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与月亮》云上土豆

3、赶集卖药

　　每周的周二是这边村寨例行的赶集时间，为了能占到一个好点的摊位，林山君在清晨四点左右就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了。
　　林老头早早地起床给小家伙弄了早饭，他静默地站在破旧的木头门边，看着背着箩筐的林山君渐渐消失在泥土路上。
　　林家的小房子位于半山腰，无数石块被凿平后混着碎石泥土搭建成石墙，简陋的石砖层层拼叠，组成了偶尔会漏雨的屋顶。屋内并不是水泥地，更没有什么地砖，林老头年轻些的时候费钱买来了磨平的石板将地面铺整齐，然而，到了下雨的时候，这地上还是会不时地一脚就踩出泥水。
　　除了林老头和林山君的卧室以外，正门走进去只有一间不大的客厅。这里用作会客室、厨房、餐厅，以前也是林山君写作业、学习的地方。
　　小村寨只有百十来号人，大部分人家都已经搬到了山脚下，只有林老头和林山君还守着老房子。
　　林老头看不见了林山君的背影，他蹒跚地坐在旁边的小木凳上。浓重呛人的土烟气从他的肺腑中涌了上来，林老头十分难受地咳嗽起来，止不住的重咳声回响在寂静的半山腰，与之而起的只有远处树上乌鸦的“哇哇”声。
　　林山君走到山脚下的大路上需要半个多小时，现在不是乡村班车的运行时间，林山君到了大路上之后只能继续背着一箩筐的药材一步一步地走到赶集的地方。
　　早间的太阳逐渐从高山之顶冒出来，温暖的晨光也慢慢照亮了这条乡路。
　　不少赶集的摊主出现在路上，他们有的骑着老式摩托，有的开着简朴的面包车。林山君被一次又一次地超过，他的脸上却完全不见焦急。
　　“应该来得及。”
　　林山君掏出口袋里的小板砖手机，按亮开机键。小小的屏幕上，白色的加粗数字出现。
　　此时是五点四十二分。
　　林山君的步子比一般人快些，再有三十分钟左右就能到赶集的地方。
　　早上吃的两个馒头被这一路消耗得差不多了，林山君到达常驻的摊点后，直接将背篓放下，他请旁边的小摊老板帮忙看着篓子，转头去早餐摊买馒头去了。
　　“老板娘，要十个馒头。”
　　林山君从裤兜里掏出一张五元的纸币，放到了桌上的空塑料罐里。
　　“好嘞！”微胖憨厚的老板娘利落地抬开蒸屉，给林山君装着馒头，“小林来这么早啊！姐姐多送你一个！”
　　“谢谢老板娘！你今天生意肯定会特别好！”
　　林山君甜笑着接过装着十一个馒头的大塑料袋，少年人眼睛和嘴角一同弯起，看上去十分乖巧老实。
　　“那姐姐就借你吉言了。”
　　馒头摊的老板娘和林山君也算相熟，虽然不是同一个寨子的，但几乎每一次赶集，林山君都会来这儿买馒头。久而久之，老板娘看林山君极为顺眼。
　　林山君啃完两个白馒头，开始慢慢将背篓里的药材一一拿出来。
　　发黄的塑料油纸上，十来种不同的山药材被整齐地摆放好了位置。带着根的长茎药草被林山君用带有韧性的草根细致地绑起，沾着泥土的根部药材被放在了干草编制而成的小容器中，部分晒干切割过的药材则是被装在了干净的塑料袋里。有些极为新鲜的药材根部还包着泥土，方便买回的人进行种植或处理。
　　林山君将老式杆秤和平常收集的塑料袋放在脚边，然后又将背篓倒扣在地上，一屁股坐了上去。
　　集会上的人逐渐变多，今天的生意也要开始了。
　　晨光逐渐变暖，林山君的耳边也开始充斥起各种各样叫卖的喇叭声和吆喝声。不同品种辣椒的香味混杂着各式水果的清香，空气中还有着卤式食品和汤粉的烟火气味，几乎是转瞬间，挤满了小摊的这条水泥路上就变得熙攘起来。
　　最先来到林山君摊前的是一位穿着少数民族服装的中年女性，她那颜色鲜艳的袖口与黑色的长布连接，褶皱多而复杂的裙摆落在了地上，脑后的银饰坠子也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百合怎么卖？”
　　大姐指着那堆沾着湿土的野百合，看向林山君。
　　“大姐，十块钱一斤。”林山君在一旁蹲下身子，浅笑平视着今天的第一位客人。他拨了拨草编的小盆，将里面同样新鲜的百合露出来一些，“你要是全要，就八块一斤。”
　　这小堆百合大概四五斤，是林山君昨天才上山挖到的。它们的花苞此刻还插在杨浅所在的那个山顶上，估计现在已经开了花。
　　“少点嘛！”
　　大姐伸手捡起两个百合凑到眼前看着，饱满洁白的百合瓣瓣团簇着根支，微湿的泥土显示着它们的新鲜，大姐觉得十分不错。她看了一眼林山君的表情，试探着说道：“少点，我全要了。”
　　“那就七块！”林山君脸上做出了有些纠结的表情，“不能再少了。”
　　大姐满意地将小草盘端起来，“行嘛。”
　　林山君低头捡出一个干净的白色塑料袋，将百合小心地一一放进去，“都是好的哦，新鲜得很。”
　　杆秤的秤砣绳子被轻轻拨动，等到杆子平直以后，林山君给大姐看了一眼刻度，“五斤半，算三十八块。”
　　大姐接过装好袋的百合，递过纸币。
　　“找您两块。”
　　陆续接待了几位客人，林山君摊子上的药材少了一半。在他低头整理纸币的时候，一个身影停在他的面前。
　　来人的头发剃得几乎快和林山君的差不多短，她的身上穿着一套不知是谁的过季校服，黄绿相间的布料上还沾了一些泥土的脏污，脚下的鞋子也有些破旧不堪。
　　“你来啦？”
　　林山君从纸币中拿出两个十块，又弯腰提起了地上的那袋剩下的馒头，他伸着双手将它们递给面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