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神棍是祥瑞》加晴

5、酒鬼

　　次日一早，萧祁便出了门。

　　薄雾轻笼，犹如一层薄纱轻轻覆盖在石板路面上。雨丝飘落，拂过青石板，泛起微弱的涟漪，街道仿佛被润泽得愈发清澈明亮。

　　行人匆匆，各自撑起竹伞或躲在斑驳的屋檐下，小心翼翼地避开行道上的积水。有的人手持竹编的篮子，穿行在石板路上，低头走过泛着水光的地面，生怕湿滑失足。有的行人则匆匆忙忙，手捂蓑笠，急步赶往目的地，身后留下一串雨后的脚印。

　　萧祁手持一把竹伞，走在那雾蒙蒙的集市街道上。

　　身边跟着的还是六福。

　　相同的人，相同的路，但也与昨日截然不同。今日地集市不似昨日那般热闹，摊位虽零零散散地摆着，但也少有客人上前购买，大多都是步履匆匆急着回家。萧祁环看一周，没看到昨日那个算命的，也没看到昨日那个卖鞋的。因昨日的一场闹剧，算命的说的话只说了一半，本想细问一些其他的事情，但是今日又没出摊。卖鞋的摊主算是因祸得福，搁往日他那成堆的鞋子不知道要卖到猴年马月，而萧祁给他的钱袋子非常富足，对他来说可算能过个些许畅快日子了。因此，今日的集市上并未见到那个卖鞋摊主。

　　萧祁走着，回忆着瘦子昨日说的话以及消失的方向。

　　一个衣衫褴褛，穿着破鞋的男子一瘸一拐地走了上来，拦住了萧祁的去路。他身披破烂的衣物，泛黄的布料上布满污渍和裂痕，袖口褪色，裤腿破烂不堪。

　　这个破乞丐，扬了扬手中的碗，双眼死死的盯着萧祁看着。这个乞丐昨日便在这，目睹了昨日地闹剧，他知道这个衣冠整洁地人是一个有钱人，而且这个还是一个人傻钱多的有钱人。

　　“走开！走开！”六福连忙上来将这个乞丐推开，不让他靠近萧祁。

　　按理来说，六福并没有用力，只是擦过他的衣角。可曾想，这个乞丐顺势倒在了地上。路上的水渍浸湿了他的衣物，他也马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诶哟！你！你怎么推人！”乞丐喊着，“大家快来看啊！谁来评评理!谁来评评理！”他越喊越大声。

　　今天是雨天，路上的行人并不多。但是随着他的喊叫，也渐渐有好事者围了过来。

　　萧祁今天有事情要做，并不想和这个乞丐过多纠缠。

　　且萧祁也不傻。

　　“我知道你认得我。你可曾认得昨日的那个被马车撞的小孩以及那个瘦子？带我去找他们，我便给你酬劳。否则你喊再多人也得不到一分一毫。”萧祁往日鲜少出现在各类场合中抛露面，自认也没多少人知道他是萧家的人。自然，不可能连一个乞丐都认识他并能上前讹他。萧祁转念一想，这乞丐定是昨日见到了他的阔绰出手认得了他的脸，才出此一计，企图获取一些钱财。按照正常来说，如果知道他是萧家人，给这个乞丐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如此。

　　“好好好。”乞丐在听到萧祁所说的话后立马停止了哀嚎，他见好就收，利落的站了起来拍了拍裤腿。“我认识，跟我来。”

　　“这臭要饭的，真能装。”刚围拢上来的人看没有热闹可看了，便骂了两句乞丐后也马上散了。

　　六福也在旁边瘪瘪嘴，不懂家主为什么着了这臭乞丐的道，还要给他钱。

　　这乞丐也是个识时务者，才不管他人的评头论足呢，他带着萧祁和六福走到了一个拐弯口，那之前一瘸一拐地腿此时也看着像是完好无损。

　　跟着乞丐来到了昨日瘦子指着并消失的方向，萧祁一路被带着在巷子里拐弯，来到了一个十分逼仄的巷子。

　　这是一个十分狭窄且阴暗的空间。

　　狭窄的巷道中积满了秽浊的污水，从各个家中流出的污水与乱丢的垃圾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条泛着污浊气味的小溪。街道两旁的墙壁被泥水浸湿，残旧的石板路裂缝中还残留着发黑的污垢，使得整条小巷显得更为破败不堪。

　　在这肮脏的小巷深处，矗立着一幢十分破旧的屋子。它的墙壁已然斑驳，泥浆和霉菌使得原本的白墙变得灰黑斑驳。屋顶上残存的瓦片零乱摆放，部分已经破裂，露出了内部陈旧木质结构。房子的窗户上挂满了脏兮兮的布幔，看不清内部的情景。

　　屋子门前堆满了各种废弃物品，杂乱无章的废弃物品和破损的器具散落在门口，似乎已经废弃很久。门扇上的油漆已然褪去，木质表面裂纹丛生。整个房子散发着一种令人生厌的腐朽和破败气息。

　　这间房子好似没人居住。

　　萧祁扬起袖子捂住了鼻子。六福也早已皱起了眉头，连忙在一侧提醒着萧祁小心脚下。

　　还未等萧祁向乞丐确认是否走错地方了，就看到这个破屋子的门打开了，里面走出了喝的酩酊大醉的瘦子。

　　“诺，那小孩便住在这。应该还和那臭胖子住在一起。”乞丐深出手向萧祁要着钱。

　　萧祁今日是带了点银两在身上的，他摸出了几个银碎递给了乞丐，随口问道：“那这个瘦子也住在这么？”

　　“那倒不是，他住在另一个巷子，也很近的。但想找他到这来反倒是能天天能看到。”乞丐边答道边说：“以后有什么需要的都联系我，只要有钱啥都干！”说着他就又装起一瘸一拐的走了。

　　从门内走出的瘦子眼神迷离而模糊，眼皮微垂，仿佛随时要被酒精的迷雾吞噬。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不自觉的笑意，但笑容却带着一丝混沌和不确定。不时的，他摇晃的身躯让他险些失足摔倒，只能靠着周围的墙来支撑身体。

　　一个衣着华贵的人来到这偏僻小巷必然会引起住在附近的人的注意。

　　这些居民们偷偷地看着萧祁和六福，瞄了瞄又转回头。但是随即，这群周围的居民也马上注意到了这个酒鬼。

　　住在周围的人几个婆婆见到瘦子这样，摇摇头：“这酒鬼，天天发疯。这下可不得高兴了，把那可怜的小孩赶走了！”

　　“你看他喝得，这得多高兴了！”

　　“离得远点，鬼知道会不会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瘦子言语不清，他口齿含糊，说话时声音时高时低，语调变幻莫测，彷徨间时而大笑，时而嘟囔着令人难以理解的话语。他手中的酒瓶或酒壶几乎空空如也，却仍在不停地摇晃着，仿佛那是他精神的支撑。他跌跌撞撞的走着，明明旁边有很宽的空间，但他却一头撞向了六福。

　　六福连忙将萧祁挡在身后，刚想开口大骂，便被萧祁制止住了。

　　瘦子仿佛意识到自己走错了方向，又跌跌撞撞的走向了另一条口子。

　　“也是可怜啊。”其他几个周围的邻居摇摇头，不再发表言论。

　　至于他们口中的可怜，指的到底是那小孩还是这个瘦子，也不得而知了。

　　从这只言片语中，好像那个小孩昨天就离开了？

　　醉酒的人，萧祁也不想和他有所正面交道。他命六福在这四周打听打听具体情况，等瘦子醒酒后详细询问一下小孩具体去了哪。

　　回府不久后，六福就带来了搜集来的信息：昨天瘦子和胖子又大吵了一场，今日一早，小孩便跟着胖子大包小包离开这里了。

　　还有个婆婆见他在打听这个小孩地下落，便神神秘秘的和六福说：“他们可能是去到那冷围地，那可怜的孩子，到了那不知道小命还有没有呀。真的是，造孽了。”周围这一众人平日里最喜家里长家里短的闲聊，谁家有一点芝麻大的事都能被他们拉出来大肆议论一番。但是纵使再怎么八卦，那个小孩究竟是来自哪里的，无人知无人晓，按照时间推算，胖子离去仅仅五年时常，而这小孩已经有十来岁，因此来来去去只有一个个夸张的故事。而这个婆婆或许是这里唯一能了解到一点信息的人，之前守口如瓶，但是现在他们走了，也许生死未卜，她也不禁念叨了起来。

　　六福将婆婆的话原原本本的传给了萧祁，尤其突出讲了一番冷围地是一个非常非常混乱的地方，有钱在那边不管用，有权在那边更不管用。

　　按照六福对萧祁的性子了解来看，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必须得到。所以他认为萧祁会去找那小孩，但是从安危角度来看，他不希望他去。

　　在听到他们会去冷围地，萧祁便知道他们会走那条路。雪霁国和这片地紧贴，一路上都凶险万分，只有一条路通向冷围地。在这条路上，常年来很多军队驻扎在周边，常听有人逃出该地，却少听有人进入。

　　冷围地原是南风国的一个偏远地块，在南风国灭了后，各区域的资源被瓜分，而这个地方曾是南风国内各地垃圾丢弃的地方，在混乱中它失去了任何官方的管辖和秩序，各地逃难的人都聚集在这。混乱的氛围笼罩着这片荒芜之地，仿佛是自然与人类无情对抗的产物。这里资源稀缺，少不了抢夺。逃难到这里的人渐渐变得随心所欲，弱肉强食成为了唯一的法则，资源有限引发了残酷的争夺和抢夺，时常发生着无法想象的暴力和混乱。尽管这个地方混乱不堪，却又极具特殊性。周边的两个国家都不愿意接手这块区域，或许是因为这里资源的稀缺性和难以控制的局势，也可能是它承载了太多无法言说的黑暗和纷乱。这片土地仿佛被遗忘，被孤立，沉浸在自己的混乱和特殊之中，无人愿意踏足或理睬这片失控的领域。

　　在这个地方逃出出了很多怪人，但他们从来不会说他们曾来在这片冷围地呆过，也不曾再去说他们是南风国人。

　　萧祁把玩着手中的杯子，他想到了上次在后园中那个快到十五岁的妹妹萧晓在众人的劝阻下迎面向他冲来，他想到了母亲在看到家人神智不清时的歇斯底里，渐渐变得没有了人生……这个家好似笼罩着一个无形的诅咒中，每当人们开始舒适生活时，就会突然发生一些意外，每当以为诅咒消失了，便再给所有人以沉重的一击。

　　他决定，去一去那冷围地，或许会有一些意想不到地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