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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1.抽丝(七)丨正面刚 ...

  •   敞亮起来,倒显得屋里没那么憋屈了。

      白澈靠着墙,扫了一眼远处还在睡觉的莫扬,脚底下踏住一个矮柜,上臂发力一扯,生生拽下了一根木棍子。

      不长不短,还算称手。

      他抡了个花儿架在小臂上,刚听见右侧一阵窸窣,反手就是一刺,手底的感觉软塌塌的,像是扎进了什么恶心人的东西里,他拧身一踹,木棍又进去三分,紧接着就跟拔洛阳铲似的,带出一股浓稠的液体来。

      对手不声不响,再次消失不见。

      白澈闻了闻木棍带出来的东西,有些苦涩,他几乎立刻就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

      “山坡之阳有一种藤木,可做药材,盛夏为期,花开似锦,名为凌霄。真是植物园大了,什么都能成精,你这老藤长了多少年了,可是真够粗壮的。”身后扫来一阵风,白澈侧身的同时往旁边偏了一下头,一道厉风擦着脸甩在地上,“啪”地一声,直把地上的东西卷了起来。

      白澈黏着刚才那厉风转了个圈,厉风扑空,又是“啪”地一声,劈开了一个石桌。

      白澈抛出木棍,木棍飞入墙壁,没有任何声音,像是被什么诡怪的漩涡吸走了一样,他翻身登上椅子,于半空种帅气又凌厉地一个飞踹,愣是把木棍从虚无中踹了出来,“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随着这一声响,一个约摸五六岁的小孩子鬼魅一样从墙里走了出来,他的脸恍惚不清,倒是一头长发几乎要拖了地了,瞪着一双水红色的眼睛看着他。

      这成了精的树,少说也得千八百岁了吧,变个孩子样简直是耍赖,白澈一向对小孩子束手无策,况且这么大的孩子,不脱裤子不太容易分得清性别,男孩子他敢打,女孩子怎么下得去手。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凌霄藤妖:“剪枝剪多了长不高是吧,这么矬还想正面刚?”

      凌霄藤妖脸上现出与这面皮不符的冷笑,开口也是清稚的童音:“我们不需要剪枝,倒是你,留胡子影响脑子了吧。”

      白澈一声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贫的植物,正好缺个盆栽,就你了,往后没事儿干还能有个聊天解闷的。”

      “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贫的白家人。”凌霄藤妖偷偷卷起长藤,从两边缓慢地逼近白澈,“你知道我来做什么吗?”

      “你是五毛钱雇来的吧?”白澈脸上还挂着笑,很不屑,“你来做什么你问我?”

      他勾起木棍,旋身一划,周身的气流猛地一震,清出一大片干净的地面来。

      藤妖被震得退了三步,准备偷袭的藤枝瞬间被打了回去,他放下挡脸的手,一双血瞳变成了花一样的渐变色,随着色盛,从背后生出无限多的藤枝来!

      ……

      莫扬被一声重响惊醒,刚一睁眼就是一个高糊的人影,他以为自己梦见了拍烂的西红柿,刚要喊,那人一扬手,他的尖叫声就锁在了喉咙里,“呜呜”着发不出声了。

      “你是他什么人?”一股黑气扼住莫扬的脖子,莫扬睁大着眼睛想要看清那个人,但是眼前始终像蒙了一团黑雾一般。

      谁?

      耳鸣声占据了整个大脑,莫扬想吐,还使不上力气,那人往前踏了一步,脚下烈光一炸,他突然松了手。

      ……

      白澈纠缠在藤枝之间,就在藤枝铺天盖地地卷过来时,拼命一拽,所有藤枝都被他束缚在了一起,消失的藤妖于半空收回藤枝:“……你的缚身术是无形的?!”

      “惊不惊喜?”白澈伸出手,藤妖蓦地闪退三米之远,白澈收回手,“胆子这么小,你还是不是个正经妖精,打架离近点儿,跑那么远放风筝啊?”

      “放屁!”藤妖隐于黑暗,数只长蔓再次包抄突袭。

      餐吧的四壁被外面的光映得亮了一瞬,白澈蹙眉扫见窗外,反手一招,回身一投,那木棍像带着GPS一般精准地刺中某一处,再次收紧藤枝时,就见藤妖踉跄着跪在了地上。

      木棍周身泛着碎银的光色,正中藤妖的胸腔。

      “动我可以,”白澈一歪头,“他不行,某人可是叫我看着那孩子呢。”

      藤妖扬起头:“他早晚得死。”

      白澈看着他,手一拧,所有的藤枝齐刷刷截断,藤妖一声尖啸,趴在了地上。

      “谁说不是呢。”白澈慢条斯理地踢开身前那些垃圾,“但是有我在,他必然长命百岁。”

      “咯咯咯……”

      藤妖笑到一口气绝,这还未变声的童音在深夜听起来格外渗人:“我不信你自顾不暇,还能保个废物,这种事情在你们白家又不是没发生过。”

      白澈的眼神有一丝茫然。

      “怎么,你居然不知道,那你一定是白家最没地位的人吧。”藤妖挖苦他。

      “……有道理啊,不过那是我的事,”白澈蹲下来,面无表情,“你这么拼命,是想保谁?”

      藤妖妖异的红瞳在一点点变灰暗:“不劳你操心。”

      “呵,我还真懒得操心,只是看你行跪拜大礼的份上,有心帮你一把,谁知你不领情。”白澈和他对视了几秒,握住了藤妖身上的木棍,“我赶时间,说遗言吧。”

      “遗言?我又死不了,不过千百年又一个轮回。”藤妖挣扎了一下,无果,被切断的藤蔓连灵力一起阻断了,无法再次生长。

      “那是因为你遇见了我这个作为白家最没地位的人,别人可说不好会不会把你——们一把火烧掉。”白澈加重了那两个字,“哎呀,那样千百年后,不知道会被能量守恒定律变成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也许是被碾入泥土的肥料,永生永世不得相见了。”

      “……无耻。”藤妖恶狠狠地捶在地上。

      “承让。”白澈一挑眉,“我朋友还在外面晾着了,我数到三,你不说,我就熄灯了——三。”

      藤妖抬起头。

      白澈:“一。”

      藤妖大怒,呕出一口血:“二呢?!”

      白澈一脸无辜:“我看你表情坚定,还浪费什么时间。”

      “啐!”藤妖狞笑,“想烧尽管烧,你想要的那只小石妖倒有一些遗言,不过,我建议你去问那个姓谢的男人,他可是……”

      “时间到。”

      白澈猛地拔出木棍,藤妖的灵气大泄,四肢渐渐木化,与整个房子纠缠生长,把原本黑焦的一切都包裹在了绿色的海洋里。

      幽绿的星火闪烁着即将散入一片虚空,这是藤妖的生命力,会和花粉一样飞过河海山丘,散播在每一个角落各自生长。也正是如此,植物类的妖和其他的不同,他们的生命力可以用来修复残缺的魂魄。

      白澈翻了翻口袋,掏出竹叶戒指,一勾手,一大片星火就钻入了戒指,隐没了光彩:“我就物尽其用借你这生命力去救人吧,往后你有任何功德,可都得想着点我这个恩人。”

      他挥了挥手,打散了剩余的星火:“至于你,作为植物,就应该欣欣向荣。”

      浪费的时间已经太多了,白澈跑着就出去了,莫扬仍旧趴在大石头上,他远看着那团人影几乎冷了半截,咬牙跑过去,那种神经抽搐的感觉从心脏一直麻到太阳穴:“……莫扬!”

      莫扬无声无息,白澈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地有些发抖。就算他留下的符箓威力不大,也足够坚持到他赶过来了。

      可是为什么……

      “我不信你自顾不暇,还能保个废物,这种事情在你们白家又不是没发生过。”

      白澈浑身凉透。

      才相处一天而已……我已经谁都不招惹了……

      不,你不能就这么死了,是我带你出来的,如果死也该我去死,我罪孽滔天,不差一个死字,最应该被这个世界说滚远点的是我,而不应该是这个花开半蕊的大好青年。

      白澈颤颤着伸出手:“莫……”

      “耶!”

      莫扬一个弹跳蹦起来,白澈一时急火攻心,差点昏过去,他一把抱住莫扬,使劲拍了拍,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怎么啦哥?”莫扬高举的双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跟个擀面杖似的被白澈拎着转了个圈,冲着屁股就是一脚,“哎呦!”

      但是这一脚,不轻不重,只留了一个黑黑的42码的鞋印子。

      一直到进了家门,白澈的脸还是煞白的,他一言不发地踹开早就看不顺眼的书堆,拎着莫扬丢进了沙发:“我出去一趟,你自己泡个面吃饱了睡一觉,等醒了我就回来了,带你去吃好的。”

      “我也去。”莫扬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一点也没有刚刚经历过什么的样子,他跑进厨房,拿出两瓶雪碧,一瓶扔给白澈,“你也没吃饭,别低血糖了。”

      白澈看着塑料瓶上的水珠问莫扬:“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开这个封禁术?”

      莫扬拧开手里的瓶子放了放气:“想让我救人呀。”

      白澈看向他。

      莫扬见白澈直勾勾地看着他,便问:“怎么啦哥?”

      白澈的眼神飘向一边,硬下心说:“我不想带着你这个拖油瓶,刚才你就差一点……”

      “哥,差一点儿不是还差着呢么,如果刚才没有我,你可能要二打一了是不是?”莫扬打了个长长的嗝。

      白澈皱皱眉:“什么歪理?”

      “你把谢烬哥的心血毁了,这屋子不就不安全了吗,只有在你身边我才安全对不对?就算我不能帮你什么,但我从小运气好,多了我还能多一份运气。”莫扬“嘿嘿”笑着,“你皱眉没有谢烬哥好看,就别皱了。”

      白澈叹了口气:“你还是不是个医生,你的唯物主义被狗吃了吗?”

      “哥你这不是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嘛,咱俩刚才去看5D玄幻电影去了?”莫扬给他拧开饮料,两瓶相撞重重地碰了一下杯。

      白澈不禁哑然失笑:“你哪儿分得清安全不安全。”

      “分不清啊,”莫扬从骷髅头上拿下白澈的帽子,扣在白澈头上,按了按,“只要我心里觉得安全就是安全的。”

      白澈愣了愣,他这是被个傻小子“表白”了吗?

      手里的塑料瓶沉甸甸的,很难说他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应该绝大部分都是愧疚的,但又不知道在对谁愧疚。

      在这件事解决之前,他又确实无处安置莫扬。

      白澈头昏脑涨地下了楼,一直走到大路口才拦住个出租车,大半夜的也没什么车,有十五分钟就到医院了,他大概问了问就准确无误地找到了那几个阳光什么玩意机构的员工,好在这几个人暂时都住在一起,省了不少时间。

      他找家属借了个打火机,出门时飞快地把那柳叶戒指点燃,扔在了门后。

      一缕青烟袅袅而起,窜入了房间里每个濒死之人的五官。

      好赖能活着了。

      大功告成之后白澈一直没走,莫扬饿得没力气,他便让莫扬坐在门口值班的警员旁边守着,自己去楼下的24小时便利店买了一个三明治一个盒饭和两瓶水。

      他叼着三明治,围着楼转了一圈。

      趴在保安室门口的大黄狗睁着一对亮汪汪的眼睛看着他,他吐掉酸掉牙的番茄片,也没胃口继续吃了,向着大黄狗伸出手:“握个爪就给你吃。”

      大黄狗把湿鼻子怼进他掌心里,直接握了个嘴,他笑了笑,挑出了火腿片和鸡蛋扔进了狗盆里。

      “都像你这么实在就好了。”他叹了口气看着黑夜如斯,满脑子匪夷所思。

      至此,莫扬说的黑雾人一直没有出现,虽说他们放长线放了很久了,但是难得有机会一窝端为什么还不下手,反而要回到餐吧?

      有什么东西比得到生魂更重要?

      他想着又想回莫扬身上,还好没出什么岔子。

      白澈走上来看着莫扬吃完饭,趁着出去扔掉餐盒又转了一圈。

      大约中午十二点来钟的时候,那个大病房终于繁忙了起来,不时传出惊喜的笑声,白澈混进去搭了几句话,问出了他们老板的住处,就离开了。

      白澈先让莫扬坐到出租车的后排,趁着莫扬给他挪位置的时候把钱递给司机:“师傅不用找钱了,去河滨花园,不到地不许他下车,否则我投诉。”

      他迅速钻出来关上门,等莫扬反应过来也已经晚了,出租车司机风风火火地绝尘而去。他看看手机的电量,快要油尽灯枯了,霍盈盈的电话是通不了了,必须亲自去找她。

      ……

      霍盈盈后悔去加班了,她已经在家门口的小超市徘徊了将近半个小时,现在让她独自回家还不如在单位呆个通宵。

      自从接完公安那个电话,手机就突然坏了,电话短信一个都用不了,只能上个无线网。

      这一带小区年头很长了,或者叫小区都有一些勉强,因为既没有物业,也没有围挡,前面几排都是待拆的平房,年前有人住的时候还很热闹,有很多老大爷拎着鸟笼子溜达来溜达去,或者是谁家的小孙子举着水枪飞檐走壁。

      现在别说晚上,白日里这一大片都是静悄悄的,恰如古旧的死城,脏得发乌的砖墙就像涂了大花脸的鬼怪,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每一个人,好像随时都要扑出来似的。

      之前居委会贴了个条,说这片空胡同里隐藏了许多犯罪分子,至于都是什么,她不想脑补了。她是和一个女孩合租的,平时总是同出同进,今天那女孩回老家了,她都走到超市了才刚刚想起来。

      霍盈盈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被重感冒打败了,此刻只想倒头就睡。想到家里柔软的床她立刻打定主意,戴上帽子和口罩,勇敢地走了出去。

      越往前走路越窄,她踩在一条条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上,石板的缝隙里长满了陈年老绿苔,她脚下一滑,尖叫了一声,突然就惊动了附近的流浪狗,引得整个胡同的流浪狗一起低吠,造成一点点热闹的假象,让她勉强安心一些。

      但是这声尖叫让她很是懊恼,她越走越快,到最后小跑了起来,前面还有最后一个胡同口,转过这个拐角再走个百十来米就要到家了,谁知刚转过来就吓飞了魂。

      有个男人在低头打电话,脸朝墙、背朝外,好像没有发现她,她夹紧了包从那人身边冲过去,跑过去的时候听见他的电话里有个阴沉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想不想知道莫扬现在怎么样了?”

      霍盈盈胆怯地回过头,那人狠狠地把手机扔了出去,好像碎了满地的零件,她只扫见那人下巴上的胡茬,只觉得好像在哪见过。

      她来不及细想,飞快地往家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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