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机器人哥哥》楚梨声

13、谈话

　　单纯的机器人还不知道他接下来要面对什么，看到穆琰吃了自己的水果，放下心来，应道：“当然可以。”

　　穆琰听到穆琛应了，冲他笑了一下，将香蕉啃完后随意地窝在座位上刷起了光脑。

　　“海城旅行攻略”、“海城购物分享”、“海城必去宝藏小店”、“海城必吃十大水果”、“海城香蕉为什么在别处长不大”、“海城特色芒果”……

　　穆琰的光脑开的是隐私模式，他就这么看似漫无目的的刷着，也不点赞，但每当看到感兴趣的总会多停留两秒，仔仔细细将图片一一翻过，不感兴趣的就直接划走。

　　于是，很快他的桌上就摆满了各种小吃，但其中海蕉芒和柠檬椰汁在他手边最快捷的位置。

　　穆琰叉起一块芒果塞进嘴里，心中的怒火被酸酸甜甜的味道压下了一丝，得出结论，会伪装，但是不多。

　　之前也是自己完全没往那边想，现在仔细一回忆，破绽太多了。

　　听到名字时完全get到的点，在自己审美上蹦迪的穿搭，哪里不会点哪里的学习资料，选旅游地点时全都是自己想去的地方……

　　之前还以为是巧合是缘分，但穆琛和自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怎么可能有这么相似的喜好呢。

　　不过既然这些都是用来迎合自己的话，穆琛他本人喜欢什么呢？

　　穆琰向来是越生气越冷静的性格，不然他也不会现在还能这么细致地分析穆琛，所以他不可避免地在满腔的怒火中想到了这个问题。

　　-

　　飞艇速度很快，还没到中午，两人就到了家，穆琰走在前面，推开门坐在凳子上换鞋，边换边看着穆琛自如地关门进屋，将自己的拖鞋从鞋柜里拿下来换上。

　　在他来的第二天，就有了自己的专属拖鞋。

　　气氛好像在关门的那一刹那就停滞起来了，穆琛穿上拖鞋站起身，转头就对上了坐在凳子上直勾勾盯着他脚的穆琰。

　　穆琛犹疑着向前迈出了一步，穆琰的眼神也随着动了一下。

　　穆琛突然意识到事情好像不像自己想得那样，两个人吃着饭聊聊天，他试探性温声唤了一句：“琰琰？”

　　穆琰微微抬了下眼神，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弹。

　　穆琛走到穆琰穆琰跟前蹲下，将脸摆在穆琰视线下十五度的位置，这个角度显得脸最好看且轻微的落在下位，有示弱让人放低戒心的作用。

　　穆琛柔声开口：“不是说要聊聊吗？琰琰想要聊什么？”

　　穆琰不说话，伸手握住穆琛的手腕，自己站起来的同时带着他也站起来了，随后微微扬起脸，直视着穆琛：“我们聊聊。”

　　说完率先走向了客厅，在餐桌的一边坐下，随后冲自己对面的位置抬了下下巴。

　　穆琛顺着落座。

　　-

　　餐桌不宽，不过往常两人都是坐在同一边，亲亲热热地吃一顿饭，现在却分列两旁，气氛凝滞，让本来不宽的餐桌活生生变成了楚河汉界。

　　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穆琰突然道：“UR6688，倒杯茶吧。”

　　今天的谈话必须是坦诚且认真的，穆琛他却总是含含糊糊，浑水摸鱼，但事情搞成现在这个样子，两个人像是要打起来一样，穆琰其实也不想的。

　　还是稍微缓和一下吧，穆琰觉得。

　　茶端上来了，穆琰缓缓在壶中注入开水，将第一泡倒掉后，在满室氤氲的茶香中开了口。

　　语气平静：“你之前说你其实算是超级光脑，都有哪些功能啊？”

　　这是穆琛设想过的聊天走向，但不是他想过的氛围，他将自己能说的都说了：“你知道的，就是一些普通光脑都有的娱乐和查询功能，还有拍照之类的，还有就是像海城那样，处理一些事情。”穆琰进行了一些双方都心知肚明的模糊，接着道：“因为搭载了程序复合体，我可以根据环境情况自主进行各种符号的选取和比对，意思就是，我既是光脑，也是光脑的主人，可以自主进行指令输入去完成一些事情。”

　　穆琰点头，问到了至关重要的问题：“那你的运算能力到了什么水平？”

　　现在的光脑等级划分非常明晰，因为在实际应用中，程序设计是一方面，光脑的运算能力也是一方面，再精妙的程序要是半天跑不完也是没有用的。

　　听到这个问题，穆琛沉默了。

　　主脑级的核心处理器，全国有且仅有三台，它们全都是层层保护下24小时不停运转的，穆琛不可能告诉穆琰自己就是第四台。

　　但这个问题穆琰问得非常直白，不像其他可以选择避重就轻、似是而非。
　　陪伴机器人无法对陪伴对象和最高权限人说谎。

　　“不能说吗？”见他不吭声，穆琰问道。

　　穆琛僵硬地点头。

　　却没想到穆琰却自然地点头，重新在茶壶中倒上水，接着将茶水缓缓倒进公道杯，分了穆琛一杯茶，同时在心里给他下了定义：市级处理器以上的运算能力；无法对自己说慌，但可以隐瞒；正常状态下指令有失灵情况；自主权限极高；法律和隐私意识单薄。

　　穆琰喝了口茶，将原本准备好的话吞下，直接问道：“你是不是侵入了我的光脑？”

　　是与不是的答案，穆琛无法说谎，却也知道承认了会发生什么，只得依旧沉默。

　　穆琰喝完一杯茶，叹了口气：“说好的聊聊的，你有什么都可以说。”

　　穆琛端起刚刚穆琰放到自己面前的茶，直接喝下去了，穆琰下意识喊了一声：“烫——”话音还没落就想起来他是机器人，一点都不怕烫。

　　听到穆琰还在关心他，穆琛重新燃起了一点希望，望着他：“对不起。”

　　穆琰扬了下眉。

　　“你猜的没错，我确实是穆羊人，我的数据先于身体诞生，所以在你七岁的时候，我还只有个金属制成的机械身体，处理器也算是半成品，所以穆博士就让我截取了一段数据流放在光脑里，充当你的光脑智能。因为要完成陪伴机器人的职责，我就必须让你喜欢我，所以擅自利用了你的数据痕迹来接近你，我很抱歉。”

　　穆琰张开了嘴巴，说实话，他一点都没猜到穆琛就是穆羊人，穆羊人是爸爸送给自己光脑时就有的，他怎么会去怀疑这个。

　　可是，穆琰还是不理解，“爸爸为什么会让你来我的光脑？”主动让别人侵入到自己亲生儿子的隐私空间是什么道理。

　　穆琛眼神柔和下来，又好像透着些悲伤，像被毛茸茸的小猫爪子搅乱的鱼缸：“在穆博士看来，我是机器人，完全不涉及到你的隐私权。”

　　穆琰听到他这么说，也反应过来，却一下没了言语。

　　穆琛却接着开口了：“最开始的时候不告诉你，是因为我想走这条捷径，让你迅速接收喜欢我，后来我意识到……”

　　顿了一下后，穆琛直视着穆琰的眼睛：“我意识到你真的把我当成你的哥哥，而不是一个机器人的时候，我就不敢告诉你了。”

　　话很诚恳，但穆琰想到摆在自己面前的海蕉芒和柠檬椰汁，撇了下嘴：“但你之后还是在看我的光脑。”

　　都说到这份上了，穆琛非常光棍：“因为走捷径太舒服了。”

　　穆琰：“……”

　　气氛渐渐伴着氤氲的茶香流淌开，穆琰想问的已经问完了，认真看向穆琛，总结陈词：“从我的光脑里出来，以后不准再看。”

　　穆琛：“好。”

　　穆琰：“以后不许骗我。”

　　“好，本来也没骗过你。”

　　穆琰翻了个白眼，不置一词，是没有骗过，但蒙太奇过。

　　穆琰：“我问你喜欢什么你就要说你喜欢什么，不能再学我。”

　　穆琛：“……我尽量。”

　　看穆琰脸色不好，他连忙补充道：“我是机器人，所以喜欢这种感觉，在我这表现很平淡，没有你们人类的冲动。”

　　穆琰沉默了片刻，觉得“我是机器人”、“你们人类”这种话有点刺耳，但又确实挑不出问题来。

　　于是也不再管，接着说：“……穆羊人的数据，在你那留着吧。”

　　穆琛笑道：“好，谢谢你，替穆羊人谢谢你，我也谢谢你。”

　　穆琰别过头：“谢我什么，穆羊人的事情归根结底其实在我爸那，你以后只要不随便进我光脑，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穆琛低头看着空了的茶盏：“刚坐在这的时候，我以为你不要我了，那我就只能永久休眠或者被销毁，我不想被销毁，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让我在家里休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出去了就会被抓走……”

　　穆琰抬手将最后一点热水倒进茶壶，给自己和穆琛一人添了一杯：“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你还是我哥哥，既然是我哥哥了，有点隐私也很正常，你的运算能力，不想说就不说吧。”

　　“只要你不侵犯我隐私，不违法犯罪，你永远都是我哥哥。”

　　“干杯！”

　　穆琰端起杯子，碰上了桌上穆琛的那只，然后溜边喝了一小口。

　　穆琛端起被碰过的被子，仰头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