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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43.骄扈(三)丨故名 ...

  •   白澈没了手机也就没了原先的通讯录,他去肖霖那搜刮来不少号码,挑了一个警局的老领导,联系好就马不停蹄地赶去案发现场看监控,一方面快些给谢烬平反,一方面可以引走项昀山给其他人营造时间。

      他怕霍盈盈多嘴说漏了话,支去警局看证人录口供了。

      出事的地方是两幢楼之间的走道,不宽,很黑,里面没有监控,楼对面是一排商铺,有摄像头的不少,对着街面的只有一个,是一家杂货店。

      白澈仰头看了看,视野稍差倒也能用。

      他推门而入。

      老板对面坐着一个和白澈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微微凤眼祥瑞,唇若含珠,端得好相貌,只是从额角到嘴角一道长疤贯穿而下,第一眼就心惊肉跳。

      白澈倒是没被那道疤痕吓到,也是心惊肉跳。

      白家的名字都是按辈分排下来的,到了白澈这一辈,中间是个“青”字,而“澈”这个字,其实是他的小名,脱离了白家之后白澈就用这名字代替了本名,像项昀山这样关系走得不近的同辈人,如果不叫他师哥,都是直呼本名的。

      知道白家接管了公司之后,白澈还来不及想太多,所以小顾这个案子会涉及到白家哪个人来参与,他也没来得及想太多。

      年轻人眼睛一亮,站了起来:“青尘哥!”

      白澈抬腿,转身,把门关上了。

      青尘。

      白澈心悸着抓紧了门把,这名字可真是好久没听过了,如果不是这个人就站在对面,他真以为叫的是别人。

      屋里这个年轻人叫白青尧,项昀山的表哥,三叔的亲儿子。这人什么都好,品行端正,做事谦恭,就是摊上个恶心人的爹妈。

      项昀山隔着玻璃看见里面的白青尧:“这是玻璃门。”

      对,还有这个表弟。

      白澈僵硬着再次推开门,白青尧让出了自己的座位,一张薄唇欲言又止,白澈记得以前和他对话不多,他不似自己总是挂树上挨罚,多半都是拘在屋里看书而已。

      这十来年没见,白青尧还和以前一样,像小狗躲老狼似的,想过来又站得远远的。

      也算是故人相见,白澈不喜欢也没办法,在白家过得不好的只有他而已,犯不上跟个老实巴交的弟弟过不去,所以他有些寒暄的话在脑海里滚动了一圈,最后也只是很官方地点头一笑。

      人一多,店老板就带着他们三个去了后面的员工休息室,白澈拉过旁边的凳子,一直拉到自己身边,对白青尧说:“坐,一起看。”

      白青尧好像挺高兴,坐到他身边时又很拘谨,白澈管不了那么多,权当旁边坐了个Hello Kitty。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白澈把视频反反复复看了几十遍,他的目的也很单纯,找程齐。上一次看行车记录仪,里面的人说了一句话——“百家姓里就挑一个字”,再加上那个□□不留活口又炸翻了白家的车,这么浓烈的恨意,他第一反应那个字就是“白”。

      □□利用程元胁迫程齐杀白家的人,很对,但又有哪里不对。

      白澈玩着手里的笔,笔帽“咔哒咔哒”地一弹一扣,白青尧看了看项昀山,项昀山轻微地摇了下头,白青尧掏出手机,调了静音,给项昀山发了条信息。

      白青尧:他在做什么?

      项昀山:在想事,别插嘴。

      白青尧:哦……为什么?

      项昀山:会揍你。

      白青尧:哦……要等多久?

      项昀山:看心情。

      白青尧:哦……你挨过揍?

      项昀山没有回,白青尧轻轻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抬头时白澈正看着他,吓了一跳,白澈只看了他一眼又去看视频了,白青尧再次掏出手机。

      白青尧:吓死我了。

      项昀山:该。

      白澈忽然伸出手,白青尧又吓了一跳,就跟班主任没收手机似的,乖乖把手机放到了他的手心里。白澈直接打开通话界面,按下几个数字,系统自动提示了一个联系人。

      “青尧?”

      “你有事瞒着我。”白澈直接说。

      对面沉默了两秒:“也不喊爸。”

      白澈也沉默了两秒:“爸,你有事瞒着我。”

      “混小子,”白煜庭音量比刚才涨了三分,“你老子瞒着你的事儿多了,你问哪个?!”

      “哦?”白澈说,“外面有人了?”

      “混账话!”白煜庭说,“说说说,什么事,我告诉你,你可别欺负青尧,他是老实孩子……”

      “行行行,知道了,我要是欺负他咱家就炸了。”白澈无奈地撇撇嘴,“你跟我说实话,小顾不是第一个对吧?”

      先不说其他的阴谋阳谋,研究化妖之血,利用化妖除掉棘手的白家人,这个理由就已经是相当充分了,白煜庭这么暴躁,只怕最近白家人的死亡率有些高。

      “嗯。”白煜庭不得不承认。

      “那你还让我把他锁起来?”白澈撅折了笔帽。

      “这不是担心你三叔那边——”

      “三什么叔,他巴不得把谢烬跟我拆开,你亲儿子我刚活过来,万一半路杀出个无敌金刚,我连个奶妈都没有!”白澈把笔扔了出去,“我不管,你现在就让他撤了行纪部那帮人,你就跟他说,他儿子在我手里,不放人我就撕票!”

      “混小子,”白煜庭直接气乐了,“你手机呢,为什么老用别人的?”

      “掉茅坑了。”白澈说,“还有事吗?”

      “……”

      “回见。”白澈直接挂断了电话。

      白青尧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白澈和颜悦色地把手机还给他,一点儿也没有刚刚吵过架的样子:“胆子真大。”

      白青尧心想你也知道,但白澈说的可不是自己,他思忖了片刻,站起来就走,项昀山拦住他:“去哪儿?”

      “行纪部都撤了,你还跟着我有什么意思,”白澈插着口袋靠上桌边,“我又不去泡妞儿。”

      项昀山一只手压住了桌子:“小师哥,独行惯了是不是忘了什么?”

      白澈哂笑:“想用家规压我?我早就不听那一套了。再说你是不是也忘了什么,如果你不说在码头拿走的东西,那我也没义务告诉你我要去做什么。管天管地,你还管人拉屎放屁?”

      “昀山,”白青尧抢在项昀山之前发了话,“让青尘哥走,我们去看小顾的尸首。”

      项昀山缓缓抬起手,白澈叠指在唇上一搭,冲着白青尧送出一吻,学着他的语气喊项昀山:“昀山,同是一家人,做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嗯?”

      白澈一口气走出几百米,听见后面有人跟着跑就回了下头,只见白青尧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但一声也没喊。

      有点儿意思。

      正值艳阳当头,白澈敢打赌他西装下的衬衣已经湿透了,但是白家人注重仪表,如果衬衣已经不体面,再热也要忍着不能脱下外面的西装。

      “你跟来干什么。”

      “叙旧。”白青尧浅浅一笑,用纸巾沾了沾额角的汗。

      “呵,”白澈往旁边挪了两步,“项昀山肯让你单独与我在一起?”

      “青尘哥,”白青尧跟着他走,停下时刚好站在阴凉处,“你不要怪昀山,他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身不由己——这种词太苍白了,大家都这么活着,犯不上谁同情谁。”白澈说,“你们有你们的规矩,我有我的规矩,话不投机那就只能分道扬镳了。”

      “那是青尘哥有勇气,没有几个人敢活出你那样的洒脱。”白青尧笑了笑,“放心,我跟他说我去买饮料,就算他看出来,我也有办法对付他。”

      他伸出手,摊开的手掌上有一个小小的瓶子:“这里装的就是昀山拿走的东西,不过,这只是我做实验分出来的一部分,并不是全部,你可以拿去研究。如果我这里有消息,第一时间会通知你的。”

      “你也挺有勇气,”白澈没有接,“知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你没有接,我就知道你值得我这么做,况且我一见到你,就相信你是青尘哥了。”白青尧拉过白澈的手,把瓶子塞到他手里握好,“这一点儿东西他们也不会发现的,就算问起,我就说实验失败报废了。”

      “你为了我,这谎扯得有些多。”而且还犯了家规,白澈低头笑了下,“多谢了,那你说的实验……方便透露一下吗?”

      白青尧想了想:“其实只是融合符箓或者分解,来测试这个东西的具体用处以及后果。我也不好解释,总之,这个东西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找到有关文献,所以要研究一下。”

      “你知道这是哪来的?”白澈问。

      “不知道,”白青尧说,“昀山只跟我说程元企图用这个复活一具无魂的尸体。”

      白澈点点头,也对,这一案的报告还没有人写呢,项昀山只是接到跟踪“霍盈盈”的任务,知道的远没他和谢烬多。

      “你回去查一下赫竺华,另外小顾的案子我怀疑是程齐做的。”白澈把瓶子揣进口袋,“视频里最靠近现场的人,眼神轻飘,举止异常,有轻微的迷幻现象,证明现场有幻术。”

      白青尧一字不漏地听着,眼睛都没有眨。

      “而且整个路口一直都没有人出来,里面也没有逃跑的路线,最有可能是程齐在远处布下了幻阵,阵中用傀儡代替自己。”

      “啊,原来如此。但是我看过报告,程元不擅长运用他化妖之后的妖力,阵法粗糙而且范围很大。”白青尧认真回忆着。

      “记性不错,”白澈赞许,他把报告看得相当细致了,“那一次是他自己胡来,现在背后有人帮衬,当然有办法把范围缩小。”

      “对啊,可以用减弱符箓,”白青尧擦擦汗,“我知道了!”

      “快回去吧,久了你表弟该找来了,我还想消停消停。”白澈说完就走了。

      “谢谢青尘哥!”白青尧在身后说。

      白澈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忍不住一遍一遍地回想白青尧那一句“我一见到你,就相信你是青尘哥”。

      他从前除了在窗外和白青尧聊上两句,多数还是一跑而过的,想不到全家最信任他的,居然就是这个弟弟。

      也许是他太单纯,那便不知该不该高兴了。

      白青尧回去的路上买了两瓶冰红茶,藏到没人的楼角,打开手机按下倒计时,脱下西装抖了抖,又来回走了几趟过了过风,一直到身上没有明显的汗意才重新穿上西装,掸去褶皱,倒计时刚好结束。

      项昀山靠在店铺门口的外墙上抽着烟,一直到视野里出现了白青尧的身影才站好,看了看手表说:“满意了?”

      白青尧递给他饮料,坦然地面对他的打量:“走吧。”

      项昀山没有动:“跟他说什么了?”

      喷出的烟盖了白青尧一脸,他眯起眼看了看太阳拧开饮料:“想象力不要太丰富。”

      项昀山说:“说谎犯家规。”

      白青尧笑了笑:“我又没说。”

      项昀山没有说话,把烟头按在墙上碾灭,往前走去:“今天的事我会原封不动如实上报。”

      “是嘛,那我也告诉我爸你确认过青尘哥的身份了,但是隐瞒不报。”白青尧在后面偷着笑了笑,项昀山停下来,白青尧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他这里的伤新得很。”

      可能这几天跟谢烬待得久了,白澈总觉得自己静止的频率有些频繁,他告别白青尧之后在广场一隅坐了坐,想不到自己已经可以闹中取静了,没准再过两天就登峰造极了。

      有一群小孩子在他前面追来跑去,最后玩累了一齐涌过来,有两个拉扯着撞向石头牙子,被他一手一个挡住了。孩子们也不怕生,就靠着他坐下看天,一会儿问那飞的是什么,一会儿聊那云彩像什么。

      白澈也抬起头,高空有团团的云垛,阶梯似的层叠远去,老话说“漏光高积云,不雨也风颠”,现在眼前那么美好,明天却要风起云涌了。

      “叔叔,你也觉得云彩好看?”

      白澈低下头,是个小女孩,白里透粉的脸蛋和云彩一样好看。他懒得回答,这些东西在他眼里早就没了意境,或许在被叫哥哥的年纪还有那么一丝心气儿:“叫哥哥。”

      小女孩“咯咯”地笑了起来,那几个孩子也跟着笑了一通簇拥着跑开了,唯独那个小女孩没有跟着跑,一门心思掏着口袋。

      白澈扬了扬嘴角想起来离开,小女孩突然伸出手,高举着一个糖果送到他鼻子底下:“大哥哥,给你,去把云彩送给你喜欢的人。”

      “云彩?”白澈有些意外地接在手里,小女孩跑走了。

      花花绿绿的包装下是一颗雪白的棉花糖,他看着上面的糖霜,从心底笑了出来,这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小孩子治愈了。

      “喜欢的人……”他捻着包装纸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直到差一点捏爆才把棉花糖放到了右边的口袋,想了想,又拿出来放到了左边的口袋,和那个小瓶子分开了。

      他去了一家常去的饭店吃了两口饭,借老板的手机给验尸的法医打了一个电话,他是不打算去看了,都是多年的老朋友,基本上描述的重点和他猜想的都能对得上。

      他又给谢烬打了个电话,没通,这才想起来他让小罗把谢烬的电话卡拔走了,自责地“啧”了一声,又打给莫扬,响了两声就接了。莫扬听见他的声音格外激动,白澈都能想象到他跳起来的样子:“哥哥哥!”

      “还鹅鹅鹅了,让他接电话。”白澈说。

      “哥你都不想我的吗哥,我可想你了,你什么时候来看看我?”莫扬说,“你不来看我我就不让谢烬哥理你。”

      “看看看,一会儿就去行了吧。”

      白澈无奈地说着,话音还未落下,对面已经换了人。

      “白澈?”

      白澈听见那凉凉的声音心头一跳,突然就丧失了语言能力:“呃嗯……”

      “怎么了,”谢烬问,“不舒服吗?”

      “没,就是问问你怎么样,”白澈居然有点紧张,“还顺利吗?”

      “嗯,我刚接到莫扬,在去美术馆的路上。”谢烬说。

      “哦对,忘了,还要去接莫扬。”白澈并不想说这个,他只是从没为自己做的事而心虚过,道起歉来支支吾吾的,“那个,我刚才在公司……”

      “我知道,”谢烬一如既往地温柔回复,“谢谢。”

      “别……”白澈再次丧失了语言能力。

      谢烬笑了笑,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听见他说话又有些担心:“你还好吗,需不需要我过去?”

      白澈有一瞬间甚至想现在就出现在听筒的另一边,嗓音也随着谢烬的语气变得软绵绵的:“我没事,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谢烬没有出声,想起来这是打电话才轻声说了一句:“别闹。”

      白澈特听话:“嗷,我刚才看见白青尧了。”

      “你弟弟吗,”谢烬问,“项昀山有没有难为你?”

      “怎么会,青尧挺有意思的,背着项昀山给了我一小瓶那个……特效药,我还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是什么,看着像液体又没有实物感,等你回来一起研究吧。”白澈终于说话顺溜了。

      一经他的嘴,“特效药”这个词还是挺有辨识度的,谢烬听懂了:“好,那你注意安全,如果有人想杀白家人,你很危险的。”

      白澈倚着柜台:“长烬哥哥这么关心我啊。”

      谢烬没有回答。

      白澈看向门外:“可我觉得没人盯着我。”

      谢烬不以为然:“那要怎么觉得?”

      白澈闭了嘴,他总不能说监视自己的人不见了一类的话,他本来想跟谢烬坦白一切,但是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什么机会,这种重要的事又不可能在电话里说。

      好在有电话隔着,谢烬没察觉到白澈的不对劲,不知道是真想到什么,还是有意把刚才那句话折回来,他说:“白青尧也很危险。”

      “嗯,有项昀山跟护法天王似的形影不离,应该还好一些。”有电话打进来,白澈这才想起来用的是别人的手机,他忽然认为有必要再买一个了,“先这样吧,晚点儿再联系。”

      他结了帐,照例没让找零,出了饭店原地踯躅了片刻,转向了另一边。

      过了这一带有一条特别明显的分水岭,一边繁华如都城,一边安静如弃城,穿过这一带再往前走就是霍盈盈住的地方。站在这里看,不过是一片老城区以及前方待拆的平房,但如果从上往下看,这一片就像一张巨大的棋盘,符阵星罗密布。

      这是白澈几年前布下的阵网,前前后后花了有两年之久。

      这里某一块砖下、某一个墙根都有他留下的符箓,只要不掘地三尺、另起高楼,就算都拆了也能发动。他方才故意招摇过市,在广场晾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引蛇出洞,要是有人想怎么样,此刻也肯定跟来了。

      一旦他发动任意一个阵法,对方都插翅难逃,不过自从屡次失误、生病甚至昏厥之后,他总觉得自己的灵力可能撑不过一个阵。

      所以,能动手还是先动手吧。

      但是……

      他是真的感觉不到有人存在。

      他围着老路走了很久,心算可能有一小时,摸了摸积灰的外墙,心里的斑驳连成了一片阴翳。

      白澈匆匆赶回公司,肖霖在逗汤圆儿,这两天他和猫培养出了相当不错的友谊:“肖霖。”

      他接住飞扑过来的汤圆儿:“白青尧来这里还有什么事?”

      “做什么实验数据报告,什么实验我不知道,据说是来和几个专业的人研究研究。”肖霖说,“你刚看见他了?”

      “嗯,那他和谁一起来的?”白澈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小顾。”肖霖看出了他的脸色,立刻去查定位,“出什么事儿了,他在秦法医那。”

      “来不及说了。”白澈心急火燎地出去了。

      “哎——小白爷?”肖霖抻着脖子看着门外,把还没反应过来的汤圆儿放回猫窝里,拨下了小罗的电话,“哎喂,谢老师跟你在一起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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