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娵觜

3、夜晚

　　回到家刚打开门，谢曦就和坐在沙发上的两大一小对上了眼。
　　“回来了？”妈妈问。
　　谢曦点头，弯下腰换鞋。
　　“孔徐象喊你去干嘛？”
　　“他找我商量婚礼上要请谁。”
　　谢曦的语气很平淡，陈述着一件和他有些关系的事情，同时做好了准备。
　　果然，听到他的回答后，妈妈就问他：“人家都要结婚了，你呢？打算什么时候找女朋友？”
　　谢曦换好了鞋，也不动，就站在原地与她说话：“没兴趣。”
　　“哎呀，这怎么能是没兴趣的！”妈妈有些激动，“你看着人家就不会羡慕吗？”
　　“不会，好多事要做，很麻烦。”
　　“唉，但是你总得结婚的啊。现在不早点找，以后要找很难了。”
　　谢曦的眼珠转向他自己的房间的方向，慢吞吞地说：“就我这样很难有人看得上吧？而且按我的情况，四十岁以后估计就要靠别人养了，就算人家女生愿意我也不肯。”
　　这些话他想说很久了，碍于之前除了逢年过节外都没怎么回家，所以就没来得及用上。这次趁着给孔徐象和金泠的婚礼帮忙的事上特地回来住几个月，终于有机会说出来了。
　　他们家也很久没有谈过这个话题了。
　　谢曋不明白大人们在打什么哑谜，疑惑地问：“为什么哥哥说四十岁以后要靠别人养啊？他不上班了吗？”
　　谢曦把目光挪了过去，想看看父母是怎么回答的。
　　但妈妈在避重就轻：“你现在还小，不懂，以后就知道了。”
　　谢曋不依不饶，她拉着妈妈的手，一边摆动身子一边说：“我不小了，你说嘛，你不告诉我怎么知道我懂不懂？”
　　谢曦今天出了趟门，已经很累了，没有精力再去应付他们，大步回到自己的房间，并牢牢地关上门。
　　床边的书桌上还零散地摆着电脑、平板、数位板和笔。他出门时比较赶，因为画得专心，偶然间瞄了眼时间才发现马上就要到他和孔徐象、金泠约的点了，连设备也顾不上关，只匆匆保存了图以后就穿上外套走了。
　　因为设置了不自动熄屏，此时屏幕上还显示着画的进度，他完全可以直接坐下来拿起笔继续画。
　　他也真的这么做了，画了十几分钟后才想起来找点歌听，之后又是埋头画，偶尔找点图作参考。等画得差不多了，时间已经走到凌晨两点多。
　　谢曦给图片保存，整理好文件，一一关上设备、拔线，最后拿衣服出门洗澡，再回到房间已经过了三点。
　　他点亮小夜灯，关上房间的大灯，坐到床上开始刷手机。很多时间是花在看别人画的图上，还存了一些速写参考，又去云吸会儿猫，一直到天蒙蒙亮了，他才终于给快要没电的手机充上电，关掉小夜灯，躺下去睡了。
　　我想养只猫。
　　在彻底陷入梦境之前，他这么想道。

　　上午十点多，谢曦猛然从梦境里醒来。他的头有些痛，花了点时间缓过来后，没有继续睡的欲望了，于是爬起来给凌晨的图收尾。
　　中途他听到因为家人回来吃午饭发出的声响。他们都以为他在睡觉，没来叫他，吃完短暂地休息后出门各自上班上课去了。
　　谢曦画到快一点才画完，给甲方发过去后解脱地起身，洗漱完换下睡衣，简单把头发扎起来，到厨房热了热桌上的饭菜，一边吃一边刷手机。
　　他看到孔徐象今天上午给他发过消息：【我还是很震撼你竟然在高中的时候谈过恋爱】
　　【而且是和韶逝】
　　【没骗我吧没骗我吧】
　　【我当时就觉得你们俩的氛围有点不对劲，但是因为是第一次见到和你关系那么好的人就没多想】
　　【结果你俩竟然是在给我谈恋爱！！！】
　　最后的三个感叹号让谢曦看得有点刺眼，他语气不是很好地回复：【我也震撼于你在高中三年没谈过恋爱。】
　　谢曦发完就退出去回别的人的消息，回完之后返回列表，看到孔徐象又发了消息过来：【攻击性好强，你不会是恼羞成怒了吧？】
　　【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就因为这点事恼羞成怒了吧？】
　　【你不是早就看淡这件事了吗？】
　　【难不成余情未了？】
　　好烦。
　　谢曦把他拉黑了一秒，之后迅速放出来，发了金贵的一个字：【滚】。
　　吃完饭，他回到房间里，给排单的下一个单主发了消息。
　　他的习惯是在看完需求后和愿意接稿的甲方商量稿费，定下稿酬自动进入排期，这时他会告诉对方大致的日期并要求其在那段时间内保持通讯畅通。后续他会在开始绘制其稿件的大致一周前与其沟通，在这一周内再次确定对方的约稿需求后收到对方支付的百分之五的定金并且画完上一单后才会画，之后是在出了草稿、细化前这段时间内收取百分之五十的稿酬，最后会给一张带水印的成图，收到尾款后才会发去成图的源文件。
　　虽然他安排得井井有条，但是现实总是充满了意外，回复不及时、拖欠打款、跑单的情况屡有发生，这些事都能把他的安排打乱，再加上偶尔可能遇上的加急稿件，他最混乱的时候同时开了四个稿件，那段时间他的怨气简直要淹没整个房间，但是在网上还不得不好声好气地和单主交流。终于熬过这段艰难的时光以后他觉得自己变态了不少，难得地出门去吃了顿火锅，回去以后继续悲剧地打工。
　　现在的档期安排还是很有条理的，得益于前后几个单子的衔接很顺畅，特别是接下来的这个单主，是老熟人，之前就和他约过两次，回消息很快，打款也快，就是有点碎嘴。从聊天的过程里能看得出来对方是一个很活泼的女生，喜欢他的画，在加上他的联系方式后不时就来找他聊天，内容都是在夸他发出去的画。
　　谢曦不会应付热情的人，但他能真切地感受到对方的友善，每次都认真地回复她的消息，尤其是她约稿的时候总会提一句【我的稿子不急，如果您有急稿的话可以先画完那张再来画我的】，让他对她的好感不断增加。
　　她的圈名是“蚀月”，头像还是从找他约的稿子里截的一朵小花。
　　谢曦觉得自己能遇到她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所以这次报价的时候往下压了压。
　　这次给她发消息主要是告诉她接下来要画她的稿子了。
　　蚀月几乎是秒回：【好的好的】，并接了一个爱心的表情包。
　　但谢曦没有立刻去画她的稿。他昨天答应了孔徐象写请柬，打算今天下午的时间就花在这上面了。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谢曦慢慢上手，他一直写到吃晚饭的时候才放下笔，挑剔地仔细审视写好的请柬，把不满意的去掉放在一边。
　　所幸孔徐象给他的纸够多，撑得起他这么挥霍。
　　出门去吃完晚饭，他又回到房间里。不知道做什么，不想出门不想画稿不想写字，最后点开了电脑桌面上的游戏，一打就是三个小时，推完一个小节点才停。
　　打完看手机，上一单的单主没有要修改的地方，直接打了尾款过来。他把源文件发过去，然后推着自己去画稿。
　　蚀月的要求不多，主要是让他自由发挥，而且修改少，通过得很快，比起那些要一直修改的甲方来让他舒心很多。不过自由发挥也意味着很多事情要他自己把握，某种程度上不如提了一大堆具体要求的稿件好画。
　　这次的稿件是一张同人单人竖插，有参考，谢曦开心地在心里放了一朵小烟花。
　　花半小时出了一份草稿，谢曦画着画着又有了新的想法，于是在画完这张后他把另一个想法也画出来了，一起发过去给蚀月选。
　　蚀月：【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当然是all in！】
　　【我可以吗可以吗？】
　　谢曦的钱包说可以，所以他接了，总稿费调整为原定的两倍。
　　幸好最近因为回来L市了不用愁生活的琐事，画图的效率都莫名高很多，此时的进度比他原定排的快了将近半个月，时间完全够临时塞一张图进来。而且他的稿以黑白灰为主，少有几张只加了小部分的彩色。刚开始这么画的时候很艰难，因为他要掌握好黑白灰的使用，不过画多了练出经验以后反倒减轻了工作量。
　　这天晚上依然和之前一样，画稿画到凌晨，洗完澡后在床上瘫一会儿再睡觉。
　　谢曦特地把图留到睡前再发，以防万一蚀月也在熬夜而且提出了修改意见，这样的话他不改到合适睡不着。
　　他每天的生活都是这样，平淡又没有新意，除了孔徐象和金泠偶尔会喊他出门外，他几乎不会踏出家里的大门，满足于这一小块地方。
　　他喜欢熟悉的舒适的环境，喜欢安静的没有人干扰的夜晚，喜欢黑暗，不喜欢社交。爸妈试图让他改过几次，但他强烈排斥他们期待的“正常的、合群的、阳光的”变化，最后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