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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29.形影(四)丨冤家路窄 ...

  •   走进二楼的展厅,白澈按例巡视了一遍案发现场,在隐蔽的西北边停了下来。

      寄生灵体的能力大部分都是吞噬,这种吞噬对于宿主来说相当于反噬,寄生灵体的能力越强吞噬越多,对宿主的反噬就越快。他见过不少有寄生封印的人,只图一时能力暴涨,□□会随着反噬的累积而中空,十年一个坎,届时大罗神仙都救不了,必死无疑。

      倒是谢烬,不仅活蹦乱跳,还能把寄生驯养得收放自如,养狗也不过如此了。

      从某些层面上看,倒是像极了臣服封印,很有可能谢烬的寄生也是个灵器,所以才能压制他的墨侵。

      他有个大胆的猜测,如果是谢烬在婴儿时期就接受了封印,寄生认可和婴儿共生,后期被逐渐成长的谢烬压制,潜移默化转换成了臣服,这大概……是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了。

      反正他宁可相信这千万分之一,也不信什么福大命大。

      至于能给婴儿做寄生封印的,想来也就那么两三个,他爷爷是一个,老爷子执拗的很,这种可能害死孩童的事绝对不会干,还有一个人他有耳闻,算是大隐隐于市的半仙了,除非谢烬是他亲玄孙,不然那个老头儿才不会管。

      谢烬终于追了上来,他暂时搁下了这件事。

      地上立着一摞人像素描,白澈歪头看着,目光越过前两幅定格在第三幅上——那是一个男子的半张脸。

      不知道为什么只画了半张脸,但是这半张足以展现出画中人的英貌,精神而不会眉飞色舞,垂眸却不显忧郁寡离……只不过绘画者好像有些犹豫,能看出涂涂改改过很多次,甚至连脸型都不确定。

      只有头上那顶帽子,从款式到商标清晰可辨。

      “这帽子跟我弄没的那个挺像。”白澈一点都不亏心地指着画说。

      好在谢烬并不关心自己命运多舛的帽子,抽出那张画仔细端详,拍了照片:“我觉得这个画的就是你。”

      “我有这么丑吗?”白澈深表怀疑,“手机给我用用,照个亮。”

      谢烬递过去:“你的呢?”

      “丢了。”

      白澈有意带过,先是照了照画的背面,把光源对着边上一个铁皮柜子,不知道用什么撬了几下,“嚯啦”一下拉开了。柜子里面东西不多,大部分是一些看起来很高级的颜料画笔什么的……还有一顶帽子。

      “我的。”谢烬说。

      这下白澈不得不承认画中人就是他了,简单说了一下在医院的经过,从柜子里翻出一个钱包,包里有个身份证:“名字是——宋文悦,你看这里。”

      他把画翻过来,右下角的署名也是“宋文悦”。

      谢烬问:“身份证上的地址是哪里?”

      白澈照着:“地址是……啊,莫扬是不是说过他有个邻居是老师,这里的工作人员也算是老师吧。喏,清河巷,河滨花园。”

      谢烬接过手机:“我问一问。”

      “算了,别问了。臭小子说过宋文悦家里装修完了没有人住,回来查一查她的暂住地址是哪里再说。”白澈牵起谢烬的手腕,看了看表,“不早了。”

      前脚出了美术馆,后脚就来了两车人,白澈也没解释他为什么要躲,谢烬也没问,反倒陪着他躲进了远处居民楼。

      白澈袖手望着公司的人进进出出,这会儿小罗已经恢复了意识,就是还得靠人搀着。谢烬在旁边一遍一遍地回放着小罗拍摄的视频,白澈好奇他能看这么久,就凑过来一起看:“你不去跟他们交代几句?”

      谢烬闻见了白澈衣服上的香气,直接把手机塞过去:“查案不是我的工作。”

      白澈没接手机,接住了他的手,手背上的伤口已经结了块,看着挺疼的:“你刚才可一直在陪我,难道我们不是在查案?哎呀,非法入侵怎么罚来着?”

      谢烬不想跟他贫嘴,沉眸看着外面,轻轻甩了甩手:“自作多情。”

      ……没甩开。

      白澈早把俩人的五指插在了一起,谢烬惊吓时本能地一缩,白澈一下子扑了过来,两个人差一点贴成一团。白澈也没料到会有这么称心如意的意外,喜闻乐见地赖在谢烬眼前不走了:“咦,今天这么主动?”

      就在他的鼻尖要蹭上来时,谢烬慌乱地低下头试图拨开手指:“我不小心……”

      “那以后就不要小心了嘛。”白澈微微浅笑,那一对酒窝也浅浅的,他低头在谢烬修长的手指上嗅了一下,随后张嘴咬了下去。

      “白,白澈!”谢烬惊慌失措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白澈应声抬头,一对深色眼眸无与伦比地烧心,谢烬那千里之堤,差一点溃在这一眼之下。

      他最怕的就是白澈这样撩眼看他,冒着手指头脱臼的风险,拔萝卜似的拔出手,笨拙地隔开他转身就想跑。

      “哎,晕了晕了……”白澈说着就往下蹲,谢烬毫不犹豫地一步迈回来,一只手架在他腋下,一只手按在墙上生生把人叉了起来。

      白澈还真不是想趁机揩油什么的,刚才突然头重脚轻,只觉得耳中的声音一远,眼前的光影都变成了描了彩的泡沫,那一瞬间他还以为灵魂出窍了。

      他从小到大只有过一次这种感觉,结果真的昏过去了,他清楚地记得梦里昏天黑地,绝望无边无涯,如陷泥泞沉沦不堪。

      醒来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他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只是听人讲,那一次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全族上上下下乱了套。

      之后的十来天他如同行将就木,每日起床后应家人的请求随便吃两口饭,可能连进肚子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吃完就沉默寡言地出去了。躺久了浑身无力,还要拄拐,他却风雨无阻地出现在悬崖峭壁边,一坐就是一天。

      那几天,差不多绝迹的野狼又开始嚎了,吓得他爹生怕他被叼了去,天天派人跟着。

      白澈脑袋一沉……那种幽远的感觉由远及近,恍然醒过来了。

      醒来却仿佛看见了那月下的山影,黑洞洞的,一望无底。他蹭着沙土走上前,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毫无征兆地在那山崖边跪了下来,不拜神不拜魔,单单盯着那黑暗的深渊。

      石子硌着膝盖,好像远不及身体里某个深处的疼痛。

      “小澈——”

      荒无人烟的空谷对岸有一声哀凄的呼唤,他随声望去,薄雾之中有一个人和他孑然相望,他看着那人隐约不清的脸,心底莫名升起一阵恶寒,想要退,双腿的酸软却完全不能支撑起身体,他胡乱扒拉着身边的地上……拐杖不见了。

      无力、惊惧、恐慌……所有可怕的感觉席卷而来,包裹住整个身子,他拼了命地往回去的路爬行,一直逃到精疲力竭,那个人始终不远不近地看着他。

      “白澈……”

      心跳声几乎掩盖了一切,他只有在喘息的间隙才能听到有一个悦耳的声音一直在呼唤自己,一遍又一遍,执着地拉扯着他的几乎脆化的神经。

      好像不太遥远……却又不属于这里。

      “白澈!”

      ……谁?!

      “我在这里,快醒过来。”

      他向着那声音挣扎了几下,于魔魇中骤然清醒了,睁眼就是谢烬那焦急得快要哭了的脸。

      “是你啊……”白澈的神志尚未清明,气若游丝地笑了笑,一伸手揽君入怀,揉着那青丝乌发,“我没事,别怕。”

      两个人紧紧挨着,不知道是谁的心脏跳得特别快,一颤一颤,争分夺秒。

      白澈缓过来之后忽然觉得自己被抱得快要窒息了,不想松开也得松开了:“宝贝儿,地上硌得膝盖疼,起来好不好?”

      谢烬立刻松了手,连搀带抱把他扶了起来:“真的没事?”

      白澈看向手背,光芒隐隐而动,再运灵周身,体内好像有一股冰凉而熟悉的灵力正缓缓流淌,温柔地束缚着他的三魂七魄:“我刚刚离魂了?”

      谢烬欲言又止:“……嗯。”

      白澈这才看清谢烬苍白失色的脸,在这种虚弱的时刻他心情极度变态地舒畅了一下,感觉自己成功翘动了这个钢筋混凝土墙角。他肆无忌惮地摸了摸那俊美的脸,安慰道:“真没事,死不了的。”

      这次谢烬没有躲,反倒抓住白澈的手攥了攥,好像要嵌进骨头里似的,攥得他一咧嘴,身体里那凉丝丝的灵力就退了出去。

      雪色的线在谢烬手指上留恋了一下,隐没:“感觉好些了吗?”

      白澈晃了晃脑袋,整个人确实完整了许多:“嗯,渴了。”

      谢烬脸上终于有了血色,看起来有些高兴:“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买。”

      白澈拉住他:“一起去。”

      谢烬一路上除了问他“怎么样”什么都没说,白澈也除了点头摇头实在没力气说,快到便利店的时候,他往店里探了一眼,脚步一顿,指着一旁的小路说:“我想去那边坐会儿。”

      谢烬把他安置在一个长椅上,不放心地回头看了几眼,才拐了出去。进便利店的时候刚好迎面出来一个人,他有些诧异地脱口道:“你——”

      “啊!嗨。”霍盈盈好像比他还吃惊,随后笑盈盈地打了个招呼,“也来买东西?”

      谢烬一沉冰眸,客气地点了点头:“是。”

      霍盈盈又笑了笑,匆匆出了店:“我先走了,拜。”

      谢烬手指一招,把一丝若即若离的东西抄在了掌心:“等一下!”

      霍盈盈站住了,笑容有些不太轻松,谢烬举了举手机,霍盈盈手中的手机同时也亮了,她看了眼屏幕,说:“怎么了谢老师?”

      “没什么,想看看你电话号码是不是还是原先那个,回见。”谢烬冷静地回过头,“老板,给我拿一瓶水,常温。”

      霍盈盈把手机放回口袋,转身走了。

      谢烬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给肖霖打了个电话:“给我定位一下霍盈盈的手机。”

      肖霖哼哼唧唧地按着键盘:“这不是那什么美术馆附近?”

      谢烬接过水,付了钱:“我知道,随时告诉我她的位置。”

      “好滴。哎,哟,喂,”肖霖夸张地变了几个音,“项昀山也在那边。”

      谢烬脸色剧烈地一变:“在哪?”

      他几乎是六神无主地跑了回去,长椅上有一个人翘着二郎腿,看见他过来就远远地笑了笑。谢烬左右看看,没有白澈的身影。

      “谢先生。”项昀山打个招呼。

      谢烬抓紧了瓶子,尽量克制住自己的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刚去探访了一下西郊案的目击证人,巧了,户主是你,更巧了,我来关心一下行动部的小白兔们,还偶遇了你。”项昀山看着身后的楼房,“不知道你是狡兔三窟呢,还是也来关心小白兔们?”

      谢烬转身就走:“路过,抱歉很忙。”

      “谢先生,你藏了一个宝贝,不仅不跟大家分享一下喜悦,现在连解释都吝啬了。”项昀山缓缓点上一根烟,撩了撩头发,食指一弹烟雾,一道灰烟如障拦住了谢烬的去路,“难怪请了这么多天的假,是我,我会比你更舍不得上班去。”

      谢烬满面冰霜:“与你何干?”

      “他可是你的?”项昀山笑了,“他傻得很,直到刚才还不知道某人骗了他,一气之下还不是甩掉你跑了?”

      谢烬忍无可忍,一把揪起了项昀山:“你想怎样?”

      威压感陡然袭来,像等待雪山崩塌时的那种抽紧感,完全猜不到一簌雪能变成万丈倾塌。项昀山心头震荡的同时眼中闪起兴奋的光色,从容弹掉指缝的烟:“哇哦,小心一点,关心则乱可不要暴露了自己。”

      谢烬扔掉项昀山:“你不够格。”

      项昀山整了整衣领:“没关系,有志者事竟成。”

      “项昀山,倘若他再有个三长两短,”谢烬一字一顿地说,“我必让你生不如死。”

      说罢,他反手一劈,干脆利落地切开了烟障,从烟蒂上踏了过去,碾灭了跳纵的恶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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