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 3 章 ...

  •   神女长乐

      霍夫人的身体承受不住怨鬼身上冲天的怨气,她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不断变得干瘪乌黑,嘴角不断淌出黑红的血液,讥讽的笑了:“我只是坐享其成,毕竟人性都是这样的。贪婪,自私,你们谁也逃不过。”她用阴鹫的眼神扫过沈多渔,“霍效国用我寄身的玉势来当续命阵法的压阵法器,是他太贪心了,他根本就没打算让霍效天活下来。”她冷眼看着男人发现自己的皮肤变得年轻后越来越贪婪,最开始是要五年的寿命,然后是十年,再十五年,最后一点一点汲取了手足的最后一点生命。

      霍夫人的皮肤变得干瘪就像是一层薄纸覆在骨架上一样,她伸手在脸上轻轻一抹大片乌黑的皮肤如干裂的墙皮一样脱落下来。她转头看向床榻上的女人,女人本来不断耸动的肚子已经没了动静。

      “怎么回事?!你干了什么?!”霍夫人吐出一口血痰,怒目瞪向左凉,不对,不对,早该出来的。

      沈多渔坐在一旁的地上心里不禁对‘反派死于话多’的定律愈发深信不疑。

      左凉没说话,沉默着重新倒了杯茶起身走到床榻边抬手把茶水倒在霍老夫人身上。

      沈多渔跟在他身后一看,床上哪里还有霍老夫人的影子,原本她躺的位置上一个被水打湿的贴着符箓的充气娃娃赫然映入眼帘。

      “兄弟,还是你牛逼!”沈多渔瞪大眼睛朝左凉竖起大拇指。

      “哈哈哈!”霍夫人意识到自己功败垂成,她疯癫的笑着,声音尖锐又刺耳,“好啊!原来还是被你算计了。”随着她剧烈的动作,大块的皮肤落下变成黑灰,“咳咳......”她忽然开始疯狂的咳嗽,大量的鲜血夹杂着血块不断从她嘴里涌出,霍夫人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狂风在屋里骤然刮起,摆在阵眼的血玉开始剧烈抖动。

      屋里霎时被浓重的雾气笼罩,灰蒙蒙的雾气越发厚重,慢慢凝结成水气。沈多渔只觉得冷的吓人,就算是深秋也不应该有的温度。窗棂纸被屋内的温度冻硬甚至有些地方已经碎裂发出清脆的响声,怨鬼周身的雾气已经开始往下滴水,水滴打在阵法上不断化出黑色的烟雾。

      沈多渔不自觉的扯住衣服咬紧下唇,他的手冰冷的可怕,直到指尖触碰到了被体温暖热的铜钱他才恢复一丝理智。

      怨鬼拼尽全身力气固执的想要接近床上的女人,她的脚掌刚触及阵圈霎时就变成飞灰。屋内的风更大了,怨气结成的浓雾转化为雾水不断凝结成雨滴坠落,雨水滴落的地面顷刻间结成冒着白气的冰。

      沈多渔能感觉到自己的睫毛已经结成细小的冰渣,他直直望到潋青裸露着的双腿已经被冻的发青。

      “停手吧。”沈多渔目光凛然的对上霍夫人充血的双眼,她的眼白开始发黄,乌黑的眼眸变得浑浊起来,显然陷入了疯癫之中。

      “你做梦!”怨鬼怙恶不悛地继续挣扎着不断朝潋青接近,她爬出最内圈时双腿已经开始干裂像是腐朽的枯树。

      沈多渔迈步上前被左凉拉住,他回头对上左凉镇定的眼,犹豫一秒后他咬紧牙关握住拳头站定在原地。

      接着是第二圈阵法,怨鬼付出的代价是她的双腿。左凉把沈多渔护在身后,五指快速掐诀,五雷诀成,一片不同寻常的黑云在霍夫人头顶飘起,带着紫光的雷电从黑云中打下,霍夫人闷哼一声,然后在雷声中大笑,雷电所击之处皮开肉绽散发出难闻的焦味儿,一道,两道,闪着紫光的雷打在霍夫人身上,她尖声大叫着:“还我精魄!快还给我!”

      隔着烟气,雾气和水气组成的帷幕,沈多渔看到她爬出阵法外圈,伸着干瘪的黑手奋力去勾住潋青的衣角,第五道紫雷击下,她的身躯僵在原地,转眼间化成黑灰洒落在地上。在躯壳销毁的瞬间怨鬼直接被一道闪起的白光弹回最内圈,沈多渔下意识用手去挡,等光芒消散他才睁开眼。

      浓烈的白色怨气凝结成一个模糊的人形,下一秒咆哮着化作雾气猛扑过来,冰冷的雾气就像刀子一样刮在沈多渔脸上。怨气紧紧包裹着沈多渔和左凉,就像是一头扎进水里,什么都不真切,什么都是朦胧的。紧接着他陷入了怨鬼生前的记忆。

      威严庄重的号角吹响阵阵回荡在空中,浩浩荡荡的人群呈环形依次跪倒在土色的大地上,三人高的平台堆砌在最中间,身着黑红相间大袍的小巫围绕在圆台下方,双眼紧闭复杂而神秘的咒语不断从口中念出。下一刻,狂风骤起,呼啸而来的风带着扫荡一切的气势,滚滚乌云随着巨风停留在众人头顶,一场大雨即将来袭。

      平台上大巫手握木杖,苍老的声音响彻天际:“吾神鹩藜在上,愿您赐大真护国公主神力以庇护大真,祈求风调雨顺,四海升平,子孙万事基业长存,国家无事,百姓安康,为此献上圣男神女各六人。 ”

      公主寸丝不挂仅被一层黑纱遮盖,闭眼静躺在金银打造的水池里被十二名八九岁大的孩子围绕着,随着大巫一声令下,站在孩子身后的卫兵拔出腰间闪着冷冷白光的长刀轻轻在孩子脖子上一抹,霎时鲜血染红刀刃,大红的颜色染上公主白皙的皮肤。

      沈多渔站在平台上,就在第一滴血液滴在公主身上时沈多渔清楚地看到她纤长的睫毛细微的颤抖了一下。渐渐地,鲜血将公主淹没。

      轰隆一声雷鸣,沈多渔下意识躲了一下,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只是幻境他尴尬的站起身,神情自若的打量了一下四周。云层愈发密集,在达到一个极致后豆大的雨滴从昏沉的天空打下,茫茫雨幕似珠帘一般悬挂在空中,随着风吹的方向摆动,脚下是一片肃穆静谧。

      雨滴打落在血池里像是热油滴入水中,迅速炸起,血液沸腾一般不断冒出咕噜的气泡。不多时,雨停了,黑沉的天空恢复清亮,太阳挣脱了黑云的束缚,柔和闪烁的金光照耀在这片大地上,但所有人仍在安静的等待。倏地,水池里的公主猛的坐起身大吸了一口气。大巫第一个冲上前确认她的反应然后对着坐在一旁远观的皇帝大叫:“神佑大真!”沈多渔在他们陌生的语言中分辨出了四个字,接着是无尽的狂欢。

      受过洗礼的公主被人立刻披上衣服搀扶着站起身,她一头被鲜血染湿的黑发狼狈的披在脑后,但脸上血色丝毫不减,她握拳抬手露出纤细的小臂神情冷淡的环视一周仿佛她被隔离在这一片喜悦之外。

      沈多渔看到她手臂上的暗红花纹眯起眼想要走进仔细研究眼前的景物瞬间转换。下一秒,沈多渔站在已经残破不堪的城墙上往下眺望,千军万马奔腾着朝这个小国家席卷而来。城外,白骨露野,残肢断臂。城内,哀鸿遍野,民生凋敝。这个曾经辉煌的国家蒙上一层灰败的色彩。

      “公主,请您回去!”粗壮的男声在沈多渔耳边响起,他侧眼而视。

      身着盔甲的士兵跪倒一片,嘴里不断重复那四个字“请您回去”。公主长发高束,红袍披在身后,风乍起,滚滚红浪翻腾在她身后。

      “若连我的百姓,我的领土,我的国家都不能捍卫,我要这护国公主有何用?!”她撑起长弓一击射中快要爬上来的敌军,放声高喝:“大真在后,荣贼在前,你若斩我十人,我定破你一国!”

      大真史记:......年当康武十三,荣军已破向梁、陶于两城,直逼汉京。城内民不聊生,尸横遍野。当此时,护国公主,长乐披战甲登长墙。霎时,狂风乍现,黑云压城,鹩藜神降,荣军大溃......

      “公主,这是......”侍女颤抖着给长乐端上一碗散发着锈味的血红羹汤。

      长乐看了一眼淡声道:“放下吧。”

      等侍女出去后长乐端起那碗羹汤倒入旁边的木盂里。

      ......

      “公主。”侍女把床上形容枯槁的长乐扶起身,手上端着一碗红汤拿汤匙喂给她。

      “给我!”长乐甩开侍女抢过那碗鲜血熬成的羹汤,吨吨饮下,“敌军攻到何处?”她眼神如刀般锋利的刺向垂首跪在地上的将领。

      “敌寇即将抵达夏城。”男人低着头不敢直视长乐。

      “哼,不中用的东西,让人更衣。”长乐利落的起身,不足一年头发枯白披散在她身后,双颊深陷下去,但动作利索的丝毫不像鸠形鹄面的人应有的瘦弱。

      ......

      随着长乐公主一次次披甲上阵消耗神魂,以寿命为代价保佑大真在敌战中获胜,大真迅速征服五原十国,国泰民安,啸傲群雄,五年后长乐逝世举国大丧。大真王痛失爱女与名将,耗时三年为长乐公主打造鹩羽陵,意为鹩藜神女,同年,长乐被迁葬与鹩羽陵中。此后再六年,大真仿佛失去神佑迅速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我累了......”沈多渔在即将清醒的时候听到一个飘渺的女声在她耳边轻声呢喃,“护国公主的使命我完成了。”

      一阵眩晕随之而来,沈多渔下意识的闭上眼蹲下身,再睁眼时他已经回到了现实,左凉同样刚睁开眼。他被左凉伸过来的手一把拉起来:“谢谢。”

      他打眼望去,被聚魂阵困住的怨鬼已经了无踪影,摆在阵眼的血玉碎裂成三瓣,“她,死了?”明明那么凶狠的怨鬼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消灭了,此刻他心中产生了一种巨大的空寂。

      左凉神色复杂地纠正他的说法:“魂飞魄散。”他并没有实施金刀诀,是,是长乐自行选择了断的,她明知最后一层阵法是灭魂阵她还是踏出去了。

      沈多渔良久后故作轻松的说:“我们的任务完成啦。”

      “嗯。”左凉走到他身边站定。

      “你随身携带这种东西的吗?”沈多渔忽然指着床上冰雪般美丽的可爱俏佳人儿。

      “这是纸人。”左凉满头黑线对他怪异的脑回路颇为无奈。

      沈多渔不相信纸糊的人能做成这样,他好奇的走过去轻轻扯了一下纸人的手臂,然后僵硬地回身:“你这质量也太不好了,不能怪我啊。”他从身后拿出一条被扯断的胳膊。

      “嗬。”潋青在这时猛的睁开眼就看到面前凶残的一幕,沈多渔面容凶残衣衫不整,手里拿着一条砍断的手臂,还狞笑着把玩那条纤细的胳膊。她刚睁开的双眼又闭上了然后继续陷入昏迷。

      “我不是,我没有。”沈多渔着急地去推潋青。

      “趁还来得及我给你个建议。”左凉看着他耍猴戏似的开口。

      “什么?”沈多渔虚心求教。

      “把辞呈准备好。”

      “左哥!”二里二气的男声在门外兴奋的大叫。

      沈多渔和左凉一同回身看去,门口已经围聚了五人,四男一女,他们身后不断走近穿着制服的警|察。

      “来了。”左凉先迎上去,神色平淡的问:“张局来了吗?”

      “就在后面马上到。”陈晓红让他走出去,六个人围在左凉身边热热闹闹的在说着左凉不在局里时的趣事。

      沈多渔看着他们的背影神色落寞了一下,然后迅速恢复正常。

      “这是沈多渔。”左凉打断那边热闹的聊天回身朝他走来,“新来的。”

      “嗨。”唯一的女生看到沈多渔的脸瞬间两眼放光,杏眼一弯笑道,“我是丁柠。”她娇小的身躯裹着厚重的白色羽绒服像是偷偷把被子当成披风的小孩儿,头上冒着薄汗。

      “你好,我是沈多渔。”

      “哥们儿,名字有个性。”稍胖的男生带着浓厚的南方口音走上前,“虞山单。”沈多渔注意到他手背上纹着一个似蝎的黑色纹身,巨大的纹身几乎覆盖了他整个左手手背。

      “你纹身也挺有个性的。”

      一个肤色惨白,身形孱弱的男人披着一头白色长发被高大俊逸的男人搀扶过来,他带着黑色的墨镜被身边的人引导着走到沈多渔面前:“我能摸摸你的脸吗?”他有些羞涩的笑了一下。

      沈多渔快速反映过来配合他微微弯身:“当然可以。”

      男人不好意思的搓了下自己的手,即使他特意搓热了手,在触及沈多渔的时候他还是被男人手上冰冷的温度吓了一跳。沈多渔闭上眼感受男人温柔的抚摸,从眉梢摸到下颌,男人的动作带着丝说不出的温柔。

      “谢谢。”他把手从沈多渔脸上拿下来,“冰到你了吧,不好意思。”

      “没事。”沈多渔安慰他。

      “我叫白宿。”

      “叶韶秋。”扶着白宿的男人朝沈多渔点了下头。

      “你,你好。”身材矮小的男人带着黑色口罩走过来,“我是,是,刘丑。”他期期艾艾地说,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沈多渔。”沈多渔在他肩膀上轻捶了一下鼓励他。

      “你们干什么?!”霍培杰一声大喊让所有人看过去,他双手背后拷着手铐被两个警|察往外带走。

      “你涉嫌贪污收回,请配合调查。”一名警官沉声严肃道。

      “放你妈的狗屁!小心老子找人开了你!”霍培杰挣扎着叫嚣,他一跳一蹬腿的样子让沈多渔想起了一边四脚朝天蹬着腿一边呱呱大叫的□□,他瞬间被自己的脑补逗笑了。

      “笑什么?”陈晓红不解的问他。

      “没什么,哈哈哈......”沈多渔越想越刹不住车,最后干脆抱着肚子蹲了下去。

      左凉对上陈晓红不解的目光指了下沈多渔,然后食指在太阳穴处转了一下。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左凉抬头睨了他一眼,还拽上了,他摇摇头:“把血玉拿过来。”说完还不忘嘱咐道:“别用手。”

      “给。”沈多渔用筷子夹给左凉,“放哪里。”

      “中间。”左凉指着阵法的中央,他用茶水画的阵法中央留出来一个圆就是用来放邪玉的。

      沈多渔蹲在他旁边问:“这是聚魂阵?”他仔细看着面前的阵法,一个巨型的大圆把霍夫人的身体包围着,再是三个小圆不断缩进最后是中央的小圆,大小只能放得进邪玉,每道圆环中间都有不一的纹样,第一道圆环像是图腾,第二道是繁体法咒,第三道像是拟态的风图腾,他疑惑道:“不对,怎么有些地方不太一样?”

      “这是聚魂阵没错。”左凉画完最后一笔,霎时一股冷风从窗外吹来,不过很快就停下,“这个阵聚的是阴魂。”他站起身把茶水浇洒在霍夫人的身上,随着茶水洒下霍夫人身上发出‘滋滋’的声音还不断冒出白色烟雾。

      “阴魂阳魂还能分开聚集?”沈多渔有些不解,阴魂阳魂都是魂魄为什么不能一起聚集到一起。

      “可以,有时阴魂过多煞气重容易冲散引来的阳魂。”左凉把空掉的茶盏放回桌上又从自己的小包里取出巴掌大的一面黑色小旗。

      “你是哆啦A梦吗?”沈多渔有一种技不如人的挫败感,看着小小一个包居然能拿出来这么多东西。

      “什么?”左凉没听懂。

      沈多渔张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左凉:“没事,没事。”他不敢嘲笑左凉,孩子从山里来的估计连电视都没看过几眼,越想沈多渔越难过,这人也太可怜了。

      “这面令旗交给你随身带着。”左凉指着东南一角:“我什么时候说要放在那里你就放。”

      沈多渔从他手上接过黑旗,黑旗的料子就是普通的麻布但是上面用缃色近明黄的颜料寥寥几笔,神像形不像的画着一只似猫似虎的动物但身后却长着三条奇大无比的尾巴,“这是压阵灵?是狰吗?”

      左凉拿出一张白色符箓压在霍夫人身子底下:“多吃核桃吧。”

      沈多渔没听懂他的意思凝神思考着。

      “是讙!”沈多渔仔细看着纹样上动物的头部,他忽然发现这只动物只有一只眼,他想起了小时候被逼着看《山海经》的时候有看到过,‘一目而三尾,名曰讙,其音如夺百声,是可以御凶,服之已瘅。’

      左凉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漫不经心的说:“你...今天问题好像格外的多。”

      “因为要写报告。”沈多渔发自肺腑的看着他。

      很好,这个理由没毛病。

      “这个地方是阵眼?”沈多渔跺脚走到左凉指的位置,在一扇用木条封上的小窗下。

      “嗯。”

      在霍培杰和孕妇没来之前他们不能轻举妄动,因此为了放着这个夜晚再出变故左凉要求所有人聚在一间屋子里。霍老夫人让人把她房间的前厅清了出来,地上整齐又界限分明的摆了七床被褥。

      “霍奶奶这几年倒是越活越年轻了。”沈多渔看着房里挂着的全家福,拍摄时间还在右下角写着,三年前的霍老夫人比现在看上去还要苍老不少,那时候的眼神看上去充满死气现在却要更加灵动一些,不过霍老夫人现在脸上的血色倒是比前些年少了很多。

      霍老夫人从房里走出来慈笑道:“这几年和烟歌呆在一起,心里年轻多了。要是有个孙子,我就圆满了。”说完叹息一声走出房间。

      夜里估计还要下雨,水汽低低的压下来,乌云遮盖了半边的天,空气变得潮湿黏腻,轻薄的短褂都被黏在身上似的,沈多渔拿着东西准备去洗个澡缓解一下心里的急躁。

      “一起。”左凉抱着换洗的衣服从侧面走来,在昏黄的灯光下一双黑眸显得格外有神。

      沈多渔不知为何,心里愈发的感到焦虑不安,听到左凉的声音才稍微平静了片刻。他真正走在霍府的宅院里才发现,夜里的霍府真的毫无生机,连一丝冷风都不见踪影,此时除了他们两个人并肩走在路上的脚步声和呼吸声竟再无一丝声响。

      “你有没有觉得......”沈多渔僵着脖子微微向右侧头去看左凉。

      “舌头不想要了就直说。”左凉冷着脸头也不动直视前方,但沈多渔余光瞥到他的左手在不断摩挲着什么。

      快到浴室的入口左凉倏得停住脚步猛的转过身去,中指有力的紧按掌心指纹,拇指压在中指上,其余修长的三指竖直呈四山诀,口中大喝:“鬼妖丧胆,精怪亡形!吾命尔速速现形!”

      沈多渔在左凉回身的同时也伸出手去,早上扯断的铜钱被他当作手链系在手腕上,身后赫然是一团显现出人形的灰色气团,如果灯光再亮一点,沈多渔会清楚的看到面前的气团已经能看出脸庞的轮廓,五官也能依稀辨别出来。随着左凉一声大喝,沈多渔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剧烈跳动,耳中一直回荡着最后一个字音,紧接着面前的灰气像是烧沸的热水蒸汽不断向后沸腾着,仿佛有一阵风在不断吹向它想把它吹散。

      “快...嘶...滚!”一张尖利凶狠的人脸忽然冲到两人面前,发出的声音沙哑又刺耳就像是指甲磨过砂纸的刺啦声,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眸阴狠的瞪着左凉和沈多渔。那目光就像一把浸了剧毒的刀子狠狠戳进沈多渔的心窝,冻骨的冷意霎时间侵袭了全身,他一动不能动,滚烫的泪水在眼眶中聚集,成股的淌下脸颊。

      ......

      “Dad!”小小的沈多渔被喘着粗气的男人用力塞进衣柜里,他哭着,挣扎着朝那个模糊又高大的轮廓伸出手想要去抓住他。

      男人手上的动作顿了一秒迅速关上了衣柜的门毅然决然的离开了房间。

      “I love you, my son, remember it.”这是沈多渔听到父亲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透过衣柜门上的缝隙看向外面,父亲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他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噩梦惊醒,在黑暗中摸索着看向缝隙外面,忽地,一双诡异的灰色眼仁带着笑意透过狭小的缝隙对上他的视线,他吓得猛的往后一缩‘咚’的一声撞在木板上晕了过去。但这么多年过去,午夜梦回时他都记得那像是带着一丝嘲笑,冰冷的注视着他的眼神,仿佛注视着一只渺小的蝼蚁。

      ......

      沈多渔回过神来时,面前的鬼魂已经消失了,左凉静静站在他身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沈多渔勉强自己扯出一个微笑:“走吧。”他说完左凉没有动弹,“快点跟上!爸爸急着洗澡!”沈多渔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掩饰一样的快步向前走去。

      左凉迈开的脚步差点左脚绊倒右脚,他眯了眯双眼注视着前面的人,沈多渔说什么?

      沈多渔推开门从浴室出来,左凉已经换好衣服斜靠在他门口的墙上,听到他开门的动静转过头冷冷的注视着他。

      “看什么看。”沈多渔被他看的又想起大前天早上在机场的事情,用右手上的毛巾在左凉眼前甩了一下,“回神了,儿咂。”

      ‘啪’的一声,左凉虎口用力钳住沈多渔扬起的手腕,淡淡开口:“不会说话就别说。”

      “妈的,有病吧。”沈多渔用力从他手里抽出了右手,用左手揉了一下,“草,玩笑都开不起。”说完他撇下左凉一个人往回走,走在路上嘴上还叨叨个不停:“别让我出去再遇上你,见你一次揍你一顿,不揍到你叫爸爸不带停!”沈多渔不解气的停住在地上跺脚好像左凉就在脚下一样,“气死我了!”

      左凉在他身后远远跟着,看到他的背影无奈的摇头,用力太猛了,演技有待提升。

      生气的夜晚感觉格外的漫长,沈多渔睡在靠墙的位置和左凉紧挨着,他转过身和墙面干瞪眼,心里越想越烦躁不安,一股无名火在沈多渔心头蔓延,随着愤怒而来的还有深深的委屈,他忍无可忍的回过神,在黑暗中怒瞪着左凉:“唔!”一声‘喂’还没说出口就被突如其来的大手捂住了嘴,左凉的手带着股凉意,莫名的让他心静下来。

      “闭嘴。”左凉凑近他,迎着透过窗棂纸的暧昧的月光。

      沈多渔呆住了,他傻傻的点点头甚至忘了呼吸,左凉的手移开后他大口吸了口气,压低声音道:“来了?”

      左凉没回话,但是沈多渔在月光中看到他慢慢爬起身,等左凉坐起身沈多渔才看到净空也坐了起来,他从枕头下拿出洗澡回来后左凉交给他的桃木剑。

      ......

      “一会儿出去就开始。”左凉的声音闷闷的从隔板上面的空格处传过来夹杂着水流的声音稀里哗啦的。

      沈多渔洗着头发半眯着眼下意识往上一望,左凉的黑色寸头映入眼帘。霍府客人用的浴室是用木隔板隔开的,也不知道是什么鬼畜设计,上面和下面都空出了一定的距离,左凉的大高个就矗在空格上方。

      “知道啦。”沈多渔低下头冲掉头上的泡沫,正好看到左凉露出来的脚,他不安分的把自己的右脚伸过去和他比大小。

      左凉在那头看着都快要伸过来的脚丫子一脸无语:“我出去了。”

      “啊,哦。”沈多渔赶忙缩回脚。

      ......

      三人慢慢站起身,沈多渔一看过去三个小男孩在旁边睡的抱成一团,对面早上见过的两个小丫头安分的熟睡着,里屋的灯光还亮着,但是没见霍老夫人和年花的身影,他们七个睡在外面,年花陪老夫人睡在屋里,这是左凉安排的,沈多渔下意识看向他。

      黑暗中左凉眉头紧锁,侧身对净空道:“大师,看来比我们想的要早。”

      “嗯,左道长所料不错。”沈多渔闻声打眼望去,净空竟然睡觉连袈裟都没脱,看来是一早被左凉通知今夜会有事发生。

      “霍夫人死了之后那怨鬼呢?”沈多渔停下脚步等左凉跟上来。

      “你猜。”左凉冷漠的从沈多渔旁边走过直接进了房间。

      “!”沈多渔看着左凉的背影磨牙。

      沈多渔跟在净空身后,净空跟在左凉身后,走到霍老夫人房门口奇怪的是除了霍烟歌在床上熟睡外一个人也不见了,连年花睡觉的地铺都没有翻动过的痕迹。

      “啊!”门外传来一声隐约的尖叫。

      沈多渔最先跑出去,刚踏出房门他胸口就一紧,屋外的气压骤然下降压的他喘不过气。沈多渔抬头一看,被路灯照亮的天空竟弥漫着血红色的雾气,水雾蒙进沈多渔的眼里,一切都显得阴森朦胧起来,蓦地,他的头顶被人用力的点了一下,“干嘛?!”沈多渔瞪了左凉一眼。

      “再看。”左凉示意他看向前方,嘴角在沈多渔转过去的时候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沈多渔带着一腔怒火转过头,瞬间愣住,头皮发麻冷汗直流。眼前是密密麻麻的灰色雾团,像是无数影子影影绰绰的聚集在院子里,有些已经有了人形,大多数还是小小的一团漂浮在半空。在他出声的时候院子里所有灰团同时呆愣在原地,像是转过头来的动作一起紧紧盯着他。沈多渔被看的头皮发麻,马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抬头看向上空,原本看在眼里的血色雾气此时竟能看到是几道似云非雾的气柱在上空不断交叉涌动,气柱有大有小,好像还有几道交缠在一起撕咬。

      左凉伸出双指在沈多渔耳后轻轻一按,沈多渔被他弄的脖子一阵痒意,带起一片鸡皮疙瘩,随着左凉的手指移动到他耳垂,一大波声音翻涌着进入沈多渔耳中。

      呼啸着的风声,许许多多男女交杂的鬼语声,不时从空中传来的尖锐刺耳的咆哮与尖叫。

      沈多渔迷茫了:“这是?”

      “霍府是一道鬼门。”左凉站到他身边凝视上空翻腾的暗红色云柱言简意赅道。

      霍效国买下来的地经过六十几年间怨鬼的作祟竟然变成了全国第二十一道鬼门。鬼门并非是一道门,它可以理解为阴界在人间的通行处一般是散发着浓烈怨气,死气和阴气的聚能场。大量聚拢并且能生成灵气,财气等正能量气场的地方是龙脉,反之,能聚拢且生成大量负能量气场的就是鬼门。鬼魂通过鬼门可以回到阴界当然也可以从阴界来到人间,不过二十处鬼门都有国家专业的人员把手,为的就是不让煞气过重的阴鬼从鬼门出来作乱现世,没想到这怨鬼已经有了这么大的怨气能形成一道自然的鬼门。

      “不是全国一共只有十九道鬼门已经被封锁了吗?”

      “三年前又发现了一道。不过这里还不是鬼门的完全体。”左凉看着地上慢慢聚拢的黑雾。

      “救命!”霍老夫人的声音清晰的从前面的屋子传来。

      “我们不去吗?”沈多渔看着一脸淡定的左凉,回头一看净空那老和尚竟然又躺回了被窝。

      “不,它现在不会动手的。”说罢左凉也回身准备躺回被褥里。

      “你们?”沈多渔懵了,这两个人,怎么一点不按常理出牌,想着,他也躺回了被窝,还是被窝舒服呀。

      “起来。”沈多渔昨晚睡的格外香,早上被左凉叫了好几声才醒来,他坐起身,睡眼朦胧的望着左凉,“我屁股怎么这么疼。”沈多渔嘶了一声,屁股像是被人踹了一脚。

      “跟上。”左凉率先踏门出去。

      纸三角

      “为什么我今天还是心慌?”沈多渔含着牙膏嘴里含糊不清的问左凉。

      左凉动作先他一步,靠在水池边整理身上的法器:“你灵觉过强,对这些怨气的反应要强于常人。”怨气是死魂产生的不甘怨怼所化之气,普通怨鬼产生的怨气都能让人产生幻想体会到死魂的暴躁与愤怒,更何况霍府这六十多年来聚集着至少十只婴灵和一只修了千年的邪玉养成的怨鬼。

      “所以我看到的那些雾气别人是看不到的?”沈多渔‘咕噜咕噜’漱了漱口。

      “普通人很难看到,但也不排除常人中有灵觉强大者。”

      “那我们部门的人都是有这种......嗯,特异功能的吗?”沈多渔一路上叽叽喳喳个不停。

      “嗯。”

      在霍老夫人房间门口沈多渔就看到净空拿着一个小木鱼在院子里散步。

      “净空在干什么?”沈多渔有些好奇。

      左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脸上表情淡淡道:“超度亡魂。”

      “超度不是很费功夫的吗?这么转几圈就可以了?”

      “嗯。”左凉没再给他解释走进房间。霍府的冤魂均被那只怨鬼吸收了魂魄用以滋养自己的三魂七魄,再超度已是无用功,等那只怨鬼被驱散它们也会随之魂飞魄散。

      “他们怎么。”沈多渔追进房里看到地上被褥里裹着的五具白骨霎时噤声,其中三具骨架互相搭在一起就是昨晚的三个男孩,另外两具小丫头的骨架整齐的躺在被褥里。

      左凉仿佛早已知道回事这样,脸上处变不惊的蹲下身拾起自己的小布包。

      沈多渔走到一具骨架前面蹲下仔细看了看已经开始泛黄的白骨:“他们变成这样至少已经三年了。”他看的头皮一紧,这些骨架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抓痕都深深刻在心脏部位的胸骨上,纤细的骨架上还有隐隐的裂痕,五具骨架无一例外,就像是心脏被人挖空一样。

      “你一早就知道。”沈多渔走到左凉身边头微微上抬对上他古井无波的黑眸。

      左凉被他看的下意识别过头去。

      沈多渔看他一副心虚的样子想来净空估计也一早看出异样,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像个二傻子一样。他没由来的升起一股怒火,不把他当朋友,为什么在平房里要推他出去,沈多渔知道自己在这方面技不如人,但是左凉这么忽冷忽热的也太过分了吧。想着他嗤笑一声,从口袋里拿出那柄桃木剑丢到左凉怀里:“还你。”他不要了,沈多渔眼眶一热抄起自己的背包往门外走,谁要在这里受这破委屈,草!沈多渔气冲冲的走在小路上猛的刹住脚。

      遥想当年他还是那个单纯的英伦贵公子沙利叶·冯·康斯坦丁,优雅与英俊兼备是贵族中无数单身美少女眼中的绝佳聊天——简称男闺蜜。沈多渔想到这里忍不住想吐槽那些名媛小姐,他这种风流倜傥英俊多金的贵公子是哪儿不好了,怎么一个个都喜欢叛逆少年。

      ......

      “那我们是好兄弟了哦!”男生笑着亲热的搂着沈多渔的肩。

      沈多渔愣在原地,他在上大学之前没有上过学,都是祖母聘请的老师在家里教导他,也没有同龄人和他玩耍:“嗯!”沈多渔激动的点头,“我们是兄弟。”

      “沙利叶,借我点钱吧,最近泡了个新妞,啧啧啧。”

      “好。”

      “这是沙利叶,我们的兄弟!”沈多渔被男生带到一个派对上,男生拦着他对其他人说。

      “嘿,兄弟。”一个男生从人群中走出来伸手。

      沈多渔不解的握住他的手,被他拉过去撞了一下肩膀,接着每个男生都和沈多渔进行了这项属于兄弟的认证仪式。

      “嗯嗯,我们是兄弟。”沈多渔在那天格外的开心,他在一天之内拥有了这么多好兄弟。

      “嘿,沙利叶,借我点钱吧。”

      “沙利叶,是不是兄弟,最近手头有点紧。”

      ......

      “他们没把你当朋友你知道吗?”个子不高的黑发男生带着眼镜坐在沈多渔旁边和他一同望着前面嬉闹的人群。

      十八岁的沈多渔疑惑的看着他。

      “我叫叶英。”男生伸出手。

      “我是沙利叶。”沈多渔扬起脸朝他灿烂的微笑。

      “你是康斯坦丁家族的沙利叶公子?”

      “你怎么知道?”

      叶英没说话,伸手指了指前面搂着金发女生的男生。

      ......

      “听说你最近搭上了康斯坦丁家族的大公子呀。”昏暗的教室里两个男生斜靠在桌上。

      “嗤。”被问话的男生一脸不屑,“就是一个没脑子的混血杂种。”

      “改天给我也搭个线,最近手头有点紧。”男人嘿嘿一笑。

      落日如火,诺大的教室空无一人,沙利叶躲在讲台下小声的抽泣。

      ‘吱呀’教室的门被推开,沉稳的脚步声靠近沈多渔。

      “这种人才不是兄弟。”叶英在沈多渔面前蹲下,“兄弟在我们国家都是能过命的交情。”

      “过命?”沈多渔来到国外太久,中文有些生疏了。

      “就是能互相拼命去保护对方。”叶英笑着在沈多渔金发上揉了揉,“我们可以做兄弟哦。”

      ......

      总之第二天沈多渔和叶英把所有‘好兄弟’揍了一顿,之后沈多渔和叶英在学校就被动变成了校园双霸的形象,没人再敢接近沈多渔和叶英。

      但是兄弟就是能为你拼命的扭曲形象就这么深刻进了沈多渔的骨子里。

      被沈多渔莫名其妙瞪了一眼的左凉懵逼的站在房里,说好的演戏呢,没想到过了一夜沈多渔演技进步这么快。

      沈多渔大早上起来还处在睡醒后的懵懂状态,完全忘记了第二天还要接着演戏的重任,他现在越想越生气,就差没有冲回去和左凉干一架。

      “呼。”忽然一股细小的凉气在沈多渔耳后吹出,他瞬间脖子僵硬起来,昨晚睡前左凉和他说的话。

      ......

      “明早等我们分开后,怨鬼的两魄应该会分别来对付我们两个。”左凉压低声音在沈多渔脸侧说,热气夹杂着薄荷的淡香打在沈多渔侧脸上酥麻的感觉让他忍不住伸手去揉。

      “知道啦,睡了。”说完沈多渔一秒入睡,左凉在旁边看的差点给他拍手叫好。

      ......

      沈多渔一边心里大叫‘卧槽’没想到他竟然阴差阳错,真的和左凉分开了,一边攥紧衣袖准备拿出昨晚就藏好的符箓,这是左凉给他的,怨鬼一魄若用桃木剑对付只能打散不能重创,这张白色符箓可以暂时把怨鬼的一魄禁锢起来防止霍培杰到来时多生事端。

      他想着,左肩忽然一重,沈多渔僵着脖子不敢乱动,借着余光往左边一看,一双干瘪的,乌青发黑的枯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五指上的指甲像是浸了毒一样黑中带着紫绿,像是鸦青一样的颜色。随着那只鬼手放上来的瞬间,一股冲天的怨气直袭沈多渔的脑子,他被这股透心的凉意冻的忍不住颤栗。他狠下心想着小时候外公教过他的方法狠狠咬了下舌尖,血腥味立刻从喉中涌出,钻心的疼霎时让沈多渔额头冒出冷汗,就在这时他抽出衣袖里藏着的符箓猛的从那只鬼手下抽身。

      怨鬼瞪着一双阴毒无神的眼,殷红的嘴巴硬是扯出一个微笑的弧度:“哈...嘶...哈哈。”沈多渔转过去的的瞬间看到了一个恐怖至极的东西,正对面的东西似人一样两脚站立,不过说像人除了明显的脸和四肢没有一个地方有人的样子。面前的人形生物让沈多渔感到诡异的是明明全身都干瘪到发黑,已经结成一缕一缕的黑发披在身后长及半腰,可那张脸确是年轻女子一般充满胶原蛋白的鹅蛋脸,被胭脂水粉精心打扮,两颊还煞有其事的涂上了两团红云,两道眉毛被精心修饰画上黛色的柳眉,单看脸,就似一个如烟美人,但涂白的脸庞和乌黑的干瘪身体形成剧烈的对比,就如一个大头娃娃一般,沈多渔感觉自己的眼睛受到了污染,妈的,要瞎了。随着它吐气,一股腥臭扑面而来,就像是尸体腐烂的恶臭,让人发呕。

      “给我...嘶...吃。”女鬼忽然嘴角大张到一个常人难以做到的程度,猩红的舌头像蛇一样不断发出‘嘶嘶’的响声,嘴里还散发着腐尸的腥臭,她伸出尖厉的手呈爪状狰狞的朝沈多渔伸来,惨白的脸上随着她的动作在不断往下掉粉。

      尖利的指甲从沈多渔眼前擦过带起阴冷的寒风,沈多渔不由得打了个机灵,他一边小心她的动作一边后退闪避,本来左凉让他直接禁锢住这一魄就好了,可是有些事情还是早知道清楚的好:“你要什么?”

      对方有些僵硬的举着手停在空中,头往左一歪,沈多渔都能听到她动作时骨头之间发出的‘咔咔’声,女鬼歪头嘴角的弧度扯的更大而且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她就保持着一个诡异的姿势,嘴角越张越大,皮肉撕裂开来咧到了耳根处,嘴内的黄牙又尖又大的露出来,但是没有一滴血液随着她的动作流出来,她就像是一具被抽干了的死尸一样。紧接着她眼角的皮肤也开始迸裂,一块接一块的肉不断从脸上掉下来,刚落地就变成灰黑的粉末。

      女鬼的眼神闪过一丝痛恨,动作迅速的朝沈多渔抓去,“我要你的心!”她的指甲伸到沈多渔眼前的时候嘶吼着尖叫,“你的眼!你的魂!”随着她的动作,她身上的皮肤也开始成块的脱落下来,露出里面生蛆的骨头,还在不断蠕动的惨白色蛆虫不断从她身上洒落下来。

      沈多渔闻着她身上腐烂的腥味胃里泛酸,他忍无可忍的两指驱动手上的符箓,白色的符箓在空中猛烈的燃烧起来,小小一张符箓燃气的火有如窜天的气势,大片大片的火落下狠狠打在女鬼的身上,在接触到她皮肤的一瞬间像是遇到了燃料一样乍然间火苗窜的老高,一点靛蓝色的火焰随着冷风落在沈多渔的皮肤上却不带一丝温度,他后退一步看着迅速被火苗吞噬的女鬼,在火焰燃尽的前一秒,庞大的怨气竟冲破了道火的钳制,女鬼一魄化身气团猛的冲向沈多渔面前,一张放大的鬼脸尖叫着朝他森然一笑。沈多渔下意识举起绑着铜钱的右手,金光乍现,刺的他闭紧双眼,那股怨气就在即将接触到他的时候‘嘭’的一声巨响消失于空中,周遭骤然安静下来,接着有了生的动静。

      沈多渔慢慢睁开眼,原本被怨气笼罩的天空此刻像是一层被掀开一角的薄纱,微弱的阳光带着温度的从天上照射进来,他站在空荡的小路上,带着凉意的秋风不断吹拂过他的脸颊,小路两旁种着的常青树的树叶也随着冷风不断沙沙作响。他看向前方符箓燃尽的位置,地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小巧的三角形白色纸团,在纸团正面有两个颜色深红到发黑的繁体字‘臭肺’。他眼里闪过一丝心疼,这都是钱啊。

      ......

      左凉把符箓给他的时候沈多渔不屑的说:“小气死你了,再给一张。”

      “一张一万。”左凉从包里又抽出来一张,“你买吗?”

      ......

      沈多渔一边感叹身为驱魔人的寒酸一边蹲下身拾起那个三角形纸团,并不如想象中的轻盈,而是有一种往下直坠的重量感,接触到纸团的瞬间沈多渔就感觉有股阴冷的视线在背后怨毒的注视着自己,他打了个哆嗦把纸团揣进兜里就往回走。

      “回来了。”左凉收起伸展在半空的手捡起地上的白色三角。

      “嗯。”沈多渔这时心跳的老快,有一种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的错觉,他咽下一口口水把那个白色三角递给左凉,“这,咳咳。”沈多渔开口才发现嗓子哑了下来,他咳嗽两声接着问:“这是怨鬼的一魄?”

      “嗯。”左凉从他手里结果那个白色纸团和他右手里的放在一起。

      “这怨鬼应该是个女人吧。”

      “是。”

      “你的那个也是她的一魄?”

      左凉没说话把自己的纸团递给他,沈多渔从他手上结果纸团,和他刚才收服的是同样的大小,唯一不同的是,三角形纸团的正面写着‘尸狗’二字。

      “臭肺,尸狗。”沈多渔在嘴里念叨。

      “臭肺主管呼吸调和,尸狗主管人身感知。”左凉淡淡开口。

      “可这不是怨鬼吗,她的魂魄怎么也会变成单独的形体。”沈多渔纳闷,三魂七魄按理来说是不会具像化的,可是刚才那只鬼手分明搭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左凉从他手里拿过那个纸三角收进包里,示意沈多渔和自己一起往一侧小路走去:“她修了太长时间部分怨气已经转化成阴气导致三魂七魄中有两魄已经能化聚实体。”怨气冲天,经过霍家这么多死于非命的冤鬼和婴灵的滋养,这个怨鬼已经有两魄被阴气塑形,一旦任其发展下去,恐怕再过个百年霍府就会变成真正的鬼门,而这个怨鬼会把全身怨气转换成阴气,最后修成鬼仙。

      左凉想到此处心里一阵翻腾,难道这就是男人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天道难以容忍怨鬼化仙,命运安排真正的鬼仙在此处压制,只要原鬼仙还在一日,这怨鬼身上爆满而散出的阴气就会被原鬼仙源源不断的吸收,原鬼仙因自身需要滋养不停的融合怨鬼的阴气,导致怨鬼自身修成鬼仙的阴气不得已满足,她就不断杀人来满足自己成仙所需的怨气,再将其转化成阴气,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同时又因为怨鬼是被霍家人亲手解封,终身和霍家人因果纠缠,不管霍家人身在何处,只要这怨鬼一日不灭,霍家就永远不会有男丁出生。

      “现在干嘛去?”沈多渔跟着他走到前厅门口。

      “在霍培杰来前处理掉这怨鬼最微弱的两魂一魄。”左凉在门口站住,侧脸对沈多渔说:“刚才表现不错,一会儿继续。”

      “好。”

      新生儿

      沈多渔看到熟悉的建筑,不知道左凉什么时候已经摸熟了霍宅的路,他们现在通过一条截然不同的小道走到了霍宅的外堂。

      像是知道沈多渔的疑惑,左凉忽然开口:“去任何一个地方都要摸清所有的路,这是做这行最基本的道理。”

      沈多渔在他身后呲牙咧嘴地做了个鬼脸,就他厉害死了。

      沈多渔看着左凉挺拔的背影:“你是在哪里修行?”

      “道观。”

      “我当然知道,我是问你在哪个地方的道观。”沈多渔跨步和他并肩。

      “蛇山。”

      沈多渔不知道是哪个地方,看左凉的样子估计也不想再说,两个人一路无话,沈多渔嘴上闲不住于是向他发出邀请:“这个怨鬼弄完了来我家吧,兄弟带你吃遍小吃街。”

      “不必了。”左凉冷漠的回绝。

      沈多渔生活方面失败了,工作的话题站起来:“我们工作的地方是个什么情况?”沈多渔对这个国家特殊部门好奇的不行。

      “去了你就知道了。”

      “你们的工作都是捉鬼吗?”

      “大部分是。”

      “你能对新同事热情点吗?”

      “不能。”

      “你最近要小心。”沈多渔忽然认真对他说。

      “什么?”左凉不解。

      “小心我半夜撕你工作报告。”

      ......

      “准备好了吗?”左凉准备推门进去。

      “嗯。”沈多渔和他对视一眼,两人具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担忧。

      陈旧的小木门被轻轻推开,左凉率先跨国门槛,沈多渔握紧坠着的铜钱跟在他身后。

      大厅里静悄悄的,刚踏进房间,沈多渔瞬间感到呼吸困难脑内变得浑浊,就像被人蒙上了一层厚重的布匹,眼中看过去一切都变得迷蒙起来,周围弥漫着灰到近黑的怨气,其中还夹杂着黑红的阴气。与此同时一种莫大的压力不断朝沈多渔脑海袭来,他心中默念法诀才让这股难捱的压力稍微缓解。

      “等你们好久了。”年花声音飘渺从北面传来,声音仿佛饱经沧桑,她慢慢转过头来。

      沈多渔在看清年花的脸时猛的吸了口气,又被凉气呛的咳嗽了两声。他攥紧拳头,打量过去,霍老夫人倒在年花座位旁的地上不知是死是活,年花白净的小脸不带一丝生气,嘴角还残留着一道血迹,但是让沈多渔感到心痛的是,年花眼眶里空无一物,就像两个黑黝黝的血洞,望进去仿佛就能被黑暗吞噬。

      ‘年花’僵硬的扯开嘴角从椅子上慢慢挪下来朝沈多渔和左凉走来,机械的问:“沈哥哥,我好看吗?”她就像不受控制一样双手拖下,塌着肩一点一点朝沈多渔和左凉挪动。

      ‘哒’‘哒’‘哒’,年花布鞋的跟踏在地上,一步步朝沈多渔接近,瞪着一双空荡的眼睛忽略了左凉直接朝沈多渔走去,脸上挂着让人胆寒的冷笑。

      “你说你,这说的是人话吗?”沈多渔佯怒地呵斥她,“这美的我都没眼看了。”说完他恍然大悟,这好像确实不是人说出来的话。

      ‘年花’冲过来的动作一愣,继而露出一个阴毒的笑加速朝他冲过来。

      眼看着‘年花’离他就差一臂的距离,他的回答让被附身的年花停下脚步。‘年花’脸上的弧度扯的更大了,沈多渔看着她被鲜血染红的嘴唇不断张合:“那就让我吃掉吧。”话音未落她猛的伸出裸露在外面的手臂,手臂内侧有一块肉被人残忍的咬掉,露出了白骨。

      “左凉!”沈多渔连忙往后一退朝他大喊:“快去救霍老夫人!”

      左凉不待他说,在‘年花’走近沈多渔身边的时候就迅速跑到霍老夫人身边。

      “休想!”‘年花’放弃了近在咫尺的沈多渔转身朝左凉的方向扑过去,左凉抛下霍老夫人眨眼间回到了沈多渔身边。

      “呵呵呵。”‘年花’坐在地上抱着霍老夫人的上半身用手轻轻顺着她花白的头发像是小姑娘打扮着自己心爱的娃娃,“你忘了他是怎么死的了?”她背对着沈多渔和左凉开口,声音已经完全变了,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低沉女声。

      “什么?”沈多渔没听懂怨鬼在说什么。

      “躲在衣柜里的感觉怎么样?”‘年花’重新把霍老夫人放在地上慢慢站起身,“又闷又热,爸爸在哪里?哈哈哈。”说着‘年花’开始疯狂的大笑,眼眶里不断涌出鲜红的血液。

      “你!”沈多渔全身发冷,“你是怎么知道的?!”他直接揪下手上的铜钱,从口袋里摸出一把亮黑色的枪快速上膛对准‘年花’。

      左凉在他举起手的一瞬间就按下他的手臂:“有的怨鬼是能窥探人的记忆的。”

      “放开!”沈多渔理智全失,他拼命想甩开左凉钳制在胳膊上的手,“你不要逼我!”他朝左凉大喝。

      “这是他当时拿的法器吗?”‘年花’狂笑道:“就算是这样不也没杀了我啊!哈哈哈!”她笑的极度嚣张挑衅,嘴角越笑越大,下一秒就要裂开。

      沈多渔重重甩开左凉的手朝她径直冲去,‘年花’大张着手臂嘴里不断发出嚣张的笑声。

      “你!”就在沈多渔要冲到她面前的瞬间,沈多渔身形朝左一闪,一道黄色赤字的符箓紧跟着贴上她的额头,她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全身泄了力气,身体由于惯性朝后倒去,沈多渔从她面前绕到身后小心的接住年花的躯体慢慢放倒在地上。

      “你......”‘年花’仿佛用尽力气想要开口说话,她的嘴唇却像是被外力死死封上。

      “这叫手|枪。”沈多渔蹲在她耳边轻声呢喃道,“这可不是法器,一枚子弹打过去,保证你魂飞魄散。”

      “快过来。”左凉那边已经做好准备。

      “来了。”沈多渔走到霍老夫人身边扶着她往左凉身边去,像是故意说给‘年花’听一样大声道:“霍奶奶,您慢慢走,小心摔着。”

      左凉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左手有力的掐了个驱鬼诀,倏地,一道狂风顺着左凉朝前推出的动作呼啸着朝年花的身体打去,随着持续不断的风柱吹过,年花忽然嘴巴大张,向上仰头,全身开始痉挛,三股灰黑的气团被风柱包裹着吹了出去,在气团出现的同时一声凄惨的尖叫从年花嘴里发出,在空寂的厅堂声声回荡着。

      不多时,最后一丝黑气被吹散,屋内霎时恢复平静,年花全身僵硬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小声抽泣。沈多渔走近把她扶起来。

      “为什么我看不到了?”年花下意识去摸自己的眼睛。

      沈多渔拽住她的双手:“别碰。马上就带你去看医生。”他别过头不忍心去看年花的脸。

      沈多渔把年花扶到最近的房间结果不小心让她伸手碰到了自己的眼睛,撕心裂肺的尖叫从房里传出,左凉‘啧’了一声把霍老夫人放在门口的地上走进去,动作迅速的在年花肩膀两侧点了一下,年花瞬间噤了声倒在床铺上。

      “走吧。”沈多渔帮年花盖好被子和左凉一起走出门。

      “枪给我。”左凉朝他伸手。

      “不给。”沈多渔打掉他的手,“我不会用的。”

      “随便你。”

      “兄dei,你是认真的吗?”沈多渔吃惊的看到左凉单手把霍老夫人夹起来。

      左凉夹着霍老夫人身轻如燕的走在前面,听到沈多渔的声音好像叹了口气:“跟上。”

      他们来到霍夫人的房间,左凉把霍老夫人放在床上然后转身揪着沈多渔的衣襟往外走。

      “松开!”沈多渔从他的‘魔爪’下挣脱,“去哪儿?”

      “霍培杰来了。”左凉话音刚落霍培杰的叫嚷声就从前面传来。

      “人呢?!”霍培杰搂着身怀六甲的女人往里屋走来,“年花?年喜?如烟?”他高声喊了几遍都没人回应心下生疑。

      “霍先生。”沈多渔站在门口正好和走来的霍培杰对视。

      “你!”霍培杰看到他们脸色一变,“你们在我家干了什么?!”

      左凉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给他看,沈多渔站的远没看清他拿的具体是什么本子,只知道霍培杰在看到左凉拿出的东西后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但是不敢再说什么。

      “培杰。”被霍培杰搂着的女人忽然手扶着肚子弯下腰,嘴里发出痛苦的□□:“我肚子好痛。”她伸手捂着的肚子蓦地开始大闹天宫像是孩子收到了什么刺激似的。

      “霍先生,先把人扶进屋里吧。”左凉在他旁边提醒,霍培杰才恍然,他小心翼翼的扶着女人进了霍老夫人的屋里。

      “娘!”霍培杰把孕妇扶到床边一看,立刻颤声叫出来,“你们干了什么?!”他怒视左凉,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迟迟没有发作。

      “别着急霍先生。”沈多渔看着他那副瞪着一双死鱼眼的样子想笑。

      “啊!”年轻的孕妇躺在床上和霍老夫人并排躺在一起忽然声音颤抖着发出尖叫。

      “潋青,怎么了?!”霍培杰扑到床边握住她的手。

      “孩子!”被称作青青的女人已经满头冷汗,她伸手在空中虚抓了两下,终于抓住霍培杰伸来的手,白皙的手臂因为疼痛用力而凸起了隐隐的青筋,她尖长的指甲陷入霍培杰的手背。

      “怎么回事?!”霍培杰脸色因为疼痛而有些凶狠的看着左凉,对方刚才给出的证明让他在此刻下意识的去求助。

      “几个月了?”左凉走上前,食指中指并拢在女人纤细的脖颈上从上到下的划过,女人瞬间松了力气昏睡在床上。

      “才六个月!”霍培杰被女人松开了手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左凉向下看去,女人裸露着腿穿着一条短裙,此时两道血柱顺着她光洁的大腿流下。霍培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怎么回事,你快给我想办法!”他站起身指着女人不断流出血液的肚子。

      “霍先生。”净空出现在门前,他笑眯眯的看着霍培杰,“您随我来,有人自会解答您的疑惑。”

      “可。”霍培杰被沈多渔半扶半推的弄出去。

      “把门关上。”左凉在孕妇肚子上贴了一张符箓。

      “不是还要等那怨鬼的其余一魂两魄吗?”沈多渔不解的问他,但还是根据左凉的要求关上了房门。

      左凉猛的站起身像是闪现一样出现在沈多渔背后:“快关上。”

      沈多渔呆滞的看着面前瞬间被阴影笼罩的房间,躺在地上的霍夫人忽然开始动了起来,她低声笑着,声音有股说不出的感觉,就像是隔着一层薄膜发出的沉闷而又模糊不清的声音。霍夫人肤色白到发青,她僵硬着双手撑地动作迟缓的站起身就像是被人控制的提线木偶,她想要迈向前一步,就在这时左凉用茶水画的阵法起了作用,霍夫人面前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挡着一样,她喉咙中发出嘶吼想要用力冲破禁锢。

      就在这时左凉在沈多渔身后把他往前一推:“放!”

      沈多渔冷不丁被他推了个踉跄,跑到东南一角从口袋里掏出那面令旗俯冲到小窗下的空地,令旗刚被沈多渔放下,整个阵法顷刻间被淡绿色的光点亮,幽幽的绿光柔和的照耀在房中,让内圈的霍夫人不敢再动弹。

      “你出不来的。”左凉看着阵法中央眼神凶狠的霍夫人开口,“你两魂一魄被禁锢在她的体内,两魄在我手上。”说着他拿出两个白色的纸三角。

      刚才在路上的时候左凉就和沈多渔解释过了,怨鬼的三魂七魄其中附身在霍夫人身上的两魂一魄转附于年花身上,刚才左凉又把那两魂一魄从年花身上驱赶出来,它走投无路又因为聚魂阵的吸引重新回到了霍夫人身上,而霍夫人的皮肤被左凉撒上了茶水让它只能进不能出。怨鬼另外两魄已经被他们用符箓禁锢,剩下两魄藏在血玉里被左凉用来做压阵的法器,血玉性邪却灵能强大,所谓负负得正,怨鬼本身的怨气和血玉经过长时间蕴养产生的邪气相互克制,这样怨鬼三魂七魄其中有两魂五魄就都被束缚,实力大减。

      “哼。”霍夫人坐在地上冷哼一声,她抬头扫过沈多渔和左凉,“不过这些都是无用功,等我其余一魂两魄滋养完成,它们就会生噬那老太太的血肉迅速长大放我出来,到时这鬼门大开,你再厉害又能奈我何,又能奈这成千上万的阴鬼何?”她笃定自己一定会成功,因为养灵一旦开始谁也无法阻止。

      怨鬼寄身于霍夫人身上,因为煞气过重霍夫人七窍渐渐开始出血,她颤抖着嘴唇呢喃道:“快了,就快了。”她眼眶含着血泪望向潋青高耸的肚子。

      沈多渔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隔着一层薄薄的贴身毛衣,他清晰的看到潋青肚子上不断出现被顶起的小包,就好像里面的孩子憋不住了准备破体而出一样。他脸色一变忽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你把那个孩子的魂魄吸收了。”左凉气定神闲地坐在桌前还有功夫给自己倒了杯茶鬼门大开仿佛对他完全没有丝毫影响。怨鬼吞噬生魂,再用巫术把一魂两魄生生从自己身上剥离,死胎赢弱的躯壳把怨鬼的魂魄精心蕴养沾染上她的气息成为最完美的肉身,这样一来当带着她一魂两魄的死胎降世她就能找到最适合的宿主寄身。

      霍夫人抬眼看着他声音像是从喉管发出来:“你很厉害,如果是在我的年代你说不定能与我国大国师一较高下。”她又笑出声,“可惜啊,老天让你生在了这个时候,你注定阻碍不了我。”

      沈多渔看着潋青的肚子不断胀大,血痕从她白色的毛衣里渗透:“既然有这样的方式你为什么要害死那么多人?”

      霍夫人吐出一口血痰,冷笑道:“他们都是我维持神魂不散的养料。”几十条鲜活的生命在她眼里仿佛砧板上待宰的鱼肉不值一提,“至于霍效天嘛,我可没杀他。”她放声大笑,牙齿被染上鲜红的血液,像是泯灭人性生啖人肉的魔鬼。沈多渔发誓,就连他遇到过的最凶厉的恶魔都没有这般阴毒。

      水池

      “左哥,那我们先过去。”丁柠推着三人后面往外走。

      “嗯。”左凉朝他点点头。

      “沈哥我们先过去了。”

      “好。”沈多渔蹲在地上笑着朝他摆手。

      左凉看到他站起身:“笑够了?”

      “求别说。”沈多渔赶紧让他止住,他又有了想笑的趋势。

      “走吧。”左凉捡起破裂的血玉放进包里。

      “嗯。”沈多渔跟在他身后走出去。

      “我不会辞职的。”沈多渔看着左凉的背影开口,“我会让你心服口服的。”

      左凉没回答,两人无言的走着。

      沈多渔不住地打量周围的景象,秋风肆意的吹过他的脸颊,他惊讶的发现第一天进入霍府时空中飘散着的淡绿的气雾已经完全消失,经过雨水的冲刷天空呈现出一派天水碧青,霍府露出了它本来的样貌平淡却不失富贵的装饰,但也只是普通的宅子了,没有一丝灵气聚拢就连邪气也已然消失不见。

      他既然决定了就要好好干下去:“鹩藜是什么神?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远古伪神。”

      左凉继续给他科普:“我们追踪鹩藜的消息已经有整整两年了,两年前关于鹩藜神降的传闻不断出现在坊间。”为了保证国家正统,他们被领导委任彻查有关伪神鹩藜的信息,可是他们查遍资料文库鹩藜这个名字一共就出现了两次,一次重名,一次是在藏区一片古墓堆里发现的古籍中出现。由于年代久远古籍部分已经损毁,文物局全力抢救下来的两页中提到了鹩藜的来历。没想到这次在霍培杰家里有了重大收获。

      伪神鹩藜,是以人为制作而成,取童男童女各十二,挖眼熬制;鬼车鸟,黑狗各四,拔其毛放其血置于眼羹中微火慢熬。成,则异香满室,心生喜悦;败,则腥臭四溢,血水沸腾。选一国最至高无上之干净女子饮下而后置于火架之上放火生燃之,火势大作,呈黑紫火光是为鹩藜神成。

      “所以这次你来是知道长乐的存在?”沈多渔追问。

      左凉摇摇头道:“这次是意外之喜。”局里只以为霍培杰用了手段往家里聚气运影响四方气场叫他来追查,谁知道发现了长乐,左凉说完又补了一句,“你也看到了这次的任务,以后我们的任务远比这次艰险很多。”

      沈多渔急吼吼的打断他接下来的话:“你不要说了,我一定会坚持下去的。”

      霍烟歌双眼红肿但还是懂事的扶着嚎哭的霍老夫人,祖孙二人朝他们接近又跑向潋青躺着的屋子,她踉踉跄跄的嘴里不断念叨着霍培杰的名字,净空在她身后踱步走来。

      “大师。”左凉朝他颔首示意。

      “左道长,沈施主。”净空手持佛珠行礼。

      “霍奶奶她。”沈多渔神色复杂的看着霍老夫人离去的背影。

      “贫僧已将事情说与霍老夫人听明。”

      沈多渔注意到净空身上背了个布袋,接着就听他说:“此事于贫僧已了,那贫僧就先行离开了。”说完他就离开了。

      净空离开后沈多渔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从刚才就好奇了很久:“你你到底把霍老夫人和霍烟歌藏到哪里了?”

      “床板下。”

      “亏你想的出来。”

      “对了,你刚才给霍培杰看的是什么?”沈多渔十分好奇左凉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就让霍培杰噤口不言。

      “证件。”左凉拿出自己的工作证递给他。

      臧绿色的证件外层用金色正楷打着‘伍零柒研究所’,翻开里面只有两面米黄色的纸,第一面是左凉的一寸照和身份信息,后一面是一排代号和日期然后用红印打着一个大大五角星,红圈下印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情报委’十二个字。

      “帅啊。”沈多渔还给他,“我也有吗?”

      左凉把证件收好:“你要先过了实习期才会有。”

      “还要实习?”沈多渔惊讶。

      “嗯。”

      “要是实习没过呢?”

      “那就。”左凉贴近他,在他耳边轻轻吐气,“枪|毙。”

      沈多渔笑眯眯:“这位亲亲,我觉得您是不想活了呢。”

      ......

      他们往里走去,一路上身穿不同制服的工作人员不断跑进跑出。

      “他们这是干什么?”沈多渔看到几个人把那五具骨架小心的抬起来放到担架上搬出去

      “研究。”

      随着不断往里深入,沈多渔看到了刚才五个人熟悉的身影围绕在后院的水池旁,他们旁边还站着一个身材中等头发微白身穿制服的男人。还有忙碌着的几个工作人员用长长的竹竿渔网从水池里把锦鲤捞出来。

      “张局。”左凉走到男人身边恭敬叫到。

      男人看到左凉后一改严肃的面容和善的笑起来:“嗯,这次任务完成的很好。”

      “这是沈多渔。”左凉把沈多渔拉到身前。

      男人转头时那一丝慈祥瞬间不见踪影,有神的黑眸紧紧盯着沈多渔,仿佛钩子一般紧紧勾在他身上。

      “您好。”沈多渔嘴角僵硬着勾起微笑,胃里不断抽搐,他最杵这种严肃到不行的领导。

      “好!”张赫仿佛看出了沈多渔的紧张,他忽然放声大笑,而且像是故意笑给沈多渔听最后还不住的‘哈哈’,满面红光地紧紧握住沈多渔的手,“是我联系叶英把你硬是拉过来的,不气吧。”

      “不会不会。”沈多渔被他笑的更慌了这时候哪儿还敢不满意,狗腿十足地表示,“能为国家出一份力我高兴还来不及。”

      “好!”张赫笑着拍了拍沈多渔的肩膀。

      沈多渔被他的‘铁掌’拍的小心脏一颤一颤的,估计他再招呼一巴掌沈多渔就得两眼一翻就地倒下。

      “张局,这边好了。”一个男人把最后一条锦鲤捞出来放进水桶里叫了一声。

      “好嘞!”张赫招手一抬,那边就打开了抽水机的电源。

      机器嘈杂的声音接连不断的响起,随着时间的推移,水池里的水慢慢见底露出里面细碎的石头和水草,嘀嗒一声有人关了抽水机,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出现在水底的巨大木盒。深褐色的木盒已经被池水泡的溃烂,在木头纹路的缝隙中油绿的水藻攀爬着,整个木盒大约有两米长,宽与高应该都在半米以内。

      “别急。”张赫发声阻止已经跃跃欲试的工作人员,“给我找根木棍儿。”他接过递来的长竹竿轻巧小心地蹲上水池边缘的石壁,然后咚咚在上面敲了两声。

      周遭静谧的可怕,秋风时不时吹过带落枯黄的树叶,突然,木盒里像是回应张赫一般发出了两道刮擦的声音,他脸色霎时大变从石壁上跳下来,“不能开棺。”他朝七人摇头,“我去找打电话调吊车。”

      “这是?”沈多渔后知后觉地下意识出声。

      “里面是僵尸。”丁柠站在他旁边回答。

      沈多渔回头看过去,这一看瞬间被吓得往后一退撞上左凉。

      “啧。”左凉快嫌弃死沈多渔了,他不耐烦的把沈多渔从身前推开,

      沈多渔呆若木鸡地看着敞开羽绒服的丁柠完全顾不上左凉。面前的丁柠羽绒服大敞着,一脸人畜无害的朝沈多渔微笑,可是被羽绒服遮盖住的身躯上缠绕着至少三条一米长的绿蛇,蛇身上还有浅黄色的斑纹。一条蛇甚至身体僵直成硬棍一样伸出大半的身子向他寻来,暗红色的眼睛目不斜视地紧盯着沈多渔,血红的信子在外面发出‘滋滋’的声音,沈多渔发誓,他绝对看到这条蛇流口水了。

      “这是小乖。”丁柠伸手去抚摸蛇的头顶,如果只看她的动作沈多渔宁愿相信她在撸猫撸狗,哪怕你撸猪也行啊。

      “它很喜欢你。”丁柠格外认真地看着沈多渔,“连左哥它都排斥了好久。”

      “小乖你好。”沈多渔雷厉风行毫不脱缓朝小乖笑了一下,“小乖再见。”他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考虑一下左凉的提议了。

      “快摸摸它。”左凉看出了沈多渔怕蛇怕的要死在他身后出声。

      丁柠朝沈多渔走近一步:“对,沈哥,小乖不咬人的。”

      沈多渔随着她的‘步步紧逼’朝身后退去小声问左凉:“原谅我刚才的蒙昧无知,我还有机会反悔吗?”

      “你。”左凉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沈多渔打断。

      “好了你别说了,我会努力活下来的。”沈多渔一副痛彻心扉的样子,他绝对不能让左凉说话,不然保准噎死他。

      丁柠忍俊不禁地退回原位:“没想到你怕蛇。”

      沈多渔尴尬一笑,全身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条件反射。”西方驱魔人最为忌惮的存在就是撒旦路西法,而在传说中路西法是古蛇化身,因此蛇成为了每一个驱魔人的禁忌。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点是沈多渔小时候被外公带到山上修行的时候被蛇咬过,现在屁股上两个咬痕都没消失。

      “左哥还没来得及跟你介绍过我们吧。”丁柠体贴地把衣服拉上,“我是养蛇人。”

      沈多渔避她如洪水猛兽,忙不急地接道:“嗯嗯,我回去后慢慢了解。”他看到一条细长的蛇尾游过丁柠纤细的脖子,顿时感觉喉间一紧。

      张赫刚才的电话起的是奇效,不出五分钟一辆吊车就伸着黄色的巨大吊臂从墙外伸进来,与普通吊车不同的是吊臂的最前面多出来了一个黑色的摄像头而且吊臂最前端的抓手那里是用古铜色的金属打造的。

      “这是驾驶员用来看周围环境的。”虞山单站在他身边解答沈多渔刚冒出来的疑惑。

      沈多渔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我们部门都是特殊设计的工具吗?”

      “对。”虞山单突然间开始抓耳挠鳃,像是猴子在翻找身上的痱子,艰难的回答沈多渔,“我们因为有特殊要求所以东西都是改良过的,而且很多东西都是左哥亲自设计的。”说完他又开始挠来挠去。

      “你怎么了?”沈多渔已经他是过敏还是怎么样,下一秒脸色一黑看着他掏出来的东西。

      “没,它刚才跑我身上去了。”虞山单憨厚的笑着从裤腿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红色巨蝎,蝎子身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白色条纹,那白色是惨白,看了让人心里发慌。

      沈多渔四下打量了一下旁边说着话的白宿和叶韶秋还有独自站在一旁凝神观察棺材的左凉,他果断选择了前者。

      “喝水吗?”沈多渔还没走近就听到叶韶秋老妈子一样问着白宿。

      “不喝,你喝吧。”

      “要坐吗?”

      “你累了吗?”

      沈多渔径直在他们身边拐了个弯回到左凉身边:“我觉得你们部门十分需要我,而且很迫切。”他可能会是这个部门里唯一一个正常人。

      “我也觉得。”左凉忽然觉得有这么一个人调节一下气氛也好,省的办公室里一天到晚死气沉沉的。

      “对吧。”于是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达成了空前一致的共识。

      机械的巨手死死钳住水池里的木棺,因为长时间的浸泡木棺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钳子捏碎,所有人胆战心惊的注视着那个棺材慢慢被机械臂放到地上才松了口气。就在木棺被放在地面上的一瞬间有人大叫“棺材是打开的!”,左凉倏地冲出去,风驰电掣地在棺材一周贴上密集的黄色符纸,在他贴上第一张的时候棺材开始剧烈的抖动仿佛有什么东西下一秒就要破棺而出,丁柠和虞山单准备过去帮他,还没迈开步子就被左凉一记眼刀定在原位。

      所有人只见左凉有条不紊且疾如闪电的在棺材上又增贴了一列的黄符,每张符纸之间毫厘不爽。在他贴上最后一张符纸的同时棺材里的动静霎时安静了下来,张赫在这时抬着一条粗长的铁链和人走过来。

      他们雷厉风行地把粗长的紫黑色铁链稳稳压在木棺上,机械臂配合着重新吊起棺材让他们用铁链在木棺四周紧密的锁起来。

      “这里面是僵尸?”沈多渔迎上左凉。

      左凉沉声“嗯。”了一下,锁眉思考。

      接下来的进展就十分迅速了,他们处理了残留在霍府的婴灵找出了霍培杰贪污的赃款,几大箱现金就被他藏在那件上锁的平房里。而在执法人员有条不紊地处理着这一切的时候霍老夫人轻抚着霍烟歌冷眼看着面前的一切,好像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了。

      沈多渔临走前找到霍老夫人:“霍奶奶,我们先走了。”

      霍老夫人目不斜视地盯着在床上酣睡的女孩没有和他说话。沈多渔自觉的从房内离开,短短几天就家破人亡想必她的心里肯定不好受吧,从此以后就只有一个孙女和她相依为命。至于潋青也就是林小姐,这是沈多渔在她醒来时知道的名字,她肚子里的孩子早已是死婴根本没法生下来,怀到六个月已经是怨鬼一魂两魄的极致。

      不过除了这些还是有好事的,比如只上了一天班的沈多渔又放假了,他从丁柠那里知道原来他们部门是上半月班修半月,而他正好赶上了十一月最后一天的班。

      “不!我想上班啊。”沈多渔坐在左凉来接他的车里咆哮,“我一天的工资还没给我呢!”

      霍府的事情虽然告一段落,可沈多渔独自一人的时候总忍不住在脑海内仔细回味,霍老夫人能生下两个男孩只是因为丈夫是日本人吗?那晚在门外敲门的真的是长乐吗,为什么身形和长乐一点都不像呢?还有五具白骨上的爪痕,真的是长乐干的吗?就连关于长乐的事情他们也只是知晓了冰山一隅。

      一切的谜团在他正式上班的第一天显得更加扑朔迷离,他所掌握的事情都只是管窥蠡测。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