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永恒》千愫

4、《伤害》

　　英雄王的提醒对于爱瑞儿而言确如当头一棒，本该天衣无缝的计划不但可能因为这位任性不守时的“客人”而功亏一篑，甚至还会为她自己招致杀身之祸。

　　暂且将最糟糕的可能性抛之脑后，稍稍平复了一下略带紧张的心情，爱瑞儿还记得她此番冒险前来的目的。

　　以优先级来划分，［可控之事］永远应该排在［可能之事］之前去做。保持理性的准则，便是暂时抛开一切干扰的［可能］因素，优先去做自己可把控之事。

　　这是爱瑞儿一贯的做事风格。

　　无视那位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侧的男人，她旁若无人地径直走近悬于半空，浑身上下散发着诡异色彩的水晶球。紫色的魅惑之光如同感应到少女的靠近一般，延绵扭曲成为虚幻的光带，缥缈而来，缠绕于少女周身并将她包裹在光束之中。

　　已经无法分清究竟是出于自我意识还是魅光的诱惑，爱瑞儿的眼神逐渐失去了光泽，不由自主地将手伸向水晶球的核心。

　　目睹眼前这名沐浴在紫色光圈中的少女，吉尔伽美什眯起了眼睛，红色的瞳孔染上了比紫更加迷惑的色彩。

　　他欣赏着，这紫色的光芒如魔魇般缠绕于少女周身，仿佛将其吞噬般。诡异的光景，在男人的眼里简直是难以用词汇形容的美丽。

　　可是他并未沉浸于其美丽之中。

　　理性如他，始终保持置身事外的状态。

　　看着即将陷入的少女背影，吉尔伽美什发出了对他而言难能可贵的善意警告。

　　“不是什么好东西哦，小姑娘。睁大眼睛看看吧，这个吸引你走过去的东西的本质究竟为何？”

　　“本质？”

　　被高亢的男声惊地缓过神来，爱瑞儿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但她并未转身看一眼身后看好戏般的男人的脸。面对近在眼前的宝物，少女的嘴角微微弯起。

　　“――那得我试过才知道。”

　　不计后果地伸手触碰那拥有未知力量的宝物，她闭上了双眼。

　　听说，亲临者与命运女神制造的神物在接触的那一刻便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未来。

　　劫数，亦或者是圆满，万千结果都能瞬间显于眼前。

　　爱瑞儿对于自己的未来，以及诸神的命运并无多大兴趣，促使她这么做的，无非是那份难以忍受的不甘与倔强。

　　透过皮肤的接触传导，她感受到了其内蕴藏的巨大能量。只不过，这股力量顷刻间如泄坝的洪流，一股接着一股向少女的身体袭来，超出了她身体负担的极限。

　　完全承受不住这股力量，手掌不自觉地离开球面。

　　令人意料不到的是，透明的水晶球忽然瞬间被深邃的黑暗填充，迷离的混沌代替妖冶的紫色缠上了她的身体。

　　不可思议的恐怖情景令爱瑞儿惊愕，她完全没有想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

　　身体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只听“嘣”地一声，这已全然染上黑雾的球体溃然崩裂，污秽扬洒的碎片随意向四周坠落，打在少女的身体上，硬生生在其稚嫩的皮肤上划出道道血痕。

　　――――

　　从底下发出浩浩荡荡的声响令神殿也为之一震。众神恍然，一直轻闭双目等待英雄王到来的天神安努也因这轻微的异震睁开双眼。

　　“底下究竟发生了何事？”

　　“请容许我前去一探究竟。”

　　神明之中公正热情的典范，太阳神沙马什主动开了口，向天神行礼请示暂时缺席神宴。

　　得到了安努的点头后，他便退下，往地下通道的方向走去。

　　此刻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命运女神的脸色已经变得相当凝重严肃了。

　　伴随刚才的异震，她的心口也传来的难以言喻的不快感。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从她的身体抽离，消逝。

　　殊不知，她最为珍视的宝物，已在刚才发生的意外之中化为了满地碎片。

　　――――

　　身体裸露在外的肌肤被飞打的碎片刮伤，虽然伤势并不重，可是留在区区一名小姑娘身上的一道道血痕，在稚嫩肌肤的衬托下也显得格外触目惊心，令人心生怜悯。

　　看着受伤的少女带着一脸茫然从地上缓缓站起，在她身后，始终站在［安全区域］的吉尔伽美什抱起双臂，眼睛仍旧眯起。

　　事实上，他先她一步注意到了水晶球的异动，也就是说，只要他愿意上前拉她一把，这名少女便能免遭碎片的袭击。

　　只不过，从一开始就打算全局置身事外的男人根本不愿意多管这份闲事，这个女孩会受到怎样的伤害与他完全没有干系。

　　本来对此宝物提不起兴趣的他，在看到接触到少女之身随即便染黑崩裂的球体后，猩红的眼眸染上了一种可以被称得上显而易见的［兴趣］的神韵。

　　这份兴趣并非出自对物，而是对人。

　　“能够让如此透明澄澈之物变得混沌污秽，甚至崩裂――你这小姑娘还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想必连它也无法承受未来的你因诅咒而带来的巨大混浊之力吧。”

　　“……诅咒的未来预兆？什么意思……”

　　转身看向身后的男人，那眼神――

　　果然还是令她很不舒服

　　就像是，发现了新奇猎物的老鹰的锐眼

　　死死不愿放过他即将到手的猎物

　　对方走近她身侧，一向爱洁的他捡起地上的一角暗黑碎片品赏起来。

　　“这东西染上了你未来的颜色呢。如此黯然，连神物都能污染，非强大的诅咒之力是无法办到的。呵，如此污秽的未来显兆，倒有给本王的生活增添不少乐趣的可能性。不过――”

　　手掌无情地将碎片碾碎，英雄王――这个在她眼中嚣张至极的男人发出了诡异的笑声。

　　“当下要如何？暂且搁置被诅咒缠身的命运不谈，眼下这场劫难你打算如果安然度过呢？水晶球因自爆产生的震动恐怕已经传到神殿上面了。众神是否发现你的缺席这一点变得无足轻重，反正很快就会有人来这里一探究竟。该怎么办呢，现在逃跑已经来不及了，想好措辞了吗，小姑娘？”

　　爱瑞儿的脸上闪过一丝慌张的神色，若不是对方一番悠然自若的言语提醒，自己仍沉浸于方才风波的震撼之中。

　　但很快，淡定的神色重新浮现于脸颊。

　　用淡漠镇静的语气，她开口说道：

　　“发现了觊觎神殿宝库的无耻小贼，并在将其擒获的过程中受了伤――这样的话，我即使无功也不算有过。英雄王，你觉得这作为我缺席神殿之宴的措辞如何呢？”

　　话音刚落，一直被隐于暗处的□□在少女手中显出了它的真身。

　　“本来还以为用不到它了――”

　　简单端详了一下手中的□□，爱瑞儿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

　　耐人寻味的是，那把□□的尖端对准的对象并不是他，而是她自己。

　　在爱瑞儿持着武器准备对着自己右肩刺下的一瞬间，骤然出现的金色光芒闪过，速度之快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东西。一时间，利器间碰撞的声音刺入耳膜，黄金的利器与前一秒还被她握在手中的□□，几乎同时掉落在地上。

　　很快发现了少女真实意图的男人，以极快的速度阻止了少女自残的行径。

　　“什么？”

　　看着地上这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破坏她“好事”的黄金兵刃，爱瑞儿皱起了眉头。余光一瞥，隐隐察觉到不安的她抬起头，眼前的一幕令她惊异。

　　黄金的漩涡扭曲了男人身后的空间，两把不同形状的兵器正藏于漩涡之中蓄势待发。

　　“这是……王之财宝……吗？”

　　眼睛被金色的光辉闪得有些睁不开眼，爱瑞儿的眼中露出了不可置信的惊恐神色。

　　“把一切都嫁祸到本王身上，这个点子也许能糊弄过那些愚神。不过说到嫁祸栽赃――”

　　吉尔伽美什说着，嘴角突然露出凄惨的笑容。

　　他抬起右手随意地向后一挥，两把兵器顷刻之间飞驰而去，分别插入对面少女的肩膀与腹部，并将其身体击穿。

　　方向精准，力道够狠。在武力攻击的把握度上，这个男人从未失手。

　　不可置信于男人的举动，爱瑞儿甚至可以说是毫无防备地受了对方莫名的袭击。

　　见了血的兵器在击穿少女的身体后完成了它的任务，逐渐化作金色的光点消失，被英雄王重新收录进他自己的宝库内。

　　“你……”

　　“若是出自本王之手，怎么可能只让你受点被□□刺穿肩膀的小伤这么简单？即便不是当场死去，也得整的像半死不活的样子才符合本王的行事作风。明白了吗？自作聪明的女人――”

　　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容，男人看起来毫无怜悯。

　　霸道的残忍通过戏谑的言语，毫无遗漏地传递到了受伤了少女身上。

　　鲜血从受伤的部位喷涌而出，洁净的长裙被染红了大半。虽说爱瑞儿不受他人待见，却也从未受到旁人的责难，亦或是伤害。

　　这是第一次，她受到来自他人武器的攻击――残忍，毒辣，毫不夹带怜香惜玉的手段将她身体近乎摧毁。

　　然而对方仍不知足，将硬撑着重伤身体的少女步步逼退至墙角。

　　已无退路，身后的墙壁成为她虚弱身体的支撑，惊慌地防备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爱瑞儿不停地在大脑中寻思此刻可以脱身的方法。

　　很快，她便发现这实在是一件徒劳而又浪费精力的事情。

　　――这个浑身散发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强烈压迫感的男人使她完全无法集中精神。

　　更何况，要想对付实力非凡英雄王，爱瑞儿凭借她那点微不足道的力量只能勉强在关键时刻保持防御的状态，她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看着对方英俊的脸庞阴沉下来，她更加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很快，男人的举动印证了少女的直觉。

　　有力的大手迅速移至少女纤细的脖颈，触及肌肤引起对方一阵战栗之后毫不留情地将其捏住。冰冷的眼眸与肃杀的眼神，简直是能把对方逼迫至崩溃边缘的最佳组合。

　　“刚才身处黑暗，本王没看清你的长相。凑近看，你这张脸尚存值得本王欣赏的资本。”

　　细细端详着少女吃痛的表情，对方冰冷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即便，这抹笑意参杂着某种邪念。

　　“我以为……以为你要说什么……”

　　身体伤口的疼痛加上脖颈之处男人手掌施加的压力，爱瑞儿强撑着随时可能休克的意识，对眼前这个卑劣的男人发出无礼的嗤笑。

　　“即使身为……英雄王……你也摒弃不了作为男人……对女人罪恶的念想。”

　　一向独处孑然一身，不习惯与他人接触，即使是从未尝过情爱滋味的她，也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对方此刻对自己淫邪的想法。

　　发问的同时，爱瑞儿明显感觉到对方掐住自己脖颈的手掌又施加了一分力。

　　“为何身为英雄王要摒弃“情*欲”？王者，拥有的欲望本就应比平常男人更甚才对。”

　　吉尔伽美什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少女上下。

　　――原本被命运之球崩裂的碎片所伤的皮肤，血痕已全部消失不见，连同腹部被他的武器所造成的伤口也在不知不觉中止了血。

　　注意到这些细节的吉尔伽美什，如同发现了有趣的宝物般，红瞳深处似火焰燃烧跳跃。

　　“自我修复的能力么？有趣，你这副身体作为本王的玩物再适合不过了。”

　　又一次，吉尔伽美什加重了手掌的力道。他要这个女孩再无法发出足以与他顶嘴的语言。

　　只要他想，轻而易举就可以做到。

　　对于他而言只是［轻轻一捏］的动作，少女身上所感受到的却是难以承受的力道。这一次他如愿以偿，因为她再也无法对他无礼，只能无助地将双手死死抓住对方掐住自己的手腕，做一些徒劳的，对于对方来说不痛不痒的挣扎。

　　“当着本王的面，大胆说出要嫁祸于本王的计划，如此嚣张之徒居然是只是一个小姑娘！呵，告诉本王，你叫什么名字？”

　　英雄王很少与诸神打交道。

　　一则缺少与他们打照面的机会，二则出于他本身的意志。

　　――生而为王，承载着众神的期待降临的男人，他坚守着的王道却与诸神的期许毫无干系。

　　为数不多的会面，纵然本人从未留心过，只需看一眼便过目不忘的他也能确定，自己从未在诸神之中见过这个女孩。

　　她的身上散发着独特的气息，它不属于底尔蒙，而是来自他从未踏足过的领域。

　　缓缓开口，用尽了全力的爱瑞儿努力回答道：

　　“面对……注定不会再见之人……名字什么的，没有……没有意义吧……”

　　即便对手残忍无情，她仍保持着困兽犹斗的倔强。

　　――无论是言语还是身体，这个女孩都在本能地拒绝这个男人。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忽然兴致阑珊改变了注意。

　　出乎爱瑞儿的意料，他松开了禁锢她的手。

　　或许是出于自己对这个男人深恶痛绝的厌恶，身体得到自由的同时，少女近乎不假思索地立刻将对方推开，想要让他与自己保持距离，同时也因重心不稳跌坐于地。

　　“才第一次得以谒见本王的尊容，你就想着要与本王永别么？无妨，本王会成全你的愚愿。”

　　微笑凝固在嘴角，不羁中透着傲慢。更多的，还是对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如审判者者般的裁决。

　　“怀揣着对本王的歉意死在这里的话，出自你口中的不敬之言就能灵验了――”

　　身后的空间再一次被金色所扭曲，数把宝器矛头直对少女，蓄势待发。

　　……

　　“――你要弑神吗！吉尔伽美什！”

　　沉稳有力的声音因愤怒变得高扬，突然出现于此的沙马什严肃地警告着，阻止这位正以残忍手段残害少女性命的男人。

　　“这么快就来了？你还真是喜欢多管闲事啊，太阳神。”

　　没有回头辨认胆大到指责他的男人的身份，吉尔伽美什单凭声音就能认出来人。

　　“我如果晚到一步，你恐怕还要担上弑神的罪名。英雄王，再怎么胡闹也该学会适可而止，这里不是你的乌鲁克！”

　　一向宽仁待人的沙马什此刻也难掩愤慨。虽然这个名为爱瑞儿的神灵不受众神喜欢，可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占尽利处的男人以压倒性的力量攻击负了伤的女人。

　　他与吉尔伽美什擦肩而过，径直走到浑身沐血的爱瑞儿身边。

　　吉尔伽美什出现在此的原因沙马什可以想到，但爱瑞儿的在场的确让他诧异，虽然不知这个女孩缺席神宴潜入宝库的目的，暂且先不去过问，他伸手将跌倒在地上的少女从血泊中拉起。

　　――神灵虽然力量微浅，其身体也如主神一般，受到除致命以外的伤害都能很快恢复，恢复的时间与其身受到伤害的深浅完全成正比。

　　即便明知爱瑞儿的生命无大碍，但看到受了如此重伤的对象只是一个小女孩，沙马什仍不禁皱眉。

　　但是，他的好意看样子并没有被这位看上去“令人心疼”的少女接受。

　　――从容地接受了沙马什的搀扶，却在她自己站稳脚跟后立刻将对方的手打掉。

　　这个小细节被一旁冷眼而视的英雄王捕捉。

　　――如果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对方的怜悯，一开始便可以拒绝对方的手，却在对方将她拉起后再将对方拒于千里之外。这种单纯的［利用］举动，实在是可爱的很。

　　这么想着的英雄王扶额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在谁也不知道英雄王脑海中的想法的时候，看到对方莫名其妙的大笑，任谁都会将他视为疯子。这一点，对于沙马什也是一样。

　　“没什么――”

　　吉尔伽美什突然回忆起了什么，放肆的笑声渐渐隐去，恢复一脸正经之后，手再次抬起将身后的王之财宝尽数撤去。

　　“你刚才说本王弑神？那个小姑娘不过是一介神灵，连神兽的地位都在她之上。”

　　吉尔伽美什瞥了眼太阳神身边明明十分害怕却仍以怒目瞪着自己的少女，不屑地冷嘲道：

　　“连牲畜都不如的卑微神灵，给本王杀掉又有何妨？”

　　嘴上这么说，不过从英雄王撤去王之财宝的那一刻太阳神就已知晓，对方没有要找他们麻烦的意思。

　　――看来这位英雄王在［玩乐］期间也没有忘记此番来神殿的目的。

　　这么想着的沙马什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牵扯到与这个男人的战争之中。

　　那会很麻烦，一定。

　　太阳神扫了一眼身旁负伤的爱瑞儿，既然她不需要自己的搀扶，再贴上去帮忙也没有什么意思，他离开她身边，踱步出至门口。吉尔伽美什一副无聊慵懒的模样同样走出了房门，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在这里久留的打算。

　　毫无留恋地将少女留在身后，他知道她会跟上来。

　　黑暗的房间里只留下爱瑞儿一人，被沙马什撞见，她必然要前往神殿亲自向天神解释。

　　腹部与肩膀的伤口虽然已止了血，可是疼痛感却未减一分一毫。如若不是她身为神的身体拥有自我修复的能力，恐怕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可恶的男人，一定要将其碎尸万段才能解恨！

　　无论对方身份为何，伤了她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银色的眼眸里闪露出与少女样貌完全不符的杀意，她在心中愤然宣誓道。

　　强忍着疼痛，她尽量快步跟上了他们。

　　接下来，神宴的审判在一片哗然之中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