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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粉雕玉琢的疯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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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粉雕玉琢的疯子
张启特说要请顾稚吃饭谢谢他,其实主要还是因为闲着没事,只能靠花钱打发时间。
饭局是在晚上七点,上午顾稚在孟松的车行试车,他的迈凯伦在他去北非前一脚油门撞报废了,为此孟松对他一顿嘲笑,埋汰他的一脚油门太贵,建议他开电车。
顾稚是好脾气的,面对孟公子的数落,老老实实挨下来。他其实不太在意开多名贵的车,但在这个圈子里,还想和这群少爷们一块吃饭,就得合群,合群就要花钱。
上次孟松推荐迈凯伦,这次是阿斯顿马丁,他这车行简直就是个名车博物馆,还有几辆已经停产的车是只观不售的。
选好了车,孟松让顾稚去跑道上开一圈。
顾稚坐上去,问站在车外的孟松,“上车吗?”
孟松犹豫片刻,不信邪,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
安全带刚绑上,顾稚一脚油门,离心力让孟松的后脑勺往后倒,身体就跟被要抽干了似的,实在是顾不上面子,孟松拍着大腿喊:“慢一点,开慢点。”
试跑了一圈,车轱辘缓缓停下。
孟松扯开安全带,拉开车门,连滚带爬逃下了车,蹲在跑道边吐,和上回他坐在顾稚开的那辆迈凯轮副驾驶上一模一样的场景。
顾稚旋转着车钥匙,走到孟松跟前,低头打量。
孟松吐得一嘴苦味,顾稚递给他纸,他接过擦嘴,“顾稚,你平时看着像个活生生的人,开起车来怎么跟疯子似。”
顾稚笑了笑,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提车还需要一部分手续,顾稚下午去拍卖行开的还是之前那辆问秋顾临时接的车,玫红色保时捷。因为实在是太过招摇,顾稚把车停在了附近的停车场后,步行前往嘉利拍卖行。
朝海这两天总是一阵一阵下小雨,秋顾的车内有一整套女士化妆品和好几瓶香水,后备箱还有一堆蕾丝帽子和装饰用的蕾丝伞。
顾稚在这堆里翻找,就是没找到一把可以挡雨的伞。
顾稚也顾不得,抓起那不知何时丢在后面的帽子戴上,算是掩耳盗铃。
他今天来拍卖行,是因为昨夜秋顾在太太麻将桌上看到别家夫人戴了一条金帕帕拉恰蓝宝石项链。秉持着别人有的,她也要有的一贯作风,当晚便给顾稚来电,说今下午嘉利拍卖行有一套祖母绿项链,让顾稚给她拿下。
只要她能开心,顾稚还挺愿意给她花钱的,毕竟钱是最简单的东西,以最简单的方式获得了快乐,是值得的。
嘉利拍卖行里是有常客位置的,有些客人喜高调爱出风头,座位就常被安排在第二三排中间,比如徐州文或者张启特。
常给顾家保留的位置也是在前排靠中,只不过今天顾稚不代表顾家。他的位置是在二楼第四排靠近过道。
祖母绿项链放在了第四位竞拍,在今天下午众多的拍品中,它并不算是惹眼的。起拍价2000万,开始竞拍后顾稚第一次出价。
他本想着大概率不会有人加价,靠在软椅上,已打算给秋顾发去信息。
“虞先生出价3000万。”
顾稚朝一楼看去,在最接近中心的位置,本该空着的位置,有人坐着。
有一类人,去任何地方人人拥戴又避让,万众瞩目却望而生畏。专属的位置,专用的牌号,是虞鸣津,只有他才能如此。
他只是坐在那里,在顾稚眼中,便是满天繁星。
顾稚贪婪地看着,渴望地想着,如搁浅的鱼贪恋水。
“虞先生出价一次……二次……三次!成交!”
报价结束,那条祖母绿项链被虞鸣津拍下,无人敢和他竞拍。
拍卖会结束,顾稚随着人群走到了虞鸣津附近。顾稚听到他的声音,不算流利的普通话,这和他从小在国外生活有关,西语比国语好。
顾稚侧身站着,虞鸣津同身边白人说着话从他身旁走过,不着一眼。几次聚会,支离破碎的几个眼神,寥寥无几的几次问候,本就是不熟悉的。
可顾稚并不失落,他一想到晚上还能见到虞鸣津,此刻的片刻,就像开胃小菜,勾起顾稚心中涟漪。
虞鸣津心不在焉和身边的英国人交谈,走过顾稚时,余光瞥去,藏蓝色刺绣帽子,同多日前那场拍卖会上重合。
他人生第一次被人压价拍去了想要的东西。
许是那不如意的感觉太过陌生,他抬头朝二楼看去,只看到那顶蓝色刺绣帽子。
今日拍卖,他是故意的。
夺人所爱,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顾稚走到拍卖所门口,还在下雨,门童见他没有拿伞,上前询问。顾稚摆手拒绝,却又想起虞鸣津今天好像是一个人,不知他有没有拿伞,便提醒门童,等虞先生出来时,可能要给他准备一把伞。
叮嘱完这些后,顾稚便把帽子往下扣严实,小跑钻入了绵绵细细小雨中。
张启特这次安排的吃饭地点是在台山上,山路崎岖蜿蜒,导航间隔十几秒便要提醒前方来车注意避让。许是出生餐饮,尽管对“厨子”这个身份不愿承认,可张启特就是对美食有特别深的执念,不厌其烦上天入海就是为了吃上一口他想要的那个味道。
这点和顾稚是截然不同的,他对食物不甚重视,他进食只是为了活着。
玫红色的保时捷快速驶过蜿蜒路,雨花飞扬,把身后的几辆车通通甩下。
顾稚的脸被阴郁雨夜包裹,几分钟后,车子抵达台山顶。
车子停在公馆门口,汽车马达轰鸣声由远及近,几辆车尾随而到。
张启特一脸戾气从车上下来,一看到那辆往疯里开的保时捷旁站着的顾稚,白净秀气的一张脸,笑盈盈看着自己,眼底的光似春水,把这湿冷的山上雨都给暖了。
他顿时哑火,几步上前,打量着那辆刚刚甩了自己一玻璃泥水的保时捷。
“顾稚,你这车是你的啊?”
顾稚面露歉意,和张启特解释,这辆车是用来过渡,因不是自己的车,开起来有些生疏。
“不生疏,你这技术足够了。”张启特汗颜,这都快飞出悬崖了,还是雨天。看不出来,顾稚还挺疯的。
台山上的公馆今晚是只招待张启特他们这一批公子哥的,门童早早迎接,顾稚把大衣脱下,递给侍者。
没见到虞鸣津,他把目光看向徐州文。徐州文心照不宣,扭头去问张启特,“虞鸣津呢?怎么没来?”
“他下午拍了一条项链,现在送人去了,没说要来,估计不来了。”张启特摇头感叹,“现在请他吃顿饭是越来越难了。”
徐州文看了眼顾稚,接着问,“送谁啊?还要他亲自?”
“商会主席邓永平的千金邓佳欣,刚留英回来。”
张启特微顿,饶有兴致道:“都是剑桥,虞鸣津对这学妹还挺上心的,人说想要一个比利时画家的画,他就去拍卖行,虽然没拍到。”
听到这,孟松觉得稀奇,轻飘飘来了一句,“还会有虞鸣津得不到的?”
“那画好像是叫《夜的港口》,被一个疯子无脑加价,多了一千万。”
他们一行人往里走,顾稚魂不守舍走在最外,张启特他们说了什么?他已然是听不进去了。
鱼会被水淹死吗?
会的,一定会的。
人站在空气之中,都快要窒息了。
顾稚的耳边嗡嗡作响,身体四肢发麻。有人和他说话,他缓缓抬头,面色苍白好似快要晕厥过去。
徐州文吓了一跳,抓着他的手,压低声音,“阿稚,你怎么了?”
“州文。”顾稚嘴唇颤抖,勉强维持着基本的体面,“我犯错了。”
他的身体,终究是在不受自己控制的情况下,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