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重生当反派》淋雪共白头

2、秘辛

　　午夜，月光皎洁清凉，荡起来人的衣角，一头墨色发丝随风曳舞。
　　他落在栽有一小片竹林的院中，瞳色清冷澄澈，带着夜色的妩媚，尽显绝世风华。
　　陈诺看着竹林摸了摸腰间的竹笛，嘴角不自觉的向上弯起一个弧度，眼前蒙上了一层不明所以的水雾。
　　他心道，即便是进入轮回，失了记忆，兄长却还是一样的品味。
　　当初，他们都说，陈陌定是死了，回不来了，不然他不会撇下陈诺一个人。那生前有遗愿未了的残魂都会被暗香吸引到此，可暗香谷倾谷全力散出暗香也没能吸引到陈陌的一丝一缕的残魂，是以他死后定是被人连同魂核也捏的碎了个干净。
　　陈诺不信，他怎么可能相信？他的兄长可是仙君啊，仙怎么可能会死呢？
　　他不停的吹着骨哨，兄长说过的，只要他吹骨哨，兄长就会来，可是他用尽了力气也没能让兄长出现。
　　他等啊等，一年两年……终于，他相信了，他要去找他，是不是死了就能见到他了？
　　于是他剜心割肉，断腕切腹……只想去见他朝思暮想的兄长。没成想，却怎么也死不成，他这才后知后觉……
　　他根本死不了！
　　为什么？？？
　　终于某天，有位老者的声音从谷底幽幽的传来，“据传，人在死后，可用生前功德换魂魄入轮回之道，只是无人知晓入这轮回道的契机，而重生之人记忆尽失，又换了容貌，其真实性自然也就无从考证了。”
　　“不要，求你……别走……不要啊……”一声声急促的呼喊声将他唤回了现实。
　　陈诺立即抬手一挥，门被“咣当”一声打开，他一个闪身来到此人的床侧。
　　只见陈陌面容扭曲，额上青筋暴起，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头不停的摇着，嘴里喃喃着“不要……不要……”，好似正在经历着炼狱般的绝望。
　　梦魔为积功德，一向探察睡梦人内心最深处的欲望，从而为满足其欲望为其编织美梦，可为何兄长是如此痛苦的神色？
　　这可一点都不像是美梦！
　　陈诺眉头紧皱，来不及多想，伸手便探入他的神识。
　　————陈诺再次睁开眼，他已化为一道虚影，立于半空，他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地面上凡人百姓被巨兽们如蝼蚁一般一个个踩于脚下，或用手提起扔入嘴中。只见那巨兽有十余丈高，浑身如烈焰焚烧，坚如盔甲，如人形站立，一双红色的眼睛加上一嘴的獠牙可怖至极，数量更有数十只之多。
　　百姓惊慌的四处逃窜，跌跌撞撞，顾不得地上血淋淋的残肢断臂，只想要在那巨兽们的脚下逃出一条命来。一时间，哀嚎声，叫喊声，婴儿的啼哭声，房屋被踩倒的倒塌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场面混乱不堪。
　　这巨兽不是暗香谷谷底的守门兽么？怎会……？
　　而巨兽们身上有一束光正连着那上空的天元大阵，修士们正在耗尽灵力阻那天上的宏光大阵落下，尽管如此，可那大阵依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移。
　　天元大阵——至高阵法，能吸纳整合多人灵力和功德加一人身，亦能杀人于无形，需要通天修为或万人献祭方可驱使。
　　那大阵金光闪闪，吱铃铃的巨响从上空传来，那是阵鸣声。随着巨兽吞噬人数的增加，大阵的威力也急剧上升，无形的威压让修士们不堪重负，根本无法再脱开身去解救那些正被残害的凡人百姓。
　　半空中，一个身着银丝袍白玉领，金边镶嵌，绣着云纹，发以白玉冠束好，面若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眉头紧锁，惊恐错愕的看向突然飞向大阵的身影，化为一句喃语：“你居然真的……”
　　那身影略过陈陌身旁，陈陌瞪大了眼睛，几乎是瞬间红了眼眶。他知道，那人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他竭力的想要抓住他，阻拦他，可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人衣角从手边溜走，他没抓得住，“不要，求你……别走……不要啊……”他瞪大了猩红的双眼，近乎是哭着喊出来的，绝望而无助……
　　突然，一股神奇的力量将陈诺推了出来，他睁开眼睛，一颗泪珠滑落……
　　飞向阵中以身献祭的身影分明就是他，可是他分明不可能会死。
　　这痛苦如此真实，若只是梦境，可你这一世，分明……“分明没见过我……”陈诺喃喃道。
　　从未见过，又怎会梦到？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脑中划过：难道……这不是梦？
　　“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陈诺红着眼睛看向那归于平静的面庞，这张脸竟与记忆中的兄长毫无半点相似之处。
　　记忆中，兄长一袭淡青色长衫，肤若雪凝，眼含秋波，头发总是以白色飘带随意束起，气如青竹摇曳而清冷绝伦，整个人似莲花出尘而不染纤尘，遥不可及又无法触摸。
　　再观现世，陈陌虽不黑，但和白也绝对搭不上边，身形颀长，眉眼深邃，却又带了些从容冷静，以黑色飘带束起高马尾，气如松柏挺拔有力，倒也是沾了几分烟火之气，真实且未来可期。
　　他定定的看着这张陌生的脸，仿佛眼一眨，眼前人就会消失。只有一点他可以确认，那便是这里面住的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灵魂，是他朝思暮想的兄长。此时，他恨不得把这个人藏在眼里，融入身体，永远困住，再也不放出来。
　　也罢，兄长不论做什么，都有他的道理，只要他在就好。
　　陈诺见他表情微变，无法放心，于是再次探入他的神识。
　　————“你让她们传话给情郎要见她们的情郎，实则是要见我吧？就凭你这点修为，也敢三番五次的阻本尊成仙之道？”一个身着红衣的青年咧嘴嗤笑道，“既然你如此的想死，那本尊便成全你，也算是功德一件了。”话还没说完，他便扼住陈陌的咽喉将他高高举起。
　　倏地，梦魔瞪大了双眼，面部表情扭曲了一瞬，接着阴沉沉的冷呵一声，“呵，有趣，魂魄缺了一角……就凭你这躯残魂肉身，居然能阻本尊探你欲望改你梦境……”
　　话未说完，因窒息而面部扭曲的陈陌却缓缓地笑了起来……
　　魂魄缺了一角？兄长魂魄怎会是缺了一角？
　　陈诺来不及多想，他于虚空看着这一切心急如焚，在兄长的神识里，他不敢轻举妄动，必须要找到这梦魔的巢穴，杀了他才行。
　　只见他指尖一转，一道灵光飞出。
　　“你笑什么？”梦魔怒意更甚。
　　“我笑你蠢……哈哈哈……哈……”陈陌被掐的声音沙哑，断断续续的道：“你不会……单纯到以……以为，就凭我……天生残魂，还有可怜的修为，就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你吧！哈……哈哈哈……没想到梦半仙是如此的天真……”
　　“你竟敢说本尊……”天真……？梦魔的脸被气得变了颜色。
　　他可是外面那些所谓正道闻之色变的大魔头，居然说他天真？这简直是天大的屈辱好吗！
　　“你最好赶紧去看看……你……你的本体是……不是还在你那老巢之中！”
　　梦魔闻言，脸色瞬变。
　　一开始，他并不在意陈陌是否真的有人相助，毕竟他作为“梦半仙”，在梦里还没人能对他怎么样？他这梦幻之术，普天之下，无人能及，即使那上仙派的掌门来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梦里的人被杀而毫无办法。
　　可若是，找到他的本体可就不一样了，他因长年为人织梦只需灵体，而本体越强，可分化的灵体越多，若本体遭难，灵体自然也就随之消失。
　　故而，他本体藏于某处隐蔽之处，且设下层层结界。其一，想破结界者修为必须比他高才行，仙之下再无几人。其二，结界每破一层，灵体都会有所感应。
　　梦魔将信将疑的松开手来，现下，他并未感受到任何结界松动的迹象。他看着跌落在地用手揉着脖子剧烈咳嗽却不忘继续虚张声势而哈哈大笑的陈陌，突然来了兴致。
　　“那你倒是说说，我的本体在哪里？”
　　陈陌并不回答他的话，他颤巍巍的站起身，凑到他的耳边勾起一抹笑意，轻声说道：“你难道真没发现，这暗处正有人正盯着你么？”
　　梦魔这才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似有若无的灵力波动，他来不及多思考，一把抓住陈陌的肩膀，一个瞬移来到本体处。这已是另一个洞穴。
　　和刚刚幽暗密闭的洞穴不同，此处可算得上是别有洞天，四周冰冷的墙上布满了青苔，石笋林立，青苔遍布，洞内回荡着滴答滴答的水滴声。
　　上空缝隙好似是天然的天窗，月光从中倾斜而下，正好落在红衣似火的青年身上，他正襟危坐于巨石之上，衬得他像是栩栩如生的一尊雕像。
　　梦魔嗤笑一声：“你唬我？”
　　陈陌轻笑，像没听见他的话般道：“说来也奇怪，我于派中藏书阁翻阅了许久，本想着查查残魂之人因何而生，没成想却让我查到了另外一桩秘辛。”
　　“哦？是何秘辛？”
　　“这上仙派曾有一位令人尊重的大师兄，名唤唐千琉，是数千年来难得一遇的修习天才，仅用二十余年修为便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就连那掌门也不及他。因此，被派中寄予寻那成仙机缘的厚望。”陈陌说道：“原本一切都在往理想的方向发展，假以时日，上仙派在他的带领下定能如古仙派一样全派飞升，直到那次下山历练……”
　　陈陌看着梦魔微变的表情，顿了顿继续道：“没人知道他为何，就连那一直跟在身边的追崇者谢九春也不知道为何，一向致力于飞升成仙以带领全派飞升为己任的大师兄为何会突然疯魔，闯入那暗香谷，成了那噬魂花的魂食补品。而谢九春也在不久之后叛出了师门，后来不知所踪！
　　都说，这谢九春将大师兄视作此生的目标来追逐，说把他当成信仰亦不为过，信仰没了，他心灰意冷，深觉此前不过是一场笑话，于是逃出师门，销声匿迹。
　　而我却不这么认为，信仰之所以成为信仰是因为它在谢九春的心里早已扎根，他坚信以大师兄的睿智，奔赴暗香谷自有他的原因，定不是寻死，那会是什么呢？当然是成仙契机，参悟大道而成仙
　　既然大师兄已然成仙，那么，他必须得追逐他的脚步，到了仙界，他定要知道大师兄当初为何撇下他。”
　　听及此，梦魔眉头微微拧紧，犹如紧织的蛛网，流露出内心的不安。他极力压住内心的翻江巨浪，极其不自然的勾出一抹笑来，道：“所以呢？”
　　“所以他为求一个答案，便竭尽所能的修炼和积攒功德，不论用的是何方法，越快越好。我说的可对？”
　　“呵，与我何干！”
　　“当真与你无关吗？”陈陌对上他的眼神，一字一顿道：“谢！九！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