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会向瑶台月下逢（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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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楚州街上十分热闹，城中央有座“水月桥”，镜花水月，名字不太吉利，但上头祈福的人不少，一求无灾无难，二求夫妻和睦，三求多子多福。
宋初蕴在客栈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唐清歌早上的话让她静不下来，心里总轻飘飘的，好像若是不留心拽着，马上就要飞了去。
水月桥啊水月桥，我没什么别的愿望，只求你保佑我们走得久一些，远一些。
“初蕴，想什么呢？”
心上人方才还在心尖儿，如今却正正好坐在眼前，还盛了碗汤圆给她，肥嘟嘟圆滚滚，躺在水里可爱极了。
宋初蕴瞧着唐清歌低头忙活，没头没脑问出来一句：“姐姐，如果我是从别处来的，你还会跟我说话么？”
唐清歌一愣，“说什么呢傻瓜？”
宋初蕴拿着勺子意兴阑珊在碗里搅了搅，汤圆随着勺子搅动的方向转啊转，“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两个人是从完全不一样的地方来的，金钱地位，生活方式，一切的一切，都不一样。那她们……有机会走下去吗？”
姐姐，我真的走了好远好远的路，才见到你 。
烛火晃动，天上的星子映在宋初蕴眼里一闪一闪，方才的话在脑子里重新轮过一遍，宋初蕴清清嗓子，“我不是说我，是我一个朋友。她在很远的地方。”
唐清歌也不抬头，只是轻笑，默默往宋初蕴碗里加了勺糖，“就比如最初，我不知道你爱食甜，但我现在知道了，我们便近了一步；还有，从前你不知道我是穷奇令主，但还是敬我怕我，如今即使你知道了，却仍旧没有离开我，我们便更近了一步。”
宋初蕴点点头，只觉着唐清歌说的很有道理。她最初的确敬她怕她，毕竟是活的朝廷命官；但后来觉着唐清歌待她十分好，反正过往都要全然丢掉了，她也不怕再与唐清歌走得近些。
可唐清歌好像待所有人好，同许未晞很合拍，同时栖说话也温柔，对陆十三也不错。那对我宋初蕴呢？只因着婚书我们才认识，若是没有，你一个高高在上的朝廷官员，会多看我哪怕一眼吗？
烛火可算晃进唐清歌眸子里，唐清歌伸手剪掉一截烛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若是真的相爱，生死尚且不顾，你说的那些，自然无关痛痒。”
我唐清歌前头几世，也是为了爱而死的啊……
“姐姐，我有些闷，想出去走走。”
唐清歌放下碗筷准备跟出去，宋初蕴只留了个背影，撂下一句，“我自己一个人就好了，求你别跟来。”
对面碗里白乎乎的汤圆还在水里一圈一圈转，却未曾有幸被主人尝上一口。
唐清歌不是没有想过同宋初蕴永远在一起，和她说话的每一分每一秒，她没有一刻是不喜欢宋初蕴的。
第一次见到宋初蕴，是一年前。小姑娘在瑞城大街上卖画，脸上脏兮兮头发乱糟糟，画的画十分漂亮，漂亮得不像是她们那个年代的东西。她说话时眉眼弯弯，黑眼仁尤其多，打量人的样子十分与众不同，唐清歌上去买了一幅画，宋初蕴叫她“姐姐”，声音甜甜的，像街边飘着香的桂花糖。
楚芸笑起来也这样醉人。
带着前世的记忆，唐清歌举家搬到瑞城，她变得很爱上街溜达，却再也没见到宋初蕴。直到那天，她回绝了陛下的赐婚：理由是已经心有所属，正坐着马车往唐府走，遇到一个挡路的小泼皮。
她抬头一瞬间，唐清歌心跳好似断了一拍，竟是恰好碰到了找了整整一年，准确来说是三世的——故人。
唐清歌唐突了些，用玉蝉要挟，让宋初蕴嫁给她。大婚之夜，他让她叫自己“姐姐”，她却没想起来一年之前曾慌里慌张遇见过她。
宋初蕴的一切行为都和楚芸好像好像，她总说“天杀的”；也记得楚芸开给唐清浅的那张药方——菊花、白芷各一钱，川芎、当归、地黄若干……她猜，莫不是楚芸也轮回几世，成了宋初蕴？
可看样子宋初蕴不记得她了。她要想想办法，想办法让宋初蕴想起她。
签婚书的时候，她故意把“一月为期”说得重，只因为那年，楚芸留给她的药方背面还有一行小字：“一月为期，若成功我便回来找你，若不成功，便忘了我吧。”一月为期，可整整五年，换来的是审讯室匆匆一面。
她故意在宋初蕴面前，摸手腕上那颗木珠：“浅”，是楚芸亲手给她做的，奖励她整整一周都能乖乖吃药。
那日包饺子的时候，她特意嘱咐陆十三将铜钱换成红枣，因为当年楚芸包给她的饺子里头，也放的红枣。担心她磕到牙，还专门把枣核剔掉了。
楚芸曾经说她不喜欢杀戮，不喜欢血腥，可做了医生以后，还得成天见血。她说她只想做个画家，画里的世界比真实的好上千倍万倍；所以她从没在宋初蕴面前杀过人，她害怕她看见自己杀人。
宋初蕴的眼睛很干净，手也很干净，像一朵白嫩的小栀子花。可这一世的唐清歌在死人堆里长大，早就沾染了一手一身的血腥味，她讨厌自己，也讨厌自己以这种样子出现在宋初蕴眼里。
宋初蕴都不记得了，一切从头来过。
一颗泪珠从唐清歌脸上滑落，意料之外的酸涩让她诧异。她站起身，披上狐裘出门去，寒霜雪夜，外头却热闹。
水月桥仍旧站了许多人，她还没见过这副盛景；孔明灯零星散在黑夜里，荷花灯随着流水往远处飘，桥边儿系了一排红绳子，随着风乱七八糟地飘。
识字的百姓不是很多，因此大家都只系上红绳，潦草寄托一下愿望。再走几步，桥边挂了个小木牌，上头的字娟秀灵巧，却不是通用的繁体，书写顺序也十分不同：是自左到右。
唐清歌扯了扯，木牌的绳子便散下来，借着火光仔细辨认一番：
“听说月圆时表白多半会成功，可我没有勇气。姐姐，你能再等等我吗？落款初蕴。”
是宋初蕴的告白，却不是对着她，而是对着水月桥。
真是傻瓜。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会向瑶台月下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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