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月下》 ...
-
风吹过矮树丛发出的沙沙声，士兵巡逻走过的脚步声，以及深露顺着花朵滴落的水声……
再轻如微语，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显得格外清晰――不过，这是对于尚处于清醒着的人而言的。
虽然拥有很强的警戒心，一开始也是强撑着意志与睡意做斗争，在意识到即使某人此刻进入房间，而自己也做不到什么之后，爱瑞儿干脆垂下眼睑，任由睡意肆无忌惮地侵蚀着她。
――或许这样会比较好，那位任性的王看到自己已进入睡着了的状态，最出格的举动无非是将她从床上扔下来而已。
在爱瑞儿心里，似乎连在对方的王宫里睡一觉，也要为此找出一个合理的借口，因为她实在不愿表现出任何会令他看起来顺从的举动。
相比爱瑞儿的倦意，王宫另一房间里的两人可谓是精神盎然。尽管他们当中的一人，将在这座城迎来升起的初阳后启程上路。
可惜爱瑞儿听不到，此刻他们的谈话内容与她息息相关。
表面上，恩奇都只是要启程去做平民的巡视工作，例行公事。而只有他自己清楚，这次的任务并不只那么简单。
此番，他要查清楚一件事，也要保护一个人。
“所以，你认为在她的身边会发生些什么？”
问出了好似疑问的话语，恩奇都随后有所会意地点了点头。他所理解的，不只对方口中简单的一句“我希望你明日能与那个女人一起视察民情”字面上那么简单。
联想到之前出自德蕾雅之口的古怪事情，恩奇都自然明白吉尔伽美什此番的用意。
“不错，也正因此，本王需要最信赖之人完成这件事。”
如火如炬、足以吞没万物的眼眸，难得流露出并非源于他本人的、而是对他人的信心。
能够令英雄王无比信赖之人，一直以来、也永远只会是恩奇都一人。
唯有他才配得到来自英雄王的赞许与期待。
“若是在那个女人身边出现了胆敢造事之人，怎么也得把这个杂种打个半死以后再带回来。”
“这件事情不难，不过……你应当很乐意与那个女孩子同行的。如今假手于我，莫非你……”
一副思考后顿悟的样子，恩奇都摇头苦笑道：
“你明日还要去神庙吗？”
“本王需要亲自弄清楚，究竟是谁在本王的梦中捣鬼。”
坐在王座上的英雄王在友人提及神庙后，伴随着上扬的嘴角，不经意地溢出了几声轻笑。
视线从恩奇都身上收回，付诸于窗外苍茫的月色之中。
月影朦胧，正如那晚梦中传来的诡异琴音般，令人难以捉摸。
果然，他还是在意那个梦境。
而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恩奇都打算以接下来的三言两语结束今晚的谈话。
毕竟，他也是方才得知明日要出巡的消息，恐怕稍后，他的友人还有向那名少女授命交代的必要。
起身离开座椅，恩奇都装作睡意袭身的样子，慵懒的伸展了身体。
很明显的暗示――他需要回房休息了。
“那么，明天我会带她一起走。如果遇上什么事，我也会竭尽全力保护她。我知道她的重要性，你放心。”
打开房门准备离去之际，恩奇都因一句强有力的低沉声音停下了脚步。
“恩奇都。”
只是短短的三个字，却被对方用上了足以威慑他人的力道。
“嗯？”
投以吉尔伽美什稍显困惑的眼神，而在看到对方面无表情的脸后，恩奇都更为疑惑了。
“本王不认为有什么能伤害到你，但你也不必为了那个女人以身涉险。保住她是本王的意思，可若遇到了非舍她不可的危机，本王也绝不容许你负伤。”
此刻，从恩奇都略带惊讶的表情来看，吉尔伽美什此话仿佛是在他意料之外的。可在吉尔伽美什的判断来看，这是情理之中。
即便吉尔伽美什再如何对那名少女产生兴趣，他也断不容许以友人的负伤去换取她的平安无事。
没有什么比他的友人恩奇都还要重要的人或事。
在英雄王心里。
――――――
没过多久，爱瑞儿顾虑之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在松软的床上入睡，她的睡相还算好看。可即便如此，对方还是毫不迟疑地将睡梦之中的她一把从床上拽了起来。
手腕处突然传来被大力拉扯的疼痛很快就令爱瑞儿惊醒。
对于吉尔伽美什的深夜造访，她一点也不意外，并早已对这种“突发”情况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
这么晚来打扰她的睡眠，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好事。索性，爱瑞儿连【有何贵干】这句话也懒得问出口了。
走下床，她随意整理了一下单薄的衣衫，拢了拢头发，一副对来人熟视无睹，毫不在意的态度。
不问，她等待他开口。
片刻的沉默后，随即而来的不是由言语引发的风暴。
之前被对方拽着拉起来的手腕，再一次落入敌人手中。
男人用行动来告诉少女他今晚前来的［别有用心］。
“喂，你放开……”
身体几乎是被拖着走的，想要朝反方向挪动，才发现男女之间力量的差距是如此的悬殊。
寸步难移，爱瑞儿只能任由英雄王拽着走。
直到视野变得开阔起来，星空再现，身处一片绿茵植被中的她，终于意识到这里是何处。
――乌鲁克王宫的庭院。
而当对方停下了脚步，也放下了一直拽着的、属于她的手腕后，爱瑞儿急促喘息之余，更多了一份疑惑。
【你带我来看庭院的景致么？】
略带抱怨地开了口，爱瑞儿抬头看他。
站在他身边，她只能勉强看到对方大半边的侧脸。
月色稍稍冷却了英雄王如烈日般炽热的眸子，与此同时，也给他增添了一分与寒夜相匹配的阴寒之色。
似乎对今夜的月亮抱有几分欣赏之意，吉尔伽美什面带满意的笑容开口道：
“你该为今夜能够亲眼一睹本王庭院的景致感到荣幸。”
依旧没有看她，英雄王看向浩瀚夜幕的眼神愈发变得深邃。
“除了满园的绿色，即使是高悬于头顶的星辰，也不过本王庭院的一处风景。”
再次开口，此番话不像与少女的对话，更像他一时兴起的有感而发。
“你错的太离谱了，英雄王。”
意外的遭到了身旁少女的嘲笑，吉尔伽美什终于愿意将目光收回，然后锁定在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头身上。
“你当真以为你能拥有那片星海吗？它们从不向凡人低头，你有什么资格能令它们臣服于你？”
大概是主观臆想觉得今晚的英雄王心情比较好的缘故，爱瑞儿很直接的说出了她的不屑。
嘴上过了瘾，身体难免要为了这句无礼之言付出些代价。
手腕被拽，脖颈被掐握……最坏的惩罚，也不过被王之财宝穿身。
待看到对方阴沉下来的脸后，无数种惩罚方式在爱瑞儿的脑中一一浮现。
而当对方一把拉住她往自己身后的方向拽，待身体因失去重心被迫跌倒于对方的怀中后，她才有一种低估了英雄王处置胆敢顶撞他之人方式的挫败感。
“吉尔伽美什！”
“你又在大呼小叫了，不过是这种程度的接触而已。”
控制怀中娇小身躯的［抗议］，凭他揽住她腰际的一只手就可以做到。
对着正在做无谓挣扎的少女耳侧，他以极具诱惑力与磁性的低音在她耳边调笑道：
“还不相信么，此时此刻的你应当是最清楚的――本王已将星辰拥入怀中。”
大概是听懂了话中的意思，男人怀中的少女渐渐安分下来。
人们始终相信着一种传言：无论是神明还是神灵，每一位神都代表着一颗星星。
繁星的闪烁，照亮夜幕的，是神之光芒。
听吉尔伽美什的意思，他也承认了她身为星星的价值，可是……
“拥星辰入怀么？吉尔伽美什，你不是不清楚此刻你拥抱的“星辰”来自何处。对于这颗深埋于地底层的“星星”，你也会承认它的身份么？”
“于夜幕而言，这些天上的星星不过是明亮的装饰品；而于深渊之地，即使是居住在那里唯一星辰的光芒，也足以照亮深渊之地的每一处空间。爱瑞儿，至于你是否拥有后者价值的光芒，还需要本王日后来评判。”
英雄王――他带她来庭院，无非也是因与恩奇都闲聊时注意到月色的皎洁，一时来了兴致。
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内容，作为今晚与少女谈正事的开场白。
他抱着她的方式，也并非出于男人对女人产生的情愫。只是以这样的动作，回以少女对他征服星辰资格的质疑罢了。
吉尔伽美什以近乎逼迫的方式令少女埋头于他强健的胸口处，虽然看不清爱瑞儿此时的表情，他也能断定――这个女人一定没有能理解他话中真正的意思。
由此，忽然感到兴致阑珊了，吉尔伽美什选择放开她。
手松开的瞬间，她已迅速离开他好几米远。
少女警惕的眼神，如随时会对威胁自身生命之物产生攻势的气势，将吉尔伽美什剩下的最后一点想要［闲聊］的兴致也扫荡一空。
“言归正传吧，爱瑞儿，本王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做。是命令，不容你推诿。”
不紧不慢的语速，他开始进入今晚谈话的正题。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月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