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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会向瑶台月下逢(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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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清歌走了许久都没有寻见宋初蕴,惦记着宋初蕴晚间出去没吃饭,在街口提了只烧鸡回客栈去了。
客栈大门禁闭,不是个迎客的状态,唐清歌推门进去却瞧见一地狼藉。烧鸡掉在地上,用来留住香味的纸同唐清歌的心脏一齐,散了一地。
“别杀了……求求你们……”
楼梯角落传来说话声,说话者定是受了惊的,连一个请求也颤颤巍巍碎在空气里,十分不体面。
“老板娘,这儿怎么了?”
老板娘见到来者,连滚带爬从楼梯角落出来,半跪半蹲在唐清歌面前,抚着她的鞋面,“哎呦您可回来了……方才来了个人,说是要找位姓唐的大人,我说大人晚些时候出去了还没回来,那厮拔了剑就往我小店里的桌上砍,吓死人了啊……”
“没死人?”唐清歌拧着眉头问。
“倒是没有,只抓走了个人,好像是同大人您一起来的那位姑娘。”
“该死。”一向教养良好的唐清歌没忍住骂了一句,转头又问老板娘,“那人可有说什么要挟之类的话?”
老板娘摇摇头,“我看他从您房里出来,却并未敢上前问两句。他手里那把刀,可长呐……”
唐清歌沉沉心,快步走到楼上客房,房门大敞,她和宋初蕴的衣服和被褥胡乱扔了一地,连初蕴的肚兜也被随意挂在椅子上。
“混蛋。”唐清歌攥着拳头,心里做了些可怕的设想。
桌上有张白纸压在砚台底下,唐清歌慌忙拿起来看,“五日之内,客栈东南十五里之山洞,穷奇令牌换宋初蕴不死。过时不候。”
唐清歌能看出来上头的笔迹是刻意扭曲过的,为了让她瞧不出来历。
穷奇令牌是令主信物,穷奇令自立令以来,令从从来只认信物不认主人。也就是说,只要拥有了令牌,便能号令举国上下一众令从。
唐清歌心下一沉,解了袋银钱给老板娘善后,就匆匆骑马去山洞了。
天气冷,连马儿也跑不快,足足赶了四天四夜的路才到山脚,进山处立了个石碑道:“锁命山”。
上山路陡峭,唐清歌将马拴在一棵树上,独自佩剑走入山林。头几里路倒是开阔,越往上走树丛越茂盛,山里雾气也更浓些,加上本就阴冷,衬得周遭阴森森的。
信笺主人只说约定在锁命山的山洞,并未告诉她具体位置,不过唐清歌上山才发现,锁命山没有四通八达的山路,只有一条明晃晃的大路,直通往那个山洞。
才听闻脚步声,山洞外几个像是小山匪的人,便匆匆赶去通风报信。半晌,为首的山匪大喊道:“我们老大叫你放下兵刃,只带着令牌进去便好。”
黑漆漆的山洞里,阴冷潮湿。
宋初蕴睁开眼,周遭仍是黑暗和冷漠。她使劲挣了睁眼睛企图看清楚一点,但眼角一阵刺痛令她打消这个念头。
当视觉被剥夺,其他感官便会被无限放大。脚腕被冰冷的铁圈硌的生疼,镣铐很重,压得她的脚背很麻。
这里始终黑暗,不给人一点活下去的希望,宋初蕴不知道自己到底被关了多少天,也不晓得自己身在什么鬼地方。
总之,那天放完灯,下了水月桥便晕了。再醒来的时候,自己被绑在一个木头架子上,周围都是蒙着脸的人,上去就对她一阵拳打脚踢。
领头那个说:“狠狠打,但别打死,能叫唐清歌心疼就行。”
“你们是白泽令的人?”宋初蕴刚问完,腰上就挨了一鞭子。
领头那人没理她,只抬手说了声:“接着打。”
她能确定的是,抓她的人想用自己的命来和唐清歌做交易,筹码是穷奇令牌。
如果是按照之前在现代看电视剧的脑回路,她希望唐清歌心里有她,能用穷奇令牌来换她。但真真儿落到自己身上,她犹豫了。
她一面告诉看守牢房的人说:“去告诉你们领头的,我只是被陛下指婚给唐大人的,她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个我,就把穷奇令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你们?别傻了。”
一面又心存侥幸,或许……她真的对我有那么一丁点儿真情呢?
她的侥幸应验了。
宋初蕴睁开眼,习惯性曲着手指抹一把眼角淌下来的血,又蜷在墙角揉揉发麻的脚背。突然,进来一个山匪,提着蜡烛命人将她的脚镣解开,一左一右架着她出去。
“又要打?”宋初蕴没力气,嗓音细弱沙哑:“再打我就死了。”
死了……我就回现代了。
“不是,”那个提蜡烛的山匪说:“唐清歌来了。”
唐清歌来了?
宋初蕴心脏被活生生掐了一下,嗓子眼里霎时涌出来一股铁锈味。那么一瞬间,她想起来许未晞之前说:“喜欢唐清歌是顶奢侈的,奢侈到要你赌上身家性命。且想好,能不能受得了她的若即若离,能不能受得了自己心里的患得患失。”
她问她:“若有朝一日,唐清歌将你同家国使命放于一处做个选择,怎么办?”
可今儿个出了稀奇事,一向标榜以江山社稷为首的唐清歌,选了宋初蕴。
突然解开脚镣,让宋初蕴很不适应,脚底下似有火烧,脚背的骨头好像断了一样疼,走不快,也站不稳。
一瘸一拐走到大堂,远远便看见唐清歌,一身墨绿色衣衫,头发有些凌乱,一半高高束起,一半垂落在肩头,瘦了一圈,颀长的身形站在那儿,安安静静的,周遭被衬得干净许多。令宋初蕴想起她们见的第一面,那天唐清歌居高临下看着她,背过身去说:“不就是要银子吗?给你就是。”
她清冷,高贵,可望而不可即。站在热闹里也是,站在阴森森里也是;像一轮月亮,干净纯粹,不容亵渎。
宋初蕴浑身脏兮兮的,她捻了捻衣服毛边,顿住脚步。
“初蕴!”
唐清歌刚一撇见她,便提着步子朝她走。唐清歌变了。
她不再是可望而不可即的,而是心里装了宋初蕴的,哪怕……只装着一丁点儿。
见唐清歌靠近,山匪一把拽住宋初蕴的胳膊,将她拉回来。山匪下手没轻没重,正好按住宋初蕴的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
“你别动她,我不过去。”唐清歌抬抬手,示意自己不会靠近。
“唐清歌……”宋初蕴没忍住,抽了抽鼻子,沙哑着出声。
分明才没日没夜地过了几天,却好像几辈子都没见到唐清歌了。
“令牌呢?”山匪头子高高坐在厅堂上,抿了口茶水,幽幽道。
“这儿。”唐清歌从腰间取下一枚令牌高高举起:“先把初蕴放了,我自会给你。”
那人冷笑一声,悠着步子走到宋初蕴身边,扬扬下巴示意随从退下。复又朝唐清歌道:“我怎么相信你不会用假的来糊弄?”
“穷奇令受天地庇佑,上承天命,下受人杰,遇至纯至善之物时,上头的字由金变红。”
山匪朝旁边摆了下手:“取水来。”
唐清歌仔细将令牌泡进水里,正反转了两圈,拿出来,“穷奇”二字果真变色。
“头儿,是红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山匪张着饕餮口大笑,嘲讽一样走到唐清歌跟前,伸出指头点她的肩膀:“唐清歌啊唐清歌,知道你怎么沦落到今儿这般光景吗?”
“情啊。”土匪自问自答:“谁能想到堂堂南景第一杀手,穷奇令主,会为了一个女人,心甘情愿把令牌交出来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山匪又笑了一轮:“回去叫钟臻擦亮眼睛,训狗,不能训有感情的这种,要训,就要挑那种无情无欲的。”
唐清歌冷着脸看他,复又撩起眼皮顾一眼宋初蕴,咬牙道:“能放人么?”
“放。”
唐清歌交了令牌,迎上去将宋初蕴打横抱起,自黑漆漆的山洞里走出来,下山去。
“你的剑……”宋初蕴环抱着唐清歌的肩膀,嗓子轻得像羽毛:“我刚才看到,在门口那人手里拿着。”
“不要了。”
唐清歌好像赶时间,头也不回地抱着宋初蕴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