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在下，布莱克》霜酒筝

1、初来乍到

　　科克沃斯是个充斥着隆隆作响的机器和繁重劳动的工业城镇。这里的天长久的被厚厚的云层遮盖住，呼吸间往往带有一股浓重的煤灰味。

　　奥瑞塔把已经湿透的报纸扯下，换上新的堵上那个因风暴而产生的大洞。窗外雨势渐小，几天的大风大水让小镇的电力系统彻底崩溃。房里只点着昏暗的油灯，灯油渐尽，火焰在风中颤颤巍巍地燃烧着，似乎只要再一来一缕细风就会彻底熄灭。

　　隔壁糕点铺的罗斯·怀特小姐告诉她这是几十年才遇到一次的大水。

　　天知道她们是多么的不幸！奥瑞塔和祖母刚搬到这儿不到一个星期，就遭遇了其他居民几十年都碰不到的大水。更可怕的是，年迈的菲奥娜还不幸染上了流感。

　　随身带来的应急药品已经用光。但菲奥娜仍然高烧不退，神志不清地躺在床上。奥瑞塔把善良的罗斯小姐慷慨赠予的糕点和热水摆在菲奥娜的床头，替她掖好毛毯，换了新的毛巾盖在她的额头上。

　　确认菲奥娜真的只是睡着了之后，她将菲奥娜的手提箱搜刮了一遍，却只找到几张零钞。

　　奥瑞塔紧紧攥住钱。

　　窗外一片漆黑，雨还没停，路上的积水大概可以没过她的股骨三分之一。她突然有些犹豫，自己究竟应该拿着这些零钱去哀求医生的帮助，还是找领居去换取一点点食物？

　　看着菲奥娜因难受而皱起的眉头，奥瑞塔拿定了主意。她深吸一口气，将裤腿尽力卷高，蹬了蹬自己的凉鞋确认穿牢固后，冲出门去。

　　直到双腿没入水中，奥瑞塔才发现自己显然还是是低估了水流的威力。她竭力在试图维持平衡的同时尽量快的移动，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跌倒在水中。

　　污水混着泥沾染了全身，黑色的长发湿腻腻的糊了满脸。奥瑞塔觉得自己现在肯定狼狈得像童话里的女鬼。她很冷，手心和膝盖都很疼，还不小心呛了水现在正猛烈地咳嗽着。她很想哭，很想埋怨菲奥娜——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生病？

　　她抽咽着从水里爬起来，看了眼扔被紧紧握在手中且完好无损的钞票，霎时间松了一口气——幸好——只要钱没有丢就好。只要有钱就能解决很多问题。想到这，奥瑞塔浑身似乎又充满了力量。她忍着喉间翻涌而上的血腥气，喘息着只顾向前。

　　快点，再快点！奥瑞塔几乎看不见眼前的路了，她能做的只是机械地摆动双腿。

　　“停下！孩子，别往那走！”

　　恍惚间奥瑞塔听到有人在冲她喊话，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回应。她的意识陷入一片昏沉的黑暗。

　　有人在用毛巾轻柔的擦她的脸。温热的触感让奥瑞塔感觉有些痒，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艰难地睁开了眼。

　　“奶奶？”奥瑞塔看清了眼前妇人苍老的面孔，发觉躺在床上的人竟然是自己。她诧异地问：“您没事了吗？”

　　菲奥娜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当然，亲爱的，”她说：“多亏你找来了伊莱和罗斯。”

　　说着菲奥娜稍稍侧身，让奥瑞塔看清了身后那个年轻的男人。

　　他身材瘦高，长着一头微卷的咖啡色头发，脸颊上有一些雀斑。天蓝色的眼睛又大又明亮，正冲着奥瑞塔微笑，眼睛眯成月牙状，看起来就像一只猫咪。

　　男人说他叫伊莱·格林伯格，是从伦敦来到科克沃斯的公益医生。菲奥娜说，那天奥瑞塔差点就要冲进一条污水河里，是伊莱及时把她拉回来并送回家的。

　　“可是您怎么知道我们住在呢？”奥瑞塔好奇地看着伊莱。

　　“当然是我告诉他的呀。”罗斯顶着一头灿烂的金发，宛若晨曦仙子一般捧着一篮子蜂蜜蛋糕蹦蹦跳跳地挤到奥瑞塔身边，“你一出门我就追上去了，不过你跑得实在太快了，一下就没影了。”

　　罗斯边说边往奥瑞塔嘴里塞了一大块蜂蜜蛋糕。温润的甜味在口腔中散开，如初阳一般瞬间驱散了身体的寒意。

　　一旁的伊莱上前提醒道：“怀特小姐，这孩子毕竟昏迷了三天，还是让她先吃些流食比较好。”

　　罗斯被吓了一跳，瞬间红了脸，嘀咕着让开位置。伊莱朝她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转而对奥瑞塔说：“孩子，别紧张。我需要给你做些检查，看看你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奥瑞塔觉得自己现在相当的健康，不需要再麻烦伊莱。但她瞧见菲奥娜担忧的表情，还是接受了。

　　营养不良外加泡水着凉引起的风寒。

　　伊莱向菲奥娜细细的交代了老人和孩子所需要的营养物质和生活上的注意事项。临走前，他有些古怪地看了奥瑞塔一眼，似乎还有话没说出口。但最终只是朝她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和罗斯一同离开了。

　　大水后的一星期，这座小镇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秩序。菲奥娜也将剩余的家当从原先的住所转移过来，开张了自己的店铺——一家园艺铺。

　　奥瑞塔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奶奶对园艺如此的执着，在她看来菲奥娜对此天赋缺缺。菲奥娜总是热衷于把大把大把的种子洒在自家的院子里，任其自生自灭。现在她还在喜欢在每天散步的途中将种子洒在科克沃斯的各条街巷。很快镇上的孩子们便纷纷讨论起镇子西边那个到处洒种子的疯婆婆。

　　菲奥娜对此并不感到生气，反而欣然接受了这个称呼。

　　面对小镇警察的询问，她回答道：“花朵的柔软与力量，总是让人们感受到生命的坚韧与美好。”

　　这是菲奥娜总挂在嘴边的话，每次说起，她都会露出一副怀恋的表情。不过在被警察因毁坏环境而罚款后，菲奥娜也停止了在镇上洒花种的行为，转而专注于侍弄她庭院里的花草。

　　奥瑞塔自从上次发烧昏迷三天后就被菲奥娜严格限制了行动。她闲着无聊就帮忙菲奥娜看店。

　　罗斯几乎每天都会光顾，有时送给奥瑞塔一些零食，有时会买走一捧波斯菊。伊莱偶尔也会来买一些薄荷和迷迭香，不过他往往会带走更多怀特家特产的蜂蜜蛋糕。

　　两个月后，奥瑞塔实在是受不了无聊的闲居生活了。她花了大半天的时间给庭院除草、除虫，给植物施肥、换盆、浇水，以此向菲奥娜证明自己健康得可以和豪斯家门口的那头大狗赛跑。

　　“奥拉，你还没满六岁。离你的生日还有十天。”

　　菲奥娜在一些事情上有些令人难以置信的古板。比如此刻她坚定的认为一个五岁十一个月零二十一天的女孩不应该进行社交活动。尽管奥瑞塔认为和同龄的孩子一起玩这件事与菲奥娜所说的社交完全不沾边。

　　但是，不论如何，她都不可能再天天待在店里了。奥瑞塔用力眨出一些泪花，使劲睁大她水润乌黑的眼睛，尽全力使自己看起来更楚楚可怜一些。她扒着菲奥娜的衣服，使出浑身解数，总算让菲奥娜勉强同意让她出门帮忙售卖鲜花。

　　这是历史性的突破！奥瑞塔兴冲冲地拎起菲奥娜准备好的小竹篮——里面装满了各色新鲜的花朵，花瓣上还带着清晨露水。

　　她穿好凉鞋，哼着小曲出了门。

　　早晨的科克沃斯是吵闹的。正值暑假，孩子们在街道上肆意挥洒着旺盛的精力，妇女们在市场里为今天的食谱做打算，远处的工厂早已开始了运作。

　　人们互相熟悉，其乐融融，这是小镇的好处。四处横生的流言蜚语与无处可藏的秘密是小镇的坏处。

　　奥瑞塔刚把一束康乃馨卖给一位年轻美丽的太太，正开心地数着钞票，然而走到街角就遇到了牵着那头大黑狗的豪斯家双胞胎。

　　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豪斯双胞胎可是镇上著名的熊孩子——最开始喊菲奥娜疯婆婆的人就是他们。他们还经常试图让他们的狗斯宾塞毁坏店铺的盆栽。

　　虽然菲奥娜并不在意这些事，但奥瑞塔还是觉得不要和他们打交道比较好。

　　她装作无知觉的往反方向走，然而，“看看那是谁！”令人讨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疯婆子家的疯姑娘！”

　　奥瑞塔当即拔腿就跑。疯婆子还是疯姑娘都无所谓，他们爱说就说，反正奥瑞塔对自己的精神状态有很清晰的认知。

　　然而有些人并不是想躲就能躲开的。

　　熟悉的狗吠声逐渐靠近，奥瑞塔用余光颤抖地向后瞥，斯宾塞——那头大黑狗正狂啸着向她扑来。

　　强烈的恐惧占据了奥瑞塔的运动神机。她膝盖一软，竟平地摔在地上。

　　巨型犬的尖牙反着森森白光，大张的口中冒出一阵肉腥味，奥瑞塔没来由地想起不久前在路边看见的那几只被扭断脖子的死鸡。

　　“啊——！”

　　黑狗的呼吸几乎扑到她的脸上。奥瑞塔紧紧捂住脑袋，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奥瑞塔颤抖地抬起头，却发现刚才凶狠的大狗现在正躺在地上不断的抽搐。它的身体上突然出现了几个狰狞的血窟窿，还在不停的、汩汩的往外冒着血。目光下移，奥瑞塔惊恐的发现其中一个血洞上正插着一朵的玫瑰——娇艳欲滴，鲜红如血。

　　她忍不住再次尖叫起来，同时响起的还有豪斯双胞胎惊怒的尖叫。但两个男孩此刻已经失去了找麻烦的勇气，他们甚至没想起带走他们的狗就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里。

　　奥瑞塔也想要离开。但看着抽搐的黑狗，她害怕得根本站不起来。

　　正当她抽泣到哽咽的时候，一只细瘦的手伸到奥瑞塔面前。那是个和她同样黑发黑眼，但是面色蜡黄，体型瘦小的男孩。

　　奥瑞塔怔愣的轻轻握住他的手。

　　于此同时男孩笃定地声音敲打在她的鼓膜上。

　　你，是个巫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