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怀》Q半边

9、09

　　三年前，赵峰初中毕业的时候，他爸爸回来找过他。

　　那年赵峰15岁，他刚刚中考完。

　　六月的阳光刺眼又热辣，柏油路被无死角的晒着，烫的冒烟。

　　赵峰坐在咖啡店里，看着窗外，路上每个行人都那么匆匆忙忙。

　　屋里的冷气吹到身上，很舒服。他用勺子搅了搅咖啡，抬眼看着他爸爸。

　　赵钟国穿着一身贴身的西服，黑色的，看起来材质很顺滑。赵峰不懂衣服，他只是觉得，这身衣服看起来很高档。

　　以及，他偷偷在心里嘀咕，这样的大热天还穿的这么多，不热吗？

　　赵钟国开口：“我要结婚了”他顿了一下，接着说，“跟着我，我供你上学”

　　赵峰很心动这个提议，他已经不是6岁的小赵峰，他懂事了。

　　“好的，谢谢爸爸”赵峰开口，说完跟着喝了一口咖啡。

　　咖啡，好苦。

　　“明天，我来接你”赵钟国系上西服外套的口子，站起身，从桌子上拿自己的手机，“我的手机号你记一下”

　　赵峰赶紧点头，掏出手机记手机号。

　　赵钟国念完号码后，看了赵峰一会儿，微微叹了一口气。从钱包里夹出几张一百块钱，塞到了赵峰手里。

　　“不…不用”赵峰想要推脱，赵峰爸爸摆了摆手。

　　赵钟国推开咖啡店的玻璃门，回头看向赵峰，强调一遍：“明天，这个地方，我等你，你只需要带身份证来就可以”

　　赵峰点头，他站在原地，目送爸爸出门，打开停在门口那辆黑色车的驾驶位的门。

　　车子要启动了，赵峰突然冲出去，他堪堪停在车子主驾驶位的旁边。

　　主驾驶位的窗户慢慢降下来，赵峰这才看到，副驾驶位上还有一个年轻女人，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她很漂亮，乌发红唇，眉眼很温柔，此时正对着赵峰摆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驾驶位的赵钟国，偏过头问赵峰：“什么事？”

　　赵峰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追出来，他杵在原地，快速想了一句话：“爸爸，明天见”

　　赵钟国嗯了一声，窗户被升上去，车子扬长而去。

　　直到车子彻底消失在赵峰的视野里，赵峰回转身回到咖啡馆，他一口气喝光了自己的咖啡。

　　真的很苦，真的很难喝，但是赵峰不舍得把刚喝一口的咖啡丢在这里，他刚刚看到了，菜单上一杯咖啡竟然要45块钱。

　　这样小小的一杯咖啡敢卖四十五块钱，怎么不去抢。

　　赵峰数了数手里的红票子。

　　五张，五百块钱。

　　赵峰回家就“啪”把五百块钱摔在饭桌上，殷梅正蹲在地上洗衣服。

　　殷梅抬起头来看着赵峰，一脸无辜和疑惑。

　　呵，现在清醒着是吧，就算你现在不犯病我也要走。

　　赵峰故意不去看他妈妈，他把自己的衣服东西全都掏出来，开始打包行李。

　　赵峰每一个动作都闹的很大动静，他把衣服摁进袋子里，滋啦滋啦的塑料袋子声音在窄小的屋子里很刺耳。

　　“你在干嘛呀”殷梅开始急了，她好像意识到赵峰要做什么了。

　　她站起身，手足无措的看着赵峰。

　　赵峰将自己的牙刷也带走，他把牙刷猛的砸进塑料袋子，冲着妈妈吼：“我明天就跟我爸走！！”

　　殷梅愣在原地，马上，她瞬间就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尖叫：“别！别走！！！”

　　她冲过来阻止赵峰收拾东西，慌乱中没注意脚下，装着衣服的盆被她咣一脚踢翻，浮着白沫的水一下子全倒在地上，一片狼藉。

　　“妈妈会改的，妈妈一定会改的”殷梅死死抱住赵峰。

　　赵峰一把推开他妈妈：“这句话你说三年了！”

　　殷梅重心不稳，被推倒地上，她手撑在身后，不小心摁进地上的洗衣水里。

　　她顾不得疼和黏黏糊糊的手，手忙脚乱的再次站起来：“一定会改的！”

　　突然，殷梅想起什么，她冲进厕所，掀开抽水马桶的上面的水阀盖子，有一小包白色的粉包飘在水上。

　　她把粉包打开，里面的粉末全倒进马桶里，重重的摁了抽水摁钮。

　　水流卷着粉末冲入下水道。

　　殷梅跪到赵峰面前，死死抱着赵峰的右腿：“妈妈把白粉都冲进下水道了，这次真的不会再吸了”

　　殷梅感受到，赵峰没有动，她赶紧接着说：“真的不会了，妈妈发誓”

　　“妈妈只有你了，你不能走啊”

　　“我生你的时候，大难产，你是妈妈用命生出来的，你走了我怎么活啊”

　　良久，赵峰拍了拍他妈妈的后背。没有讲话。

　　第二天，赵峰早早的等在了咖啡店里。他抽出一百块钱，给自己点了最便宜的一杯20块钱的浓缩咖啡，然后剩下的80块钱，点了两杯40块钱的甄选卡布奇诺。

　　真的贵啊，哪能想到三杯饮料就要100块。

　　中午的时候，赵钟国推门进来，身边还跟着那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年轻漂亮的女人非常温柔和善的招呼他“小峰，你在这里，久等啦”，边说着边把包放到椅子上。

　　赵钟国紧跟着坐下来，赵峰看着对面的俩个人，开口：“爸爸，阿姨，你们好”

　　女人听到赵峰跟自己问好，赶紧答应了一声：“诶”

　　赵峰接着说：“我昨天想了很久，爸爸，谢谢你，我不跟你走了，因为我妈妈….”

　　他刚说到这里，赵钟国立刻站起身，大步向门口走去，“咣啷”一下大力推开咖啡馆的玻璃门。

　　玻璃门上挂的“欢迎光临”的招牌，因为剧烈的摇晃而与玻璃门相碰，发生叮叮当当的声音。

　　赵峰斜对面的年轻女人愣住了，赶紧拿起包追上去，临走前冲着赵峰皱着眉头说：“你这孩子，你傻吗？”

　　赵峰也愣住了，他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追出门去。

　　今天赵钟国的车停的稍微有些远，赵峰追出门后，赵钟国刚进车里。

　　女人站在门口，回头看着追出来的赵峰，她秀美的脸上满是无可奈何。

　　她走上前，拍了拍赵峰的肩膀，她从包里掏出笔和本子，写了一串电话，把纸从本子上撕下来递给赵峰：“等你想清楚了，打这个电话”

　　这时，赵钟国在车里摁了一下喇叭，喇叭声音很尖锐，赵峰吓得一激灵。

　　“别催啦，来了来了”女人拍了拍赵峰的肩，转身走向车。

　　黑色的轿车缓慢开过来，到赵峰的眼前时，主驾驶的窗户迅速打开，扔出来一个信封丢到赵峰的脚边，窗户又迅速关上。

　　接着轿车加速开走了。

　　赵峰捡起地上的信封，信封很厚，有些重。

　　他打开，信封里面是一沓钱。

　　突然，赵峰的后背被人拍了一下。

　　“峰哥，你干啥呢，哎刚刚开过去那车不错，那是奥迪A8吧”

　　赵峰转头，看到刘浩，刘浩身边还有一个小姑娘，小姑娘看着是同龄人。

　　小姑娘明媚皓齿，白皙的皮肤，弯弯的眼睛，红润的樱桃小嘴，穿着白裙子，很清秀。

　　小姑娘注意到赵峰的目光，她朝赵峰扬起笑容：“你好，我叫井若若”

　　赵峰突然心有点慌，他不敢直接看井若若，但是又很想一直看着井若若。

　　他跟刘浩和井若若说：“进来”，说完，转身走进了咖啡馆。

　　赵峰把那两杯四十块钱的甄选卡布奇诺推给刘浩和井若若，他用手摩挲着那个信封。

　　井若若翻看着菜单：“妈呀，这里的咖啡竟然这么贵，这是金子做的吗”

　　刘浩冲着赵峰手里的信封扬下巴：“这啥，不会是你爸给你的钱吧”

　　赵峰回他：“我打算还回去”

　　刘浩嗤笑一声：“咋，你有钱上高中？还是拿着吧”

　　赵峰没说话。

　　井若若端起杯子，喝一口卡布奇诺，瞪圆眼睛，看看刘浩，又看看赵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