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浪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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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阳下，一切看起来都是那般美好。河清海晏，四海升平，帝后和谐，君臣和睦，储君康健，兴兴向荣。
泰康池一如往昔静谧的流淌，或有鱼儿跃出水面，留下一抹突如其来的惊喜。小小的船坞之上如今多了几个小小的身影，水波粼粼，倒映出世上最尊贵的几个身影，须臾之后又化为波光消失不见。
岸边亭台的一角有些许松动，已经有些日子了，却似乎无人理会，任由它维持着表面光鲜，暗自腐坏破烂。平静的日子里掩藏着波澜孕育着黑沉沉的狂风骤雨。
春日里花园的百花争奇斗艳甚是繁华，蔺如鸾无聊时便会来这里逛逛，终究是失去自由的笼中鸟，只有在这里能得到片刻的慰藉。
“娘娘，不好了，太子殿下落水了！”突然一个宮娥跑得花容失色般满脸惊恐道。
“你说什么？好端端的太子怎么会落水。”蔺如鸾惊愕道，随后便匆匆离去。
“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听太子身边侍候的小太监前来禀报，他们都不会水，还请娘娘快些派人去救太子殿下。”宮娥焦急道。
“你说什么，太子还没被救起来。”蔺如鸾惊诧道，脚步越发地快了。
“胡闹，那群侍卫呢，都是瞎了还是盲了！”蔺如鸾无可抑制的怒吼道。
“太子殿下和二皇子觉得侍卫们碍事将人赶走了。”宫女解释道。
说话间，众人也赶到了水池边上，阳光下泛着金光的水面上如今正陷入了一个孩子在水中挣扎，岸边的众人则在想方设法的搭救，然而因为爱惜性命，反而将人越推越远。
蔺如鸾眼神一凛，柳儿早就跳下水救人去了，她是江南女子，水性是自小玩惯了的，即使入宫多年，看起来也未曾生疏。
高高的假山上方，阁楼的一角，明黄色的衣袍冰冷而刺眼，二皇子早就被人带下去了以免受到惊吓。
孩子被救起时，蔺如鸾望着那个远处的身影，眼中的怒火和悲凉丝毫不加掩饰，看得人心肝一颤一颤的。
太子如今不过五岁，还只是个稚童，当夜便发起了高热，药物也是时灵时不灵的。蔺如鸾衣不解带的侍候在床边亲自给他擦身退热不敢有丝毫懈怠。栖凤宫的大门终于还是关闭了。
潜龙殿，赵善宁也是于心不忍满脸的纠结。
“大伴，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灯影下赵善宁的面容更加的柔和，另一半的阴影也更加的浓重。
“陛下圣心，老奴不敢妄加揣测。”寿全恭敬道。
“朕让你说你便说，如今除了你，还有谁能与朕说这些真心事。”赵善宁怅然道。她坐在这个位子上固然享受了无上的尊荣，然而其中的孤苦又能与何人道来，如果她真的是一个皇子就好了！
“陛下既然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就不该犹豫。太子殿下毕竟不是真正的皇室血脉，若是真趁此机会一了百了反而对大家都好。”寿全冷静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毕竟是跟在先太子身边的人又怎么会拎不清。只是此事确实有些阴险卑鄙有损品行。
“嗯。”赵善宁轻轻应了一声，内心已然有了成算。
栖凤宫的大门闭了三日，赵长升的热症总算退了下来，小脸上满是疲惫和苍白惹人怜爱。
“升儿乖，喝药了。”汤药温得刚刚好，蔺如鸾试了一口才小心的喂给赵长升。汤勺近在咫尺却越发地颤抖，蔺如鸾吐出一口鲜血才昏死过去。
“娘娘。”众人一惊，顿时手忙脚乱起来，请太医的请太医，禀告皇帝的禀告皇帝，整个宫殿之中犹如热水溅油忙碌起来。
“陛下不好了，皇后娘娘吐血晕厥了。”小太监焦急的跑来通报。
“什么，娘娘怎么会吐血？”赵善宁惊愕道。
“娘娘为太子试药不久便吐血昏厥了过去，小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是李太医在救治。”小太监老实道。
“走，随朕去栖凤宫。”赵善宁脸色大变起身便往栖凤宫赶去。
床榻之上，蔺如鸾嘴唇血色尽褪，李芪正在聚精会神的为其施针，额头上溢出涔涔薄汗。
针毕，赵善宁问道：“李太医，皇后如何了？”
“陛下恕罪，皇后所中之毒极为毒辣，臣才疏学浅，只能暂且保住皇后性命，要想解毒还需请太医令出手才是。”李芪退至一旁恭敬道。
“寿全，快命人去将太医令请回来。”赵善宁吩咐道。随后担忧的坐在床边，事情似乎已一种不可控的方式在发展，令他如坠迷雾之中。事实上她并没有想要伤害蔺如鸾，不仅是因为赵无疾的嘱托，也是因为她是她在这宫里仅有的慰藉。
“是，奴才这就去办。”寿全领命将赵善宁的命令吩咐下去，而后回身侍候。
“陛下，娘娘此次中毒非同小可。臣听闻娘娘是为了给太子试药才中的毒，以此来看这皇宫之中似是有人想对太子不利。”李芪恭敬的立在一旁忽然开口道。
赵善宁看了他一眼，李芪是蔺如鸾找来的人，也是这皇宫之中她未曾掌控的人。“嗯，此事朕定会细细详查给太子和皇后一个交代。”赵善宁沉吟片刻后说道。
时辰一到，李芪收了针，恰在此时霍长恩也赶了回来，不知是有意无意霍长恩似乎对此毒颇为了解很快便为其解了毒。
“果然还是太医令医术高超，小子受教了。”李芪恭维道。
“哪里，和你父亲比差得远了，他才真正算得上是妙手神医。”霍长恩客气道。
李芪客气一笑，提起李千金李芪心中难免一痛，父亲的遗言深深的刻在他的脑海里，如今他却又重新回到了这个漩涡，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太医令，皇后何时能醒？”赵善宁问道。
“回禀陛下，娘娘连日操劳本就疲惫，如今又中剧毒需得好好调理一番方才能好转。至于何时能醒，娘娘这是睡着了，等休息够了自然就醒了。”霍长恩说道。
“既然如此，皇后的身体就有劳你二人调理了。对了太子那边也别忘了照顾。”赵善宁提醒道。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她也并不是非要现在就要那小儿的性命，反正来日方长，太子能不能平安长大还两说呢。
“臣等遵旨。”二人应声称是。
床上的人儿沉浸在黑暗之中，灵魂得到了暂时的安息。夜静了下来，生命的活动逐渐归于静止，暗道之中出现了一个身影。他时刻关注着后宫的情况远比他以为的热切盲目。
烛火笼罩在灯罩之中散发出柔弱的光辉氤氲在空旷的宫殿之中，驱逐黑暗的同时也同样的疏离，光辉微弱的叫人几乎感受不到温暖。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她的睡颜了，他们各自防备永远不对对方敞开心扉，这对他们而言都是极度危险的。
帷幔被轻柔的掀起，她的容颜重新落入他的眼中。因为疲惫和中毒的关系她的脸庞显得有些苍白，又因为药物的关系眉眼舒展好似没有经历过任何的苦难，一派天真。
从前正是这样的面容叫他深深的迷恋，犹如饿者遇见饱食，他喜欢她纯真的笑颜和天生的温柔；如今这一切似乎却又有了些不同。如今的她不再天真，满心的恶念和算计，城府极深，甚至于叫他极力抵抗也好似于事无补，他深深的陷了进去，带着悲悯和献祭的感情。
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她的脸颊颇为虔诚，指尖传来的触感却叫他无心留意，只是普通的靠近就足以叫他的心神失控。
蔺如鸾忽地睁开眼睛，那双眼睛那般的澄静，叫人升不起丝毫亵渎。傅翊的手指宛若触电般立即缩回，此时的他像个被抓包的小偷，坚强如他也难逃狼狈的处境。
“你醒了。”傅翊尴尬道。
“你怎么来了？”蔺如鸾好似并未真的清醒，言语里没有丝毫的抵触，只是普通的疑问，却让干渴的人心痒痒的。
“我听说你中毒了，过来看看。”傅翊并未再靠近，只平静的叙述着自己此次的目的。
“嗯。”蔺如鸾应了一声似是十分疲惫，重新闭上了眼睛。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傅翊似乎并不想放过她，更想窥探出她的想法。
“没有。”蔺如鸾疲惫道。
“即便是你和太子的性命，你也不计较了。”傅翊不可思议道。
“嗯。”蔺如鸾沉默半晌只回了这一声。
“怎么，你这就认命了？”傅翊问道。语气里颇有些不服气。
“嗯。”蔺如鸾闭着眼睛轻轻应了一声。
她这样反倒令傅翊有些无奈，这个答案对大家来说其实是好事，可是他却生出了不一样的心思，他不喜欢她死气沉沉的样子，讥笑道：“看来是我高看你了。”
“嗯。”同样的回答实在令人抓狂。
“那你就好好呆着吧。”傅翊气结一甩衣袖气愤离去。
蔺如鸾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毫无波澜，只是重新闭上眼睛陷入沉睡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