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凝光》Keyura

42、42.骄扈（二）丨莫须有

　　墙上的表跳到了整点上，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地坐在工位上不敢动，部长办公室的门关着，白澈坐在桌角静静地听着电话。

　　这个电话打了十分钟了，有八分钟他都一声没吭。

　　白澈的手指卡在电话线中，偶尔蜷起来捏一捏，捏出一道道白印，谢烬走进来，项昀山看了他一眼就转过脸去了，讥诮一笑。

　　屋里还有几个行纪部的人，看见他都站了起来，但同时也都看向白澈，白澈也看见了他，过于冷峻的目光掠过那几个人，把脸背过去了。

　　这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敢轻举妄动。

　　“谢老师。”

　　在谢烬犹豫要不要进去找白澈的时候，霍盈盈压低了声音冲他招了招手，他迟疑了一下走过去：“你刚刚去哪了？你知不知道上午那个小顾刚刚死了，有人举报你跟他一起出去的。”

　　谢烬出去时没有注意到小顾，但命案现场他知道：“我知道，我看见了。”

　　“你看……”霍盈盈惊道，“你不能看见！”

　　“霍盈盈。”

　　霍盈盈听见自己被点了全名，忙清了清嗓子站起来：“在呢，部长。”

　　行纪部的人走过来：“白部长，令尊的电话您是不是已经……”

　　“啊，”白澈低着头从谢烬身边过去，递给小罗一沓文件，“我知道，例行公事嘛，不会让你们为难。”

　　那人脸上缓和了许多，刚要笑，白澈又说：“不过呢，谢老师是来给我帮忙的，你们也都知道，人家平时是不坐班的，就来这么一趟还被人逮住说了闲话……”

　　那人嘴唇一动，白澈笑笑：“说错了，举报是吧，我想确认一下流程。”

　　“流程？”那人傻了一下，“什么流程？”

　　“双向审查呀，举报的那个人不是也要查吗？审查报告我看看。”白澈伸手，对方没动，“没有？这是你们的工作吗，难道我记错了？”

　　“是，是我们的工作，”那人后悔留下等人了，“但是事态紧急，流程可以错后补齐。”

　　“是事态紧急还是因为是我三叔直委？”白澈一挑眉，坐在桌角，“那就这么说吧，他说走流程，行，我听你们的，请你们把流程报告给我，如果你们不给，那证明你们也没按流程，人是我的，我凭什么听你们的。”

　　行纪部的几个人冷汗都快下来了，白澈跟明镜似的，句句在理根本糊弄不过去，况且人家连亲爹都不怕，哪会怕个三叔。

　　不过流程是死的，人是活的，随便弄一个来就行了。那人硬着头皮接着说：“那行，我们去补，您等我们一会儿。”

　　“一会儿？”白澈看向门外，熊纪舒匆匆跑进来，递过一个小盒子，对面几个人一看就彻底傻眼了，这是把公章给绑架来了。

　　白澈掂了掂盒子，勾起一侧的嘴角：“一会儿可有点难，我要出去办点事，不好意思，这个我先拿走了哈。”

　　“白部长，行个方便吧。”那人见实在没办法只能讨饶碰碰运气了，听说白澈的人缘好得很，

　　白澈一脸为难地说：“我一向秉公。”

　　那几个人立刻变狗腿：“是是是。”

　　白澈一伸手：“那请吧。”

　　那几个人里有一个是白家的，见这情形哭丧着脸说：“少爷，我们真的没法交差，回去三爷该把我们千刀万剐了……”

　　白澈竖起食指在唇前搭了搭，看向项昀山：“这样说三爷可不好，三爷多好啊，什么都教你们。不是我不心疼后辈，你们头儿在这盯着我呢，我怎么好徇私？”

　　项昀山也看着白澈，敛衽起身：“怎么，见着少爷怕得连事情都不会做了，人带不走不是可以锁上？”

　　那几个人齐齐看向白澈，白澈特别委婉地笑了一下：“那你们就听领导的吧，省的急了乱咬人。小霍盈，跟我出去一趟，罗，把电话卡没收送谢老师回家，其他都按规矩定时向我们的行纪部报告。”

　　行纪部递出一个监管手环就匆匆离开战场了，这个手环用于检测心率以及定位窃听，只有犯了大过错的人才会被带上这个强行监管。

　　白澈本不想亲手给他扣上，但是那几个都装看不见，他只好低着头过去雷厉风行地往谢烬手腕上一搭，“滴滴”两声响，灯亮了：“好了，项大总管我们走吧。”

　　谢烬一把拉住企图蒙混过关的白澈，白澈依旧没有抬头，顿了顿，冰凉的手指蹭过他的手腕，毫不留情地直接扒了下去。

　　霍盈盈出门前看了一眼谢烬，他的手还半悬着，俊美而苍白的脸上说不出有多落寞，她想偷偷说上两句，被白澈严厉地叫走了。

　　“谢老师，你先跟我走。”小罗接过康圆儿递来的蓝牙耳机说。

　　“我们也走。”

　　康圆儿抓起小罗桌上的车钥匙，抱着文件跟熊纪舒一起去了楼下，麻利地签了两个手续，去二十三层搬走蜡像装上车。

　　熊纪舒问：“盯得这么严，怎么搞台电脑去，网吧行不行，你会不会搞瘫一屋？”

　　康圆儿从后腰了拔出了平板电脑：“开稳当了。”

　　“我靠，可以啊。”拐过弯就是闸口，熊纪舒猛地一脚踩住了，“擦。”

　　康圆儿低着头差点撞上前面：“我叫你开稳当了！”

　　“收收收！”熊纪舒按下车窗，秒变脸，“哥们，怎么了这是。”

　　两个行纪部的人举着手电过来，一个盘问，一个检查着车里车外：“干什么去？”

　　熊纪舒指了指后座，伸手往后面掏：“把没用的证物送回去，你们这大中午的吃了么，强行加班啊？我这有雪碧，来两瓶，这地下太闷。”

　　那人接过雪碧瓶：“你们部长呢？”

　　熊纪舒说：“哎？你们没看见啊，刚跟项昀山出去办事了，可能没开车吧。”

　　另一个也接过饮料，关了手电筒：“跟项昀山出去了……还有别人吗？”

　　熊纪舒嬉皮笑脸地说：“有，我们内个大美女，怎么，追么，还没对象呢。”

　　“追不上啊，你们护花护得太紧了，也不给我们机会。”两人笑嘻嘻地说了几句，“胖子怎么了，都摊成一坨了。”

　　“他啊，虚，搬个这玩儿差点累死。”熊纪舒嫌弃地看了康圆儿一眼，“诶，查什么，我给你们开后备箱。”

　　“行了，走吧，赶紧完事儿还能吃口饭。”那俩人扬了扬手，让人抬了杆。

　　“辛苦了。”熊纪舒挥了挥手，胳膊自然地搭在窗框上，车开远了从后视镜看了看才关上：“一级戒备解除，不是，你这什么表情，拉裤了啊？”

　　康圆儿左右挪着胖身子，从屁股底下抽出了不知道变没变形的平板电脑，他翻转过来，看了眼屏幕，颓丧着脸举起来，熊纪舒拍着方向盘幸灾乐祸地大笑——屏幕被他坐虚了。

　　小罗带着谢烬拦了一辆出租，递给司机一张写了地址的纸条，司机也没说什么就开走了。

　　谢烬一路上一言不发，行驶到一半他忽然意识到这不是回家的路线，除了白澈，也并没有人知道他住在哪里，他下意识想去看那张纸条，但司机刚才团了团扔进了烟灰缸。

　　小罗看着窗外，双手插在口袋里，明显不想说话，司机说“到了”的时候，谢烬看见了河对岸烧焦了音乐餐吧。

　　他们到了莫扬家。

　　“谢老师，”小罗谨慎地看了看左右，低声说，“说实话，你去没去过现场？”

　　“没有。”谢烬如是说。

　　他当时被那四散的恐惧震慑到了，从百米之外直接触动了欺霜，本想过去看一看，但听到那声尖叫就停住了，只放出了欺霜。

　　尖叫的是目击者，除了她的气息只有冰冷的残魂，没有妖力更没有杀意，他知道死者是小顾，因为是白家人，有所顾虑就没有近前。

　　而那抹残魂是被夺走生魂之后的残余，这个手法他再熟悉不过了，于是围着案发现场走了一圈，没有发现程齐的身影，却有一些烧掉的残符。

　　他看了看手环，这个东西根本困不住他，想走不过翻手的事。小罗看出他的意图，快速按住了他的手腕往下压了压。

　　谢烬微微一怔。

　　小罗看着他的眼睛，对视时也是不由得赞叹了下，就算现在被人诬陷也是沉静如水，眉目如画，也不怪白澈惊鸿一瞥，念念不忘。

　　“是这样。”小罗换了正常的音量说，“蜡像找不到线索也没有什么用处，部长准许由熊纪舒和康旭哲把证物送回菁澄美术馆。这案子暂时不需要你了，所以这几天请呆在家里哪儿也不要去，平时就由我监管。你的行动如果范围超过一百米，由行纪部予以惩戒。”

　　谢烬听出他前一句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没有说什么。

　　到了门前，小罗说：“到了是吗，请开门吧。”

　　莫扬这个时间还在上班，家里没有人，进门之后小罗敲了敲蓝牙耳机听了听，从口袋里掏出个方条形的小玩意把玩了一会儿，贴近了谢烬的手环，只见手环上的灯闪烁了一下。

　　他开了免提，对面是康圆儿在叫：“我擦紧张死我了！刚才出车库遇上行纪部检查了，我立马把电脑坐屁股底下了，回去得让澈哥送我一台新的！”

　　背景音里是熊纪舒在狂笑：“哈哈哈哈哈——”

　　谢烬被他们整蒙了：“这是……”

　　“拿着，别松手。”小罗把那个小玩意给他，又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手环，递给他看，“这是澈哥想出来的主意，一会儿我扣上就不能再说话了。”

　　“太有先见之明了，他早就让康圆儿把这个研究透了，那个是仿制的。”熊纪舒说。

　　“谢老师，澈哥说你带那人直接去美术馆查蜡像就行了，小罗就假装你一直在家，等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再把他换走。”康圆儿说。

　　小罗看着这一地医书和那个骷髅：“他还有一句话，我觉得有必要完整复述给你。”

　　“我来说！”熊纪舒清了清嗓子，学着白澈有磁性的声音说道，“他的行为我白澈可以用性命担保，如果捉不到凶手，就连我一并锁起来，随你关个海枯石烂，如果这期间谁动他一根头发，我就让谁自薅三千。”

　　熊纪舒学得有板有眼，谢烬好像真的听到原版似的默默一笑，小罗看在眼里，挂断了电话：“谢老师，住在这间屋子里的人，是不是餐吧案的证人，名叫莫扬。”

　　谢烬没有犹豫，点了点头：“是。”

　　小罗放心了：“看这里的生活轨迹也明显不是你的，但又有钥匙，不过看这样子澈哥也认识他，那我就放心了。”

　　谢烬不解：“放心？”

　　“嗯，”小罗想到什么说什么，“我就是关心一下澈哥有没有情敌。”

　　谢烬看向他，脸上淡然净白，没有像以前一样那样两句话就羞涩，小罗顿时明白了，原来他脸红也得看对面的人是谁：“我懂了。”

　　谢烬捏着手环，闪电般地套在了小罗的腕子上，锁住的同时，自己腕上光芒一分，手环便断成了两段掉在茶几上：“谢谢。”

　　“不谢。”小罗也没打算问出个所以然来，淡定地拎起一本医术，翻开了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