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净》非阡子

3、刺客城中现

　　那只浅金色的小鼠是师尊给林霜净的。

　　这只金色团子自到家就被师尊给了林霜净。这小团子虽然不通人语只会吱吱叫，但是能闻出各种毒和伤人的药——具体表现在没问题的食物会吃，有问题的食物会吱吱叫着躲开，不知道是怎么养出来的。小团子通人性，乖巧，陪着林霜净正合适。
　　师尊没交代她是哪里找来的，只说它寿命比一般小鼠长，能多活个四五年的，让林霜净好好养着别弄丢。

　　林霜净得了师尊的话，也就一直把团子带在身边。师尊不让她给小鼠起名字，她就暗地里叫它小团子。
　　师尊喊它叫“小老鼠”，林霜净背着师尊偷偷的管它叫“团子”它也会会应——吱吱叫两声那种。

　　—

　　此刻，风吹过面，脚下原本松软的雪被踏的实了，让人有种手足无措不知该落脚何处、总觉得自己没踏在实地上的茫然。
　　寒冷的天气让林霜净愈发觉得自己说不出话来，嫣红的唇只是抿着，似乎并不打算先开口。

　　小团子当是和师尊家里有干系，此刻说什么也不是。师尊和家里人关系不好，在林霜净十二岁之后更是再没回去过——这小团子指不定就是师尊从家里带出来的。
　　只是林霜净平日里从来不思考这些，也从来不在乎什么家人；此时面对着师尊的家里人，一时不知该说实话还是谎话。

　　说实话，怕这小团子是真的和孟家有关系。要是小团子被要走或是别的什么，师尊会不高兴的；若是说谎话，孟清听恐怕会当面拆穿——孟清听看起来也的确像是这样的人。

　　林霜净静默片刻，脸上扬着笑容看向孟清听——孟清听比她高了大半个头，于是林霜净稍稍仰着，说道：“不瞒孟大人，这是小女自幼养的，方才许是小女一时疏忽，不慎让它从身上落下去了……”

　　林霜净一向擅长对着什么人说什么话，在不落凡尘的仙子、满怀景仰的少女等等人设之间切换自如，凭着这一张脸、一副身段、白如霜雪的皮肤、宛如天籁之音的声音，身上的各式光环，行路之处遇上的追求者与变态从来没有少过。

　　好在，她的容貌与姿态从来不需要她多费心。

　　面前的孟清听盯着她看了片刻，似乎是在动摇些什么：“……是么？我看着有些眼熟，像是早年间敝处养有的。”

　　林霜净低着头，看着脚下已经有些污脏的薄雪，声音又轻又淡：“许是孟大人瞧错了……不过是一只普通的小鼠而已。若是孟大人不愿意相信，小女可以唤它名字来证明。”

　　孟清听听着觉着有理——这种附着着灵气的小动物孟家只养了一些，自小就放各种毒药猛药堆里筛出来，名字也是自小给的，忘不了的，喊了会应声。
　　这类小鼠生的和普通仓鼠不同，珍贵难寻，孟清听也只见过家里有；多年前也确然有一只金色的丢失，方才便有些莽撞地下定论了。

　　孟清听先是轻声唤道：“空山？”
　　这是孟家给它取的名字，取自“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因为这小鼠是雨后出生的，又是如秋般的金色，就应着孟家好和诗取名的习惯取了这名字。

　　小鼠没应。

　　孟清听暗道糟糕，抬头又向林霜净看去，淡淡道：“该你了，霜净。”

　　林霜净脸上顿时浮现出一点红色，装作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没说话。

　　孟清听声音一沉：“怎么？是忘了它名字么？”
　　孟清听心中依然觉得这只小鼠是她之前家中养的——实际上也确实是。她自信家中小鼠就算是忘记了先前取的名字，必然也不会再去认一个新的名字——家中养的一代代这个小鼠都是如此，只会认定一个名字。

　　孟清听不知道的是，家里的小鼠是一直管着教着多年的，而“空山”早在几月龄就离开家里了，更何况身边的一大一小两个人换着名字叫，它早就习惯了“小老鼠”和“团子”两个名字，也只认了这两个主人。

　　林霜净一顿，最终很轻又很不好意思似的道：“……小老鼠。”

　　小团子不负众望，对着林霜净的方向吱吱叫了起来。

　　…………

　　手里的小鼠居然真的回应。

　　孟清听：…………
　　孟清听表示，首先她服气了，其次你们叫一只有天地灵性的生灵叫小老鼠？认真的吗？？

　　此刻要是孟清听再拿着小团子，就显得不知好歹了。

　　孟清听迅速收了刚才脸上的锐利，语调沉稳：“果然是霜净的……方才在路中拾到，不知是不是霜净你的，所以来问。方才言语间有冒犯，改日向霜净赔罪。”
　　说着，便踏着步子走上前来，将小团子递了过去。

　　……毫无头绪。这么一件事发生……

　　林霜净向孟清听浅笑着道了别，坐马车离开了。

　　—

　　冬日的京城也依然很繁华——自宫中到谢府，一顺的石板路附着薄薄的雪，路上商铺和行人早已喧哗声起。

　　林霜净的马车正向城门附近行进——那里是这条喧哗长街近街尾之处，接着的多半是游走进出的江湖百事通和江湖神算子一类。此地各式消息流通传递，能够给林霜净大量的样本来排查师尊的所在；且人流偏少，利于她察看此地情况并且将干扰情况降低——毕竟昨日君王一召，今日不知有多少人会好奇她这个神秘的“林神仙”。

　　此时林霜净坐在马车里，只觉上京这富庶帝王地果然不一般。车里铺的是绫罗绸缎，燃的是边城供香，车帘上是出自宫里绣娘之手的郁郁青松，就连边边角角也点的珍珠金玉；林霜净手中还让随行的侍女配了个龙凤呈祥的暖炉，就是她这个南方人也在这北国冬里过得舒舒服服。

　　林霜净无意识的一手抚在腰间暗袋里，轻轻地摸着小团子柔软的毛。小团子被摸的舒服，也不吱声，只是往林霜净温暖柔软的手里蹭。
　　此刻环境温和舒适，让林霜净放松了不少，不由使她思索得出神。

　　以往在各处游历，欢迎者有之，厌弃者亦有之。这么算起来，谢风和应当算是支持者里不算最上心，但必定是最有实力的——万人之上的摄政王，有金子不说，还捧着献到林霜净的面前，将林霜净当做真的下凡的仙女来照顾。

　　——林霜净知道谢风和是女人，只是林霜净依然有些怀疑谢风和是不是对她抱有什么非心。
　　似乎也并不是没可能。自古来有磨镜等的说法，虽然林霜净从来没想过这等事，但是谁知道别的人看到林霜净会不会想？

　　算了，不想了……越想越远……不如先想想怎么才能找到师尊。
　　方才认错了人的尴尬再度涌上来，林霜净垂眸揉了揉额角，将几缕柔软的青丝别到耳后，抬手掀了点帘：“……这是到何处了？”

　　车轮压过石板路的声音清晰入耳，马车中身边坐着的侍女规规矩矩地回道：“还有半刻便要到城门边了。”

　　林霜净微微一颔首，低头放下了帘子，正要再闭目养神一会儿。
　　车夫突然刹了车。

　　—

　　车外一阵凌乱的民众四逃声，所幸只是逃窜与东西落地的声音。只是面前车帘忽然一列鲜血喷溅而来，血珠落到帘上时声响细碎如雨，绣娘不知用了几个日夜才修成的青松白云霎时变得狰狞。
　　除此之外，竟是无声无息的。

　　外头坐着的车夫在满帘血影里消失了。

　　林霜净会武功。她边解了裘衣，抬头看了眼车顶，低头看了眼身侧侍女，显然也是有武功在身的模样。
　　那便好办多了。

　　上午的阳光映得马车窗纱透亮，人影靠近，千钧一发——

　　林霜净给了小侍女一个眼色，小侍女立刻心领神会，伸手将车顶破开，阳光和外面带着浓重血腥味的杀气一下子倾泻到了马车里！

　　——跑！！！

　　林霜净施展轻功飞身而出！

　　——谢风和考虑的周到，不仅侍女不拖后腿，马车也设计的便于逃生；只是她大概没想到会有人会为了一个初来乍到的江南人这么明目张胆的组织起一片人来，甚至在京城街尾搞围杀——外面的刺客一副训练有素的模样，伪装的严严实实，早早做好了林霜净会武功的万全准备，立了死誓要将人斩草除根。

　　车前的刺客踏车轼抢过来，只是他没料到林霜净轻功练的如此之好，转眼闪身出去——

　　……

　　林霜净突然发现眼前视线有些模糊。

　　林霜净自小有眼疾，是先天带出来的火毒，看不太清东西。孟夜凉给她写方子熬药，能管小一个月明目，比普通人还要明亮。唯一的问题是，年纪越大，方子上改的药药性就越烈。
　　但是，这个方子和人代谢周期有关——离代谢干净的日子还有四五天，林霜净本来是打算保险起见这两天里找时间熬药的，近日明明……

　　不行，视线模糊，根本看不清脚下踏的是什么东西……

　　林霜净心下一凛，寒风簌簌，她怕踏在屋顶不平坦处顺着雪滑下去。
　　性命攸关，林霜净不是没在极端情况下逃生过，只是恰好遇上了眼疾发作…………

　　这次是不是要…………

　　林霜净借着眼前模糊程度越来越高的一块块色彩，疾速寻找能逃生的地方——要是换个人，此刻早已迷失方向摔到地上了。林霜净耳朵伶俐，此刻勉强靠着耳力还能辨别方位之类，在略有些错综复杂的屋顶上穿行——

　　快要完全看不清了。

　　—

　　林霜净在一片模糊里，恍然间还以为自己要落到地上去了。身后的刺客沉默无声，林霜净的耳力却告诉她刺客一直紧随在她的身后。

　　林霜净突然感觉到有一阵风裹挟住了自己。

　　……是谢风和。

　　林霜净紧绷的神经松下了。谢风和身上有熏香，是一阵清冽的雪松味，大抵是拿各地上贡来的香料调的。昨天林霜净在裘衣上有闻到，早上林霜净离她一尺远时也能闻到些。这香的材料珍惜少见，别人就算是仿了也骗不过林霜净的嗅觉。

　　林霜净没再尝试挣扎。林霜净手上抓紧了谢风和的衣物，靠在她的身上，努力把两个人一起行动的不舒适与阻力减到最小。
　　她近的能听到谢风和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很健康的心脏。林霜净如是想。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的景色从一片杂色变成了一片雪白，林霜净终于感觉到自己落地了。
　　林霜净的视线里还是一片模糊不清。她略微松了松自己攥着谢风和衣服的手，让自己站稳了，随即轻声道：
　　“有劳。”

　　谢风和环着林霜净，看着对方有些涣散的视线细细地喘着气。方才在城里走的快，她力气大，没来得及完全感受到林霜净在怀里的感觉。
　　谢风和比林霜净要高半个头，此时一低头就能看见林霜净靠在自己怀里的样子，让人有些不舍得松手。

　　……刚才林神仙是一直攥着我的衣服然后靠近我的。谢风和思绪飘忽不免有些面红耳赤，再加上怀中即使穿了厚厚冬衣也纤细的让人不由自主想抱紧点的腰肢……还有……熟悉的温暖药草香，还有人的温度……

　　……林神仙好漂亮…………林神仙好像看不清？好像林神仙的眼神有点涣散？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自己来晚了？…………
　　啊……林神仙这样，认不出我吧？虽然本来也不太记得我了……林神仙好像有点紧张，该，先安抚一下？……咳。

　　林霜净正待要向谢风和问安并说明回府熬药之意，一句“谢大人救命之恩小女没齿难忘”还未出口，恍然听到谢风和的声音传来：

　　“……猜猜我、我是谁？……”

　　林霜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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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谢风和：（扭扭捏捏）如果我是世界上最后一个人了的话，你会选择和我在一起吗？
林霜净：…………？你是世界上最后一个人那我是什么？
谢风和：……
林霜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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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谢风和同志在情感上略显忸怩青涩……请相信她真的是杀伐果决说一不二的摄政王大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