在田地!”

      秦挽不敢辩解,只得俯首认错。

      见武宗面色不悦,淑妃拿出巾帕点了点眼角:“圣上何苦提我伤心事,我也不想见得秦挽,快些将她轰走了事!每每瞧着她,我心里都绞痛要犯了!”

      武宗见状,忙轻拍她的柔荑以示安慰,强压下心中怒火指使秦挽和茗瑾出去。

      屋内只剩二人,淑妃这才渐渐歇了哭声,柔柔地靠在武宗怀里,“圣上,妾知晓你心里悲痛,妾何尝不是呢?”

      “妾当时因着此事,恨不能喝其血啖其肉,可妾心里虽恨,但也知晓是非黑白。此事不是秦挽所为,大理寺卿早已有了论断,妾虽然悔恨她辜负了我全心所托,然此事过后她也身陷囹圄,妾不免也生出些同病相怜之意。”

      淑妃抬头望着武宗,只见武宗听到‘此时不是秦挽所为’时,面上一闪而过的心虚,她眼中划过短暂的嘲讽。

      “娇娇,你就是太慈悲,心肠太软,这可真真是让我心里难安。”武宗状似内疚,刚要说些什么淑妃就打断了他。

      “圣人不要介怀,妾没有怪任何人,包括贤妃姐姐在内,她也是无辜受灾之人,底下人做事越过了主子去,她又怎么能预料到的,我想得明白,自然是不会嫉恨姐姐,毕竟我们都是服侍圣人的,万不能因为一个刁奴就离了心,让圣上您心里烦闷。”

      淑妃一字一句都情真意切,听得武宗一阵长吁短叹:“得娇娇如此体恤,夫复何求啊?”

      于是两人又推心置腹笑闹一阵子,武宗这才重提话头:“虽你不记恨他人,但这秦挽还是不要与她来往,一个年轻稳婆我本就不太信得过她的能力,当初若不是先皇提拔,她怎能坐到这个位子上?”

      淑妃蹙了蹙眉毛,娇嗔着道:“圣人说的是,不过想来她也有几分真本事,我听闻去年雪灾爆发,疫情蔓延,她自请出宫为百姓救治,彼时还在百官与百姓中博得了个好名声。”

      武宗这才想起去年雪灾事宜,的确有此事。

      只不过当时自请出宫的太医、药师也不计其数,秦挽在那么一众人中也就不那么打眼了,是以他一时都没有想到。

      “或许有几分天赋,只可惜她用错了地方,整日里只想着沽名钓誉,一介女子之身倒是心比天高!”

      武宗话里话外都颇有些瞧不上秦挽,这令淑妃也心生不快,随意附和几句。

      “是这个道理,只可惜她是个女儿身,若为男子,倒也算是积极进取。”

      武宗点点头,突然长叹一口气:“说起男子,我这满朝文武有时也真不堪大用!”

      淑妃稍怔片刻,明白武宗这是前朝有心事难解,便不着痕迹地嗔他一眼,“好好的怎么愁眉紧锁的,您这九五之尊还有事情难倒您了不成?”

      面前人摇摇头,“九五之尊也有难处,娇娇你不是不知,回鹘这几年内部争斗剧烈,前段时间回鹘的乌介可汗挟太和公主做人质,竟上书想借朔州城居住,这等要求实属无理,一国之城可是能随意出借的,更何况他是何居心我怎能不知,今日借一城,明日他就会举兵造反。”

      淑妃面上惊讶之色毕显:“那圣人您是如何打算?”

      武宗手捏眉心,一脸苦恼:“我正为此事发愁,我已选定了两人作为河东节度使、振武节度使,但卢龙节度使的人选一直未定下来。”

      淑妃轻轻用手按揉武宗太阳穴,“圣上何必忧心,想必心里已经有了人选,只是不知道怎么差遣,若信得过妾,可以说出来妾给分析一下。”

      武宗摇摇头道:“如今朝中党派之争愈演愈烈,我有心想提拔李丞相手底下的人,可以牛僧孺为首的党派自是不愿,两派大臣都不依不饶的,我实属头疼。”

      淑妃眼珠子转了两圈,明白武宗并不想透露太多,只是想从两派斗争中取得一个平衡之法。

      她深知光王其实在暗中一直是扶持牛僧孺一派的,如今他们是敌人,那么圣人想要选择李丞相手下的人自是对她们有利,是以无论圣上怎么摇摆不定,自己都要旁敲侧击帮上一把。

      心想及此,她便施施然掩唇轻笑道:“圣上其实您已经决定好了,不过是觉得这个决定可能会引起朝堂不满,可是您也知晓,如今牛李党争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您如何平衡也是表面平静,总有一天他们势必如烈火烹油,只需要一滴水便会引起轩然大波。”

      武宗长叹一气,“我自是知晓这局面,只是……”

      “圣上,堵不如疏,堵得厉害了,万一哪天带来更大的反噬就得不偿失了。”

      武宗沉吟片刻,方松开了眉头,“娇娇言之有理,你不愧是我的解语花。”

      淑妃笑而不语,两人又偎在一起说了会子知心话略过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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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枕头风阻断盘根结,天颜怒得福百草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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