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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左凉抬头睨了他一眼,还拽上了,他摇摇头:“把血玉拿过来。”说完还不忘嘱咐道:“别用手。”

      “给。”沈多渔用筷子夹给左凉,“放哪里。”

      “中间。”左凉指着阵法的中央,他用茶水画的阵法中央留出来一个圆就是用来放邪玉的。

      沈多渔蹲在他旁边问:“这是聚魂阵?”他仔细看着面前的阵法,一个巨型的大圆把霍夫人的身体包围着,再是三个小圆不断缩进最后是中央的小圆,大小只能放得进邪玉,每道圆环中间都有不一的纹样,第一道圆环像是图腾,第二道是繁体法咒,第三道像是拟态的风图腾,他疑惑道:“不对,怎么有些地方不太一样?”

      “这是聚魂阵没错。”左凉画完最后一笔,霎时一股冷风从窗外吹来,不过很快就停下,“这个阵聚的是阴魂。”他站起身把茶水浇洒在霍夫人的身上,随着茶水洒下霍夫人身上发出‘滋滋’的声音还不断冒出白色烟雾。

      “阴魂阳魂还能分开聚集?”沈多渔有些不解,阴魂阳魂都是魂魄为什么不能一起聚集到一起。

      “可以,有时阴魂过多煞气重容易冲散引来的阳魂。”左凉把空掉的茶盏放回桌上又从自己的小包里取出巴掌大的一面黑色小旗。

      “你是哆啦A梦吗?”沈多渔有一种技不如人的挫败感,看着小小一个包居然能拿出来这么多东西。

      “什么?”左凉没听懂。

      沈多渔张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左凉:“没事,没事。”他不敢嘲笑左凉,孩子从山里来的估计连电视都没看过几眼,越想沈多渔越难过,这人也太可怜了。

      “这面令旗交给你随身带着。”左凉指着东南一角:“我什么时候说要放在那里你就放。”

      沈多渔从他手上接过黑旗,黑旗的料子就是普通的麻布但是上面用缃色近明黄的颜料寥寥几笔,神像形不像的画着一只似猫似虎的动物但身后却长着三条奇大无比的尾巴,“这是压阵灵?是狰吗?”

      左凉拿出一张白色符箓压在霍夫人身子底下:“多吃核桃吧。”

      沈多渔没听懂他的意思凝神思考着。

      “是讙!”沈多渔仔细看着纹样上动物的头部,他忽然发现这只动物只有一只眼,他想起了小时候被逼着看《山海经》的时候有看到过,‘一目而三尾,名曰讙,其音如夺百声,是可以御凶,服之已瘅。’

      左凉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漫不经心的说:“你...今天问题好像格外的多。”

      “因为要写报告。”沈多渔发自肺腑的看着他。

      很好,这个理由没毛病。

      “这个地方是阵眼?”沈多渔跺脚走到左凉指的位置,在一扇用木条封上的小窗下。

      “嗯。”

      在霍培杰和孕妇没来之前他们不能轻举妄动,因此为了放着这个夜晚再出变故左凉要求所有人聚在一间屋子里。霍老夫人让人把她房间的前厅清了出来,地上整齐又界限分明的摆了七床被褥。

      “霍奶奶这几年倒是越活越年轻了。”沈多渔看着房里挂着的全家福,拍摄时间还在右下角写着,三年前的霍老夫人比现在看上去还要苍老不少,那时候的眼神看上去充满死气现在却要更加灵动一些,不过霍老夫人现在脸上的血色倒是比前些年少了很多。

      霍老夫人从房里走出来慈笑道:“这几年和烟歌呆在一起,心里年轻多了。要是有个孙子,我就圆满了。”说完叹息一声走出房间。

      夜里估计还要下雨,水汽低低的压下来,乌云遮盖了半边的天,空气变得潮湿黏腻,轻薄的短褂都被黏在身上似的,沈多渔拿着东西准备去洗个澡缓解一下心里的急躁。

      “一起。”左凉抱着换洗的衣服从侧面走来,在昏黄的灯光下一双黑眸显得格外有神。

      沈多渔不知为何,心里愈发的感到焦虑不安,听到左凉的声音才稍微平静了片刻。他真正走在霍府的宅院里才发现,夜里的霍府真的毫无生机,连一丝冷风都不见踪影,此时除了他们两个人并肩走在路上的脚步声和呼吸声竟再无一丝声响。

      “你有没有觉得......”沈多渔僵着脖子微微向右侧头去看左凉。

      “舌头不想要了就直说。”左凉冷着脸头也不动直视前方,但沈多渔余光瞥到他的左手在不断摩挲着什么。

      快到浴室的入口左凉倏得停住脚步猛的转过身去,中指有力的紧按掌心指纹,拇指压在中指上,其余修长的三指竖直呈四山诀,口中大喝:“鬼妖丧胆,精怪亡形!吾命尔速速现形!”

      沈多渔在左凉回身的同时也伸出手去,早上扯断的铜钱被他当作手链系在手腕上,身后赫然是一团显现出人形的灰色气团,如果灯光再亮一点,沈多渔会清楚的看到面前的气团已经能看出脸庞的轮廓,五官也能依稀辨别出来。随着左凉一声大喝,沈多渔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剧烈跳动,耳中一直回荡着最后一个字音,紧接着面前的灰气像是烧沸的热水蒸汽不断向后沸腾着,仿佛有一阵风在不断吹向它想把它吹散。

      “快...嘶...滚!”一张尖利凶狠的人脸忽然冲到两人面前,发出的声音沙哑又刺耳就像是指甲磨过砂纸的刺啦声,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眸阴狠的瞪着左凉和沈多渔。那目光就像一把浸了剧毒的刀子狠狠戳进沈多渔的心窝,冻骨的冷意霎时间侵袭了全身,他一动不能动,滚烫的泪水在眼眶中聚集,成股的淌下脸颊。

      ......

      “Dad!”小小的沈多渔被喘着粗气的男人用力塞进衣柜里,他哭着,挣扎着朝那个模糊又高大的轮廓伸出手想要去抓住他。

      男人手上的动作顿了一秒迅速关上了衣柜的门毅然决然的离开了房间。

      “I love you, my son, remember it.”这是沈多渔听到父亲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透过衣柜门上的缝隙看向外面,父亲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他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噩梦惊醒,在黑暗中摸索着看向缝隙外面,忽地,一双诡异的灰色眼仁带着笑意透过狭小的缝隙对上他的视线,他吓得猛的往后一缩‘咚’的一声撞在木板上晕了过去。但这么多年过去,午夜梦回时他都记得那像是带着一丝嘲笑,冰冷的注视着他的眼神,仿佛注视着一只渺小的蝼蚁。

      ......

      沈多渔回过神来时,面前的鬼魂已经消失了,左凉静静站在他身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沈多渔勉强自己扯出一个微笑:“走吧。”他说完左凉没有动弹,“快点跟上!爸爸急着洗澡!”沈多渔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掩饰一样的快步向前走去。

      左凉迈开的脚步差点左脚绊倒右脚,他眯了眯双眼注视着前面的人,沈多渔说什么?

      沈多渔推开门从浴室出来,左凉已经换好衣服斜靠在他门口的墙上,听到他开门的动静转过头冷冷的注视着他。

      “看什么看。”沈多渔被他看的又想起大前天早上在机场的事情,用右手上的毛巾在左凉眼前甩了一下,“回神了,儿咂。”

      ‘啪’的一声,左凉虎口用力钳住沈多渔扬起的手腕,淡淡开口:“不会说话就别说。”

      “妈的,有病吧。”沈多渔用力从他手里抽出了右手,用左手揉了一下,“草,玩笑都开不起。”说完他撇下左凉一个人往回走,走在路上嘴上还叨叨个不停:“别让我出去再遇上你,见你一次揍你一顿,不揍到你叫爸爸不带停!”沈多渔不解气的停住在地上跺脚好像左凉就在脚下一样,“气死我了!”

      左凉在他身后远远跟着,看到他的背影无奈的摇头,用力太猛了,演技有待提升。

      生气的夜晚感觉格外的漫长,沈多渔睡在靠墙的位置和左凉紧挨着,他转过身和墙面干瞪眼,心里越想越烦躁不安,一股无名火在沈多渔心头蔓延,随着愤怒而来的还有深深的委屈,他忍无可忍的回过神,在黑暗中怒瞪着左凉:“唔!”一声‘喂’还没说出口就被突如其来的大手捂住了嘴,左凉的手带着股凉意,莫名的让他心静下来。

      “闭嘴。”左凉凑近他,迎着透过窗棂纸的暧昧的月光。

      沈多渔呆住了,他傻傻的点点头甚至忘了呼吸,左凉的手移开后他大口吸了口气,压低声音道:“来了?”

      左凉没回话,但是沈多渔在月光中看到他慢慢爬起身,等左凉坐起身沈多渔才看到净空也坐了起来,他从枕头下拿出洗澡回来后左凉交给他的桃木剑。

      ......

      “一会儿出去就开始。”左凉的声音闷闷的从隔板上面的空格处传过来夹杂着水流的声音稀里哗啦的。

      沈多渔洗着头发半眯着眼下意识往上一望,左凉的黑色寸头映入眼帘。霍府客人用的浴室是用木隔板隔开的,也不知道是什么鬼畜设计,上面和下面都空出了一定的距离,左凉的大高个就矗在空格上方。

      “知道啦。”沈多渔低下头冲掉头上的泡沫,正好看到左凉露出来的脚,他不安分的把自己的右脚伸过去和他比大小。

      左凉在那头看着都快要伸过来的脚丫子一脸无语:“我出去了。”

      “啊,哦。”沈多渔赶忙缩回脚。

      ......

      三人慢慢站起身,沈多渔一看过去三个小男孩在旁边睡的抱成一团,对面早上见过的两个小丫头安分的熟睡着,里屋的灯光还亮着,但是没见霍老夫人和年花的身影,他们七个睡在外面,年花陪老夫人睡在屋里,这是左凉安排的,沈多渔下意识看向他。

      黑暗中左凉眉头紧锁,侧身对净空道:“大师,看来比我们想的要早。”

      “嗯,左道长所料不错。”沈多渔闻声打眼望去,净空竟然睡觉连袈裟都没脱,看来是一早被左凉通知今夜会有事发生。

      “霍夫人死了之后那怨鬼呢?”沈多渔停下脚步等左凉跟上来。

      “你猜。”左凉冷漠的从沈多渔旁边走过直接进了房间。

      “!”沈多渔看着左凉的背影磨牙。

      沈多渔跟在净空身后,净空跟在左凉身后,走到霍老夫人房门口奇怪的是除了霍烟歌在床上熟睡外一个人也不见了,连年花睡觉的地铺都没有翻动过的痕迹。

      “啊!”门外传来一声隐约的尖叫。

      沈多渔最先跑出去,刚踏出房门他胸口就一紧,屋外的气压骤然下降压的他喘不过气。沈多渔抬头一看,被路灯照亮的天空竟弥漫着血红色的雾气,水雾蒙进沈多渔的眼里,一切都显得阴森朦胧起来,蓦地,他的头顶被人用力的点了一下,“干嘛?!”沈多渔瞪了左凉一眼。

      “再看。”左凉示意他看向前方,嘴角在沈多渔转过去的时候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沈多渔带着一腔怒火转过头,瞬间愣住,头皮发麻冷汗直流。眼前是密密麻麻的灰色雾团,像是无数影子影影绰绰的聚集在院子里,有些已经有了人形,大多数还是小小的一团漂浮在半空。在他出声的时候院子里所有灰团同时呆愣在原地,像是转过头来的动作一起紧紧盯着他。沈多渔被看的头皮发麻,马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抬头看向上空,原本看在眼里的血色雾气此时竟能看到是几道似云非雾的气柱在上空不断交叉涌动,气柱有大有小,好像还有几道交缠在一起撕咬。

      左凉伸出双指在沈多渔耳后轻轻一按,沈多渔被他弄的脖子一阵痒意,带起一片鸡皮疙瘩,随着左凉的手指移动到他耳垂,一大波声音翻涌着进入沈多渔耳中。

      呼啸着的风声,许许多多男女交杂的鬼语声,不时从空中传来的尖锐刺耳的咆哮与尖叫。

      沈多渔迷茫了:“这是?”

      “霍府是一道鬼门。”左凉站到他身边凝视上空翻腾的暗红色云柱言简意赅道。

      霍效国买下来的地经过六十几年间怨鬼的作祟竟然变成了全国第二十一道鬼门。鬼门并非是一道门,它可以理解为阴界在人间的通行处一般是散发着浓烈怨气,死气和阴气的聚能场。大量聚拢并且能生成灵气,财气等正能量气场的地方是龙脉,反之,能聚拢且生成大量负能量气场的就是鬼门。鬼魂通过鬼门可以回到阴界当然也可以从阴界来到人间,不过二十处鬼门都有国家专业的人员把手,为的就是不让煞气过重的阴鬼从鬼门出来作乱现世,没想到这怨鬼已经有了这么大的怨气能形成一道自然的鬼门。

      “不是全国一共只有十九道鬼门已经被封锁了吗?”

      “三年前又发现了一道。不过这里还不是鬼门的完全体。”左凉看着地上慢慢聚拢的黑雾。

      “救命!”霍老夫人的声音清晰的从前面的屋子传来。

      “我们不去吗?”沈多渔看着一脸淡定的左凉,回头一看净空那老和尚竟然又躺回了被窝。

      “不,它现在不会动手的。”说罢左凉也回身准备躺回被褥里。

      “你们?”沈多渔懵了,这两个人,怎么一点不按常理出牌,想着,他也躺回了被窝,还是被窝舒服呀。

      “起来。”沈多渔昨晚睡的格外香,早上被左凉叫了好几声才醒来,他坐起身,睡眼朦胧的望着左凉,“我屁股怎么这么疼。”沈多渔嘶了一声,屁股像是被人踹了一脚。

      “跟上。”左凉率先踏门出去。
      亭台小筑

      沈多渔头一次被鬼抓包心里还带着点羞赧,左凉则是眉头紧皱的样子,冷着张脸也不说话。

      “我们上去?”沈多渔心里没谱,转头去看左凉,左凉垂眸思考着也没回话。

      鬼若没有怨气,煞气且没有进入轮回,那么就是孤魂野鬼,可孤魂野鬼哪个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幻化出一座宅邸,且逃过了左凉诞生就有的天眼。

      他此刻有点不敢确定,如果不是鬼,是精怪化形倒好说,偏偏此处没有一丝妖气,左凉再闭眼用天眼仔细一看,那灰白的鬼气竟还隐隐带着一丝金色的气。道家古籍《修仙志》中,气色章有记载,‘......灰白者,为鬼之气;浑黑且带煞者,为邪物之气;金光乍现且带有微温如煦风微拂者,此为最阳至刚,乃为仙家所有......’

      “鬼魂怎么会带金气?”左凉小声琢磨。

      “什么?”沈多渔以为他在和自己说话,又问了一遍,结果左凉也不理人,径自朝楼上走去。

      凉亭大约有两层楼高,台阶不知道是用什么石料打磨的,经过历史的打磨已经变得有些发黑,楼梯的扶手是勾着纹样的木扶栏但随着磨损上面的图案已经看的不甚清晰了。

      越往上走沈多渔觉得空气好像越清新,刚才站在地面上感觉头好像被蒙上一层薄纱的阻隔感没有了,呼吸也顺畅了不少,不断有和煦的微风从远处拂过比沈多渔初次踏进霍府时的风还要温和些许让人有在寒冷的秋季中旬有一种如沐春风的舒适感。

      沈多渔跟在左凉后面,说来也奇怪,他走了两层的楼梯竟也不觉得累,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加快,如履平地一般。踏上了最后一阶台阶,沈多渔抬头望过去,那亭台竟是半浮在上空!

      而这两层的回旋石阶只是让他们上到了顶层的平顶上。乳白色的飘渺雾气在亭台底部聚拢着形成一大片云一样的形状,乍看过去就好像是一朵白云承托着凉亭浮在空中。

      忽然空中的白色雾气缓缓散去,随着亭台的下降,雾气最后于空中消失不见。

      雾气散去后,亭台中的景象就清晰的出现在两人面前,一张躺椅背朝他们摆放着,躺椅上的人头发雪白的披散在身后,随风不时飘动,身上好像是穿着一身大红的外衣,外面还披着一层红纱,一个衣裳披散到肩膀的姑娘露着香肩坐在那人的身上。

      躺椅前是三个姑娘尽穿了薄薄一层纱衣正嬉戏打闹,左前方还有一个歌姬一样的姑娘在哼着打油小曲,‘薄情郎,负心郎,娶了新人又添房,可怜了那花嫁郎......’

      沈多渔听着曲词心里慎的慌,但那姑娘唱的倒是叫一个轻快活泼,仿佛唱的是轻灵的山间小调。沈多渔和左凉对视一眼伸手把他揽在身后,一脸大义凛然正色道:“不要慌,问题不大。”

      左凉无奈:这位小憨批,问题大了去了。

      躺椅上的人背对他们身下的椅子还跟着歌姬口中曲调的节奏前后摇摆,沈多渔刚开口,他就伸出左手,手腕微微向后一弯,食指竖起但又像是没使力一样带着一个好看又不显懒散的弧度其余四指呈一个握空的姿势轻放着,削瘦纤细的手,如葱白般修长的指尖,光看一只手,沈多渔就能断定这人男,样貌一定不会差。

      “......可笑老天不开眼,竟是叫那薄情人摇身一变,成栋梁!”歌姬娇笑着唱完最后一句,但仔细一听,婉转的歌声夹杂着许多说不尽道不明的情绪在其中,个中滋味恐怕只有写曲的人才能明了。

      一曲终了,沈多渔跟着左凉踏上凉亭,向躺椅上的人走进,就在刚才歌姬唱曲的时候他们观察过了,旁边本来嬉笑玩闹的三个姑娘就跟没了灵魂的人玩偶一样静坐在凉亭三侧的石凳上,也不说话也不眨眼,且同那歌姬一样周身没有任何气场,显然是被人凭空幻化出来的,就和这死气沉沉的宅院一样。现下只有躺椅上的人和他身上的姑娘的调笑声。

      “我倒是有尽二十年没见过生人了。”躺椅上的人没起身,声音懒懒的传过来。

      沈多渔脑回路再清奇也知道他说的生人可不是什么陌生人,而是带着鲜活生机的人。他警惕起来,这鬼怕不是想吸精气吧。他低头看看自己在左凉面前稍显弱小的身躯,清了清嗓子,这个可以慌一下,问题可能比预想中略微大了一点。

      坐在他身上的姑娘瞬间化成白雾消散在风中,躺椅上的人双手撑在扶手上微微用力站起身来,一头苍发跟着他的动作乖顺的披在身后,红衣上的红色发暗,像是鲜血染上去静止旧了变成了暗红,腰间还用红绳系着一块奶白色的玉佩,那根红绳一系显得那人的腰身不堪盈盈一握,明明是鬼此时却有一种大义凌然之感。随着他起身,另外四个姑娘瞬间消失不见,

      那人缓慢回过身来,美一字不足形容,是一种带着艳色的美,一双勾人的狭长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挑,黑色的眸子里望进去是说不尽的春情,但看过来给人的感觉却是无尽的凄凉与孤寂。

      一张小巧的瓜子脸,淡粉的唇瓣,肤色白的吓人,但又不是人死后的青白无光,而是奶白,和沈多渔带着父亲基因的白还有左凉看上去常年不晒阳光,死气的白都不同,白的像是从牛奶浴里泡大的,仿佛隔着空气都能闻到身上散发出来的奶香。

      男人身后是白茫的天空,脚下是灰暗的石板,连凉亭经过了时间的洗礼都开始褪色,只有他一身红衣白发站在空荡寂寥的凉亭中,望着他,沈多渔心底有种说不上来的情绪最后都转化成了一句震惊,请问您是什么绝世美人儿。

      “我正和爱妾行那巫山云雨的好事,你二人突然闯进来干甚?”男人朝前走进,明明嘴里说这放浪形骸的话,却步履优雅,气质如兰。

      沈多渔没想到鬼也有这么不要脸的,他都替鬼脸红。

      左凉不欲多和他废话,这鬼不是他们要找的邪祟,他直接从随身背在身后的小包里掏出一柄缩小的桃木剑,“你可知道在此作祟的妖邪原身在何处?”

      男人不屑的一笑,眼里却是一片清明:“我奉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此处有我护着出不了大事。”说完他打量了一眼沈多渔和左凉,嗤笑一声道:“你们两个估计都不够那东西吃一顿的。”

      “至于那作祟的是个什么东西嘛,我也不甚清楚,只知道他夜里扰我清净,否则我也不会多管闲事处处压制于他了。”男人笑了一下,转身消失在两人面前,余音还在空中回荡:“奉劝你们不要去多生是非。”

      霎时狂风乍现,沈多渔被吹的眯起了眼,随着男人的消失,面前宅邸仿佛被打散的雾气,瞬间化作飘渺烟云,真正的场景出现在沈多渔和左凉面前,一间锁上的小平房,银色的大锁已经锈迹斑斑,深栗色的木门也已经出现了腐烂的痕迹,整间屋子好像与世隔绝,多年都未经造访,随着冷风吹过,细微的灰尘在空气中飞扬。

      左凉率先走上前试着拽了几下门锁没拽动,但木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就像是下一秒连门都要被左凉一起拽倒。

      “别拉了。”沈多渔走上前按住他的手,“别给人家拉坏了,我们先去找净空大师商量一下然后去找霍老夫人问明情况吧。”

      左凉听到沈多渔的话这才松开了手,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让他产生了一种想要破门而入的冲动,他从自己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一个银制的罗盘,上面雕刻着龙身的指针刚拿出立刻飞速转动起来,龙头那一端稳稳指向木门的方向。

      “怎么回事?”沈多渔感觉在左凉拿出罗盘的瞬间周遭空气瞬间变得浑浊起来,温度刹时骤降,他赶紧把脖子上带着的铜钱拿出来。

      左凉忽然贴近在他耳边小声说道:“闭嘴。”

      沈多渔噤若寒蝉,微微侧头和左凉眼神对视,怎么了?

      左凉轻微左右摇了一下头,双唇抿起,全身紧绷着显然危险还没有过去,蓦地,左凉重重咬了一下牙根,大喝一声:“跟我跑!”他拉起沈多渔的手就开始往回去的路跑。

      “呼,怎么了?!”沈多渔深吸了一口气,被左凉拉着拔腿就跑,他下意识想回头看去。

      “别回头,快跑!”前面就是连接前后院的小门,左凉把沈多渔往前一甩,然后猛的关上门,拿出那柄桃木剑,双眼凝聚的看着不断涌来的黑气。

      “左凉!”沈多渔猝不及防被甩到门那头,他回过身时门已经被左凉关上了,“你开门!”沈多渔拼命捶着门。

      门那头的左凉已经没心思和他对话,他嘴里念念有词:“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随着声声法咒落下,他手里的桃木剑忽然变成一把银剑,长剑周身被隐约可见的淡紫色微光包围着,和左凉正对着的黑气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慑住了,它在左凉面前不断打转踌躇着不敢上前。

      “左凉!”沈多渔刚才叫门没应,他四下打量了一下,这边的墙旁正好有一座半人高的假山,他双手攀着粗糙的石壁摇摇晃晃的踩到最高处然后双目凝神深吸一口气,破釜沉舟般地奋力一跃抓住了墙沿。

      左凉听到他的声音寻声看去,眸子猛的缩紧,张了张嘴,喉间干燥下意识说:“封建迷信不可取。”

      “社会科学要牢记。卧槽!”沈多渔惊恐的看着他诧异道:“是你?!”

      “嗯。”

      “这种耍帅的时候爸爸怎么能不在场。”沈多渔蹲下身从墙上一跃而下,在跃下的同时他忽然看到左凉左侧准备进攻的另一团不同寻常的沉暗的灰色气团。

      “左边!”话音还没落地,沈多渔一个用力把脖子上的红绳扯断,右手奋力一掷,还带着红绳的铜钱被他准准抛到那团灰雾的方向,灰黑的雾团被击中的瞬间发出了像婴儿哭泣和尖叫的声音,左侧那团要小一点的灰雾倏得消失在左凉身旁。

      嗵的一声,沈多渔左膝跪在地上,露膝的裤子直接把肌肤暴露在外面,膝头立马被蹭掉一层皮,鲜红色的血液猛然间涌了出来,“嘶”,他撑着地站起身甩了甩同时撑在地上的右臂,朝左凉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还怪疼,看来下次不能用这个出场方式了。”

      左凉倏地一个俯身然后回头靠近沈多渔,两人背靠背,周围的黑色气团变得更多了:“这个给你。”左凉把刚捡起来的铜钱递给沈多渔:“收好,用这个。”说完,他把手上的银剑同时递给沈多渔。

      “那你用什么?”沈多渔看着四面八方不断向自己逼近的黑气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刺激啊,没想到比驱魔人刺激这么多。

      左凉来不及回答他,最大的一股黑气已经冲到了左凉面前,他右手食指,中指竖起,拇指微弯压于一同弯下的无名指和小指之上立剑诀,口中念念有词,须臾金光闪现,左凉化指风为剑气向身前斩去,剑气所到之处带起阵阵厉风,黑气左右来不及避闪被劈下的剑气打个正着,随着剑气劈下,黑雾不断发出刺耳的咆哮,在黑气狰狞中仿佛有一张女人的脸出现在左凉面前,阴毒的注视着他。

      沈多渔这边情况要稍微好上一点,左右两股黑气都不甚浓郁,他背靠左凉手中握着桃木剑,一个横斩,两团黑气瞬间被打散,随着黑气消失的刹那,他手中带着银色剑气的桃木剑恢复成了原来的大小,静静躺在沈多渔手中。

      “走吧。”左凉几乎和沈多渔同时打散了面前的黑气,手诀已经失去了剑芒,以指作剑的两根手指上绽开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

      “这些也是鬼吗?”沈多渔和左凉并肩站在恢复一派寂静的后院。

      “是也不是。”左凉接过沈多渔还来的小剑。

      “那是什么?”

      “鬼的怨气。”

      “那它们都被我们杀死了?”沈多渔很好奇,鬼就这样被杀死了?

      “没有。”左凉举目望向北方的天空,“刚才你用铜钱打散的那只是被杀死了。”准确来说是魂飞魄散了,从此这苍茫广阔的大地再也不会有它的存在。

      “为什么?”

      “铜钱戾气重,对这些刚成型的小鬼杀伤力大,更何况你的是一枚通宝的雕母。”在确认沈多渔就是自己的新队员后左凉的解释也就多了起来。

      “不过以后还是少用,不然打散魂魄都算在你的因缘功德上了。”左凉叮嘱他,铜钱在人的手里辗转流传沾上的阳气过重,对鬼怪杀伤极大,道家从不轻易灭鬼,直接让鬼怪魂飞魄散是最大的一种杀孽。

      刚才沈多渔是为救他情急之下才解下铜钱掷向那团黑气,左凉为了不沾多余的因果,在那铜钱接触到灰气的时候快速伸手碰了那根红绳,因此,这道因果最终还是算在了左凉身上。

      “我们现在怎么办?”沈多渔追问道。

      “去找霍老夫人。”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一定要问清楚,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左凉的预判。

      “兄弟啊!”沈多渔后知后觉激动的拍了拍左凉。

      “嗯。”

      “以后就一起工作了,多关照哈!”

      左凉不经意的耸了下肩,嫌弃的把沈多渔搭上来的手甩下去。

      暴雨来袭

      “霍奶奶,七十年前到现在霍府到底发生了什么您一定要详细说给我们听一下。”沈多渔按照左凉之前叮嘱的询问,此时他们四人围坐在内屋客厅的一张圆桌前。

      木门敞开着,阴沉的天空已经聚集了大片的乌云,湿气低压在半空,时不时还响起声声闷雷,空气变得黏腻潮湿起来。沈多渔看了一眼屋外黑压压的天空,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打雷。

      随着霍老夫人温婉的嗓音,一段残忍血腥的往事在众人面前舒展开来。

      变故是从六十八年前的某天夜里开始的,彼时霍家已经搬进了刚建好的祖宅,霍二夫人夜里起夜时忽然感觉身边没了霍效天往日里的喘气声,她推了推霍效天没得到应答,她只以为是霍效天睡的太死,谁知等她起夜躺回床铺上伸手一摸,摸了一手黏腻的液体还带着股说不上来的腥臭味。

      她大叫一声,跌跌撞撞的下了床拿了火柴点燃了桌上的油灯一看,手上被鲜红粘稠的血液染红,屋外守着的昏昏欲睡的门童被她这一声尖叫吓走了瞌睡虫急忙打开门询问,就见二夫人满手鲜血蹲在木桌下抱着头剧烈颤抖着,门童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他被吓得不轻连忙跑出去叫人,全家应声出来,唯独霍家大爷不见踪影,但在慌乱中没人注意到。

      大夫人差使管家举着油灯去看已经没了气的霍二爷,管家颤颤巍巍的走上前手抖着把灯靠近一举,瞬间吓得懵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

      淡黄色的丝料铺盖已经被血液染成了红黑色,床榻上的人,甚至已经看不出是霍效天的外形,那就是一具裹着人皮的骷髅。

      黑色的短发变得干燥发灰,皮肤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灰黑色,深青色的血管明显凸起,双眼直愣愣的瞪着天花板,眼球肿大像是轻轻一个动作就能从眼眶里掉出来,两颊干瘪下去,胸前破开一个血红色的大洞,四肢消瘦的已经看不出来这是一个正值中年的健硕男子,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腥臭和腐烂的气息,这绝对不是一个刚死的人的尸体呈现出来的样子,按腐烂程度至少已经死了一礼拜了。可,在场的每一个人在早晨还见过霍效天。

      “大爷!快找大爷!”管家最先反应过来,他心里知道这绝对不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他回身在聚集到屋里的人群中搜寻,却没见到霍效国。

      这时候所有人都慌了,跟在管家身后往霍效国的书房走,霍府所有人都知道从一个月前起,霍家大爷不知招了什么魔,每天一睁眼就把自己关在书房,到入寝时才会出来。最近一个礼拜更变本加厉,连睡觉也不回房了,直接睡在书房里的太妃椅上。到了前两天直接连饭也不让人送进屋了。

      浩浩荡荡一家老小来到书房门口,幽幽的灯光从窗棂纸透出昏黄的光芒,管家在外面隐约可以看到霍大爷伏案的身影。

      “老爷?”管家在外面轻轻敲了敲门,没人应答,“老爷,我进来了。”他伸手去推门,发现两扇门并没有关死,而是有一条缝隙。

      众人焦急的等在门外,只听屋里‘砰’的一声脆响,管家手里提着的油灯碎落在地上。

      “老爷!”管家的大叫扰乱了此时每一个人本就已经恐惧不安的心弦,他们蜂拥着围进书房,只见霍效国爬伏在书桌前脸庞红润,原本夹带着白发的头发变得黑亮起来,嘴角勾向两边,整个人带着一种诡异的喜悦,但是已经没了呼吸。

      “那,那是什么?!”一个凑进的侍女指着霍效国的右手惊恐地大叫。

      所有人闻声看去,霍效国白嫩绵软的右手里握着一个食指大小青绿色的玉,令人恐惧的是,那块青绿色的玉上染上了不知哪里来的鲜血,更诡异的是,那血液在玉上形成了许多奇怪的不规则纹路,仔细看去,就像是用鲜血画出来的一张脸,脸上还带着诡谲的笑容。

      “从那以后就有流言说是霍大爷和其弟分赃不均导致霍大爷对霍二爷痛下杀手,然后他因为愧疚自尽。”霍老夫人喝了口茶,叹气道:“那晚在场的每一个人心里都清楚这种死相绝对不是人可以做出来的。”

      “阿弥陀佛。”净空和尚念了声佛号。

      “恐怕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才是您找我们的原因吧。”沈多渔把玩着手上的铜钱想着上午左凉和他说的东西。

      “对。”霍老夫人无奈的笑了一下,放下手中的茶盏。

      也就是从那晚起,霍家大夫人怀着的儿子莫名其妙的就流了,而霍二夫人十月怀胎在那年夏末生下了一个闺女,本来所有人都以为是大夫人被那晚的情形吓得动了胎气导致胎儿不稳。

      但要知道,霍二夫人才是最受到惊吓的那个啊!在发现霍二爷死后,她缓了整整一个月才走出来。接着就是霍二夫人家的大闺女,新婚三月后怀胎,刚查出来是个男孩就不小心滑了一跤,最后更是一个男孩都没留住,身边只有两个女儿伺候,霍效国的大儿子从二楼的窗台上不小心跌下来直接一口气就没了,从六十八年前的那夜起霍家好像被下咒了似的。

      “那您儿子?”沈多渔心下疑惑,按这样说霍培杰这个老瘪三也不应该还活着呀。

      “对,不瞒三位,霍家在这期间只有两个例外,一个是培杰,还有一个......”霍老夫人痛心的闭了闭眼,“还有一个是我大儿子培灵。”

      “算起来培灵要大培杰三岁,可惜这孩子连睁眼看一看这世界的机会都没有。”霍老夫人眼角滑出一滴泪,她拿出手绢擦去。

      “我想他们和我爱人是日本人有关,培灵出生在日本,我本来以为他的顺利诞生能破了霍家的诅咒,谁知道,谁知道,还是没有用。”她叹了口气,“我还记得东京那天是下着雪的清晨,霍家那十几年年以来第一个男孩,他没有哭,只是吭哧吭哧的直喘气,我挣扎着让人抱来给我,一看,那张小脸憋的通红就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一样,当晚他就没了,他咽气后脖子上出现了一个乌青的手印。”

      一年后霍老夫人回到祖宅,请了各路大师都没能找到原因,一个雨夜里,有人敲了门。是一个老乞丐,他请求借宿一晚并表示自己会给出霍老夫人梦寐以求的回报,霍老夫人见老人家可怜给他准备了新的布衣和热饭,两月后,奇迹般地,霍老夫人又怀孕了,她没有去测孩子的性别,再七月,她不慎跌倒早产,生下了霍培杰。

      “我本来以为霍府的诅咒就这样解开了。没想到啊,天意弄人,两年前晓云二胎流产,又是一个男孩。”霍老夫人重重叹息,摇摇头。

      “玉呢?”左凉抿了口茶,在众人无话的时候发问。

      “玉?”霍老夫人有些迷茫的看着他。

      “就是霍效国死的时候手里的那块玉。”沈多渔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既然霍效国死的时候手里握着一块这么明显的玉那么一定不会被人忽视的,他接过去话头。

      “这,这玉。”不知道为什么,提到这块玉霍老夫人变得有些难以启齿,“玉被锁在后院的藏宝阁里了,里面放的全都是霍家那些年偷出来卖不出去的东西。”

      左凉听到这时神色一凛,身子坐的更直,问道:“是那个上锁的平房?”

      “是。”

      沈多渔也知道可能事情变得棘手起来,他看向左凉,后者轻轻摇头示意早上的事情不要说出来。沈多渔心里奇怪,怎么会把那么多古董锁在一间落了灰的平房,之前卖不出去不代表现在也没人买,直到他们推开房门,沈多渔才知道原因。

      屋外轰隆一声,紧接着是突如其来的几道闪电,豆大的雨滴沉沉打在地上,随之而来的是一场倾盆大雨,雷电交错,等待了近七十年的真相随着这场大雨即将落下帷幕。

      沈多渔越不想什么什么越来,他咬着牙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本来白里透红的脸颊霎时退去血色,变得煞白,双手紧攥指尖因为充血变得粉红。

      就在这时,左凉骤然站起身打断了沈多渔深陷着的回忆,他对净空说:“大师,借一步说话。”

      净空和尚显然已经猜到有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他起身对着霍老夫人行了个礼就跟左凉出去了。

      “这......”霍老夫人有些担心的看着他们两人的身影。

      “您别担心。”屋外的雷声暂歇,沈多渔缓过来握住霍老夫人微微颤动的手,“情况我们已经知道了,最迟后天我们就能把这个在霍府作祟的东西抓出来,只是要麻烦您把藏宝阁打开,里面的那块玉很重要。”

      “好好,我现在就去拿钥匙。”霍老夫人站起身拍拍沈多渔扶着她的手。

      ......

      “你和净空和尚说什么了,他一下午都没出房门。”沈多渔躺在床上翘个二郎腿,手上拿了个剥好的橘子分了一半递给旁边坐着的左凉:“喏。”

      左凉摇头没接,他正在自己的小布包里翻着东西。

      “你这个包。”沈多渔瞥到左凉拿着自己的小包一副敝帚自珍的样子想起了之前就想问他的话。

      左凉听到他的话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了沈多渔一眼,抢答道:“铺张浪费。”

      “什么?”沈多渔感觉他有点莫名其妙,“我是想问,你那个补丁是这么缝的有空教教我,我怎么都不会。”他自己就怎么都缝不好补丁,家里好几个破洞的包还堆积着,他也不舍得扔。

      左凉觉得自己遇上了克星:“很简单。”

      “你!”沈多渔气的坐起身,这不摆明了说他笨。

      “你晚上不要去了。”左凉把自己的符箓摆在桌上。

      沈多渔本来躺在床上都快要睡着了,一听左凉的话又猛的睁开眼:“为什么?!”

      “会拖后腿。”左凉担心夜里阴气加重事情会有变故,沈多渔又不像是能保护好自己的,去了还会拖后腿。

      “我呸!”沈多渔撒拉着拖鞋重重坐到左凉旁边的椅子上,“我出来干活有执照的好伐。”

      “你是猎人?”左凉听到他这么说终于想通了,欧洲鬼魂猎人确实有这个资本能让局里这么重视,不惜派人去说服他的曾经的客人通过海关限制入境让沈多渔留在国内。

      “狗屁!”沈多渔感觉自己要气炸了,猎人猎人,所有人都在说猎人,“驱魔人!驱魔人!”全欧洲排名前十位的顶尖驱魔人沈多渔觉得和鬼魂猎人出现在一起都是玷污了自己驱魔人的名号!这绝对是对自己的侮辱!对自己高尚职业的亵渎!

      “高级驱魔人证书我都带了,要不要给你看看。”沈多渔从三年前办下高级驱魔人的证件就没离身一天,逢懂行的都要不小心‘掉’出来一下,这可是废了好大的劲儿考出来的,不炫耀一下怎么对得起他的努力。

      左凉认真地看着他点点头。

      “你!”这是唯一一次沈多渔十分想拒绝把自己的证书给人看。

      沈多渔气冲冲的跑到房里从自己的斜挎包里拿出了一个用透明封皮包好的黑色证书,证书封面还用金色的花体字深深印着‘EXORCISM’。刺啦两声纤维擦过树枝的细微声音在窗外响起,沈多渔猛的回头。

      黄昏的夕阳染红了半片天,一切都如梦似幻宛如幻境,朦胧中一个纤细的背影在窗外一闪而过,他放下手里的证书悄声走到半敞开的窗户旁向外观察,窗户下的草地明显被印上了两个脚尖朝房内的脚印,沈多渔叉着腰回身从窗户的方向观察自己的房间,床上没有什么变化,被子还是他早起叠好的方向原样摆放着,凳子也整齐的摆放在原来的位置,只有......沈多渔歪歪头,嘴角噙着天真的笑朝一个方向走过去。

      沈多渔记得早上出去的时候刚好一阵风吹进来,厕所虚掩上的门被重重的关上,可是现在,厕所的木门留出了一个明显的缝隙。

      异变陡生

      冷风呜呜的从窗子打开的缝隙里刮进来,屋里静的吓人,沈多渔慢慢靠近厕所,啪嗒,啪嗒,水滴打落在洗手台上的声音在此刻格外的清晰,随着距离的拉近,沈多渔隐约能闻到一股血液久置后的独特腥臭味。

      他侧身靠在右侧的墙上伸手把门慢慢推开,在门打开的一瞬间令人发呕的浓厚的腥臭味扑面而来,沈多渔捂着嘴走进去把灯打开,灯泡‘噔’的打开,暖黄色的灯光闪了两下后稳定下来,在光亮起的瞬间沈多渔就看到了厕所发生的变化。

      正对着门口的镜子上用大篆写了一个大大‘滾’字,血液由于时间的原因已经变得黏稠发黑,因为重力的原因血液顺着镜子的平面慢慢往下滑动一滴一滴滴在下方洁白的洗手台上,右侧的马桶被人掀开。

      沈多渔凑过去往里一看马桶被人倒了满满半桶的血水,他嫌弃的按了冲水阀:“神经病啊。”

      奇怪的是马桶冲水的声音不是顺畅的水流声像是有什么堵在最下面,水流夹杂着血水被冲下去发出闷闷的声音。连着按了三次水阀马桶里的血液才被大概冲干净了,水变得清澈起来,在看到马桶里的东西后沈多渔原本放松的表情立刻紧绷起来,心里咯噔一下,眉头紧皱,在犹豫了一秒后沈多渔直接去找了左凉。

      “左凉。”沈多渔从外面把左凉的房门猛的推开。

      左凉停下写字的动作:“怎么了?”

      “还挺爱学习啊你。”沈多渔瞬间被他桌上写的密密麻麻的纸吸引了目光。

      “这是什么?”沈多渔看清最上面正楷红字打印的六个大字,‘工作实践报告’,他的表情僵硬在脸上。

      “工作报告。”左凉气定神闲的合上笔。

      “我,以后也要写吗?”沈多渔感到一丝不妙。

      “五千字以上。”左凉脸不红心不跳地接着问,“找我有事吗?”

      “对,你跟我来就知道了。”沈多渔说完就往回走,左凉皱眉放下笔跟在沈多渔身后。

      沈多渔和左凉前后脚踏进房间,此时空气中弥漫着血液的腥臭味,沈多渔大步走到窗前开到最大,风从外面吹进,空气里的血腥味瞬间被吹散不少,“你进去看。”沈多渔指着厕所。

      左凉没有开天眼,沈多渔房里虽然被浓郁的铁锈味充斥着但并没有邪气和煞气的影子,他走进厕所面无表情的看着镜子上的那个血字,并不是人血,应该是猪血。

      “你看马桶。”沈多渔斜靠在门框上看着他,左凉从镜子里和他对视。

      左凉走到马桶边上往里一望,然后他抬头看了沈多渔一眼。粉红色的水底放着透明封口的玻璃瓶,里面装着一个破碎的婴儿尸体,尸体被铁钳子绞碎,甚至都没有一个人形,整个尸体被浸泡在一种红黑色的液体中,不像是血,像是水一样的液体。

      “这是死婴。”左凉走出厕所,脸上紧绷着,这种尸体应该是在流产后被处理的死婴,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觉到怨气,“我去叫净空。”说完左凉步履匆匆的出了房间。

      沈多渔目光涣散的看着窗外发呆,他在脑中不断回想刚才一闪而过的身影,他总觉得很熟悉,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沈施主。”净空和尚先出现在门前带着一副慈祥庄严却又惋惜的面容。

      左凉跟在他身后进来,他看了眼在窗口思考人生的沈多渔没说话,直接跟着净空进了厕所。

      沈多渔想起昨天大厅中的所有人,蓦地,醍醐灌顶,灵光闪现,他深叹了一口气跟上去,没想到是她,真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啊。

      “阿弥陀佛。”净空右手持着一串念珠,左手张开竖立在胸前,随着净空一声声佛语,沈多渔忽然感觉到心头清明平静了下来,本来紧皱的眉头不自觉的放松了下来。

      “净空在干什么?”沈多渔拉住走出来的左凉,从厕所里传出来的声音带着庄严和慈悲,声声都打在心间。

      “超度。”左凉垂眸看向沈多渔,“你。”左凉犹豫了,他不知道局长让沈多渔加入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选择了,驱魔人的能力对他们来说只会拖后腿不会有任何助力,就算沈多渔有天眼但照目前这种半吊子程度根本连炮灰都算不上。

      沈多渔一脸奇怪的看着他,这人是有什么疾病吗?

      “没事。”左凉不想打击他。

      沈老师觉得他回答的非常棒,但这等于放屁,“我有事。”沈多渔白了他一眼,但正事还是要说,“刚才我回屋的时候看到那个人了,虽然我只看到了一个背影,可是我觉得像是霍夫人。”

      “霍夫人?”左凉疑惑的重复了一遍。

      “笨死你算了,就是霍培杰的老婆。”沈多渔心里快嫌弃死左凉了,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呆瓜。

      他知道,左凉懒得和他辩解,他只是心里奇怪,早晨他在霍培杰天灵盖的位置看到了灰光在闪这是怨气缠身的征兆,霍老夫人天灵盖上看到了黑色的浓烈的死气,沈多渔和净空他没必要看,小丫鬟和霍烟歌都没成年看不到。

      只有霍培杰的老婆什么光也没有,她周遭的气息也要比其他人更加通透干净,如果沈多渔看到的真的是她,那么放血和布置这么恶毒的巫术不可能让她没有一丝怨气。

      这时候净空从厕所走出来:“好了。”

      左凉朝他点了下头:“大师,这死婴是不足月流产?”

      “对,说起来我好像是没有看到,嘶!”沈多渔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是没有看到黑雾,按照往常的经验在尸体的周围都会有或灰或黑的雾气停留,他想着,蓦地被左凉狠掐了一下胳膊。

      左凉面无表情对净空点点头说:“您继续。”

      “是的,而且死婴已经被前人超度过了,魂魄早已转生轮回,现在我们看到的仅是它留在人间的一具躯壳罢了。”净空又念了一声佛号,“贫僧先去为夜里的事情做准备,现在看来事情比左道长预计的还要复杂。”说完他走出了房间。

      “这位朋友请注意你的行为,刚才掐我干嘛!”净空出去后沈多渔撸起自己的袖子,被左凉掐红了一圈。

      “不要把自己有天眼的事情到处说。”左凉自知理亏,他瞟了一眼沈多渔被自己掐红的胳膊。

      “什么天眼?”沈多渔被左凉的话吸引了瞬间忘了自己被掐红的胳膊。

      “就是能看到那些烟雾的能力。”

      “原来这叫天眼,我还以为是特异功能呢。”沈多渔撇撇嘴,心里完全没把这种事当一回事,什么天眼,他还二郎神的三只眼呢。

      “两位客人,老夫人请您们到里庭去,她已经把东西备好了。”年花站在门外小脸笑吟吟的看着屋里的两人。

      “好,就来。”沈多渔拿上自己的背包,里面都是他吃饭的家伙,晚上估计有一场恶战。

      “你别去。”左凉等年花走了之后沉声对沈多渔说。

      “凭什么?”沈多渔火气霎时就上来了,同时天涯捉鬼人,就他还敢看不起人,他从桌上抄起自己的证书递给左凉,“看看,我这是国际组织认证的专家。”他还不忘强调最后两个字。

      “西方驱魔和中国的不一样,你的法器和咒语都没用。”左凉从他手上接过那本黑色的证书翻开扫了一眼。

      和他猜测的一样,沈多渔当年在学校确实是为了认证高级驱魔师才去各个闹鬼的地方找人拍下来的,看完他把证书还给沈多渔,“你的能力对西方驱魔确实很厉害但是东方鬼怪你这些咒语都用不上,去了你只会拖后腿。”最后他简单明了地总结发言,“俗称送人头。”

      “我学过玄学,有些中国的咒术我都记得。再说,你中午也看到了我不会拖后腿的。”

      左凉无情道:“既然你执意要去我也不拦你,我教你几个防身的口诀,夜里你实在对付不来就念着口诀赶紧撤退,遇到危险别指望我救你。”

      “好!”沈多渔一脸灿烂的朝他笑。

      傍晚七点,沈多渔,左凉和净空站在藏宝阁的门口,左凉手上拿着钥匙站在最前面。

      “我要开门了。”左凉左右看了一下。

      钥匙插进已经有些生锈的锁孔中左凉转了第一下没转动,他手上用力只听咔哒一声,锁头从锁孔里弹了出来,他小心的把大锁拆下来放轻动作把绕了几圈的锁链拆了下来。

      随着他的动作木门不断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门内想要破门而出。锁链最后一圈被拿开的刹那,狂风骤起呼啸着从远处的天空刮来很快就归于平静。夜色黑沉沉,透过打开的缝隙沈多渔看进去,屋内被黑暗笼罩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黑暗深处潜伏着。

      “什么味道?”沈多渔站在左凉右后方的位置,一股说不上臭但绝对不香的味道从左凉身前的门缝不断飘出,随着他深吸的一口气,沈多渔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冷。

      一种直接冻到心底的冷意夹杂在这股气味中不断穿出来,他骤然间开始感觉到心脏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后脖颈迅速窜出大片的鸡皮疙瘩,头皮发麻心里一紧,一种压抑阴冷的感觉直击沈多渔内心,接着有了很强的困意,想要就地躺下的感觉。

      “默念净心诀。”左凉的声音清晰从前方传来紧密的压进沈多渔脑内,他一个机灵从困意中挣脱,心里默念左凉下午教给他的法咒,随着脑海中法咒的响起,暖流回温,他的心跳稳定下来。

      他深知这绝对不是他在西方驱魔时会产生的感觉,他知道,自己来对了,他找到了五岁时那个雨夜的感觉。

      门打开的缝隙越来越大,阴冷的气息不断从平房里窜出来,净空嘴里持续不断的念着佛号给众人加持,左凉最后猛的一推,木门‘砰’的一声撞在里侧的墙壁弹了两下,平房灯的开关在外面可是因为年久失修灯泡已经不亮了,左凉手里拿了个手电筒往里探进去,凝聚着的亮光直射在积灰的木地板上还能看到空气中浮动的尘絮。

      沈多渔跟在左凉身后进了平房,平房不大,就是四四方方的一间房间,四周的墙壁前摆放着通顶的高大木柜,有些木柜都空了,有些只摆放着三三两两的几个分辨不出形状的古董,但是正中央却放着一个被玻璃缸罩着的木桌,这张桌上的东西显然是这间屋子里最被重视的,里面还铺了一层红色呢绒垫子,左凉举着手电筒照过去垫子中央有一个凹陷下去的食指大小的小坑。

      “不好,快出去!”左凉脸色大变,手电射过去的光亮处一个黑影迅速闪过,木门被什么东西‘嗙’的重重关上,净空站在门外来不及阻止。

      在同一时间,沈多渔迅速背过身面朝门口的方向,和左凉背对背,没了月光的投射,他面前一片黑暗,只能根据左凉手电散出来的光依稀看清旁边的光影。死寂一样的房间此时只能听到沈多渔和左凉两个人细微的呼吸声。

      “还好我有准备。”沈多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型手电‘咔哒’按下开关,一束冷白的光瞬间照亮他面前的木门。

      左凉被他扑面而来地憨样震住,如鲠在喉:“你。”

      “你也太小瞧我了,我可是专业的。”沈多渔得意地朝他哼哼两声。猛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在灯光照不到的黑暗中他听到了尖锐的东西摩擦在柜子上产生的刮擦声。一阵阴气袭来,一张狰狞着的脸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黑暗中。

      “和我一起玩吧。”阴冷怨毒的童声细声又诡异的在沈多渔耳侧响起,冰冷的气息打在沈多渔的侧脸,他心里一紧。

      “哥哥,来和我一起玩吧。”声音变得多起来,“来玩吧”,“留下来”,几个不同的声音细声细气的环绕在沈多渔耳边,阴测测的笑着,那笑声就像是发春的野猫,尖声诡叫。

      周围阴气聚集,灰黑色的雾气弥漫在整个房间,沈多渔看在眼里有种起雾的朦胧感,可是就在这种朦胧中沈多渔清晰的看到一个皮肤充血的婴儿狰狞的脸上带着阴毒的笑容朝自己猛扑过来。

      沈多渔来不及细想,他下意识把银剑抽出来朝那个婴儿刺去,一声刺耳的哭嚎随着沈多渔的动作发出,那个婴儿嘴巴大张露出尖锐的牙齿迅速消失在沈多渔面前。

      左凉手举桃木剑对付身前扑来的婴灵间隙看到沈多渔的动作来不及喝止。

      “收起你的银剑,开门!”左凉打散又一只扑来的婴灵扭头朝沈多渔吼道。

      “来不及了!”沈多渔看到刚才被左凉打散的黑雾渐渐又聚拢到一起化成婴儿的形状,“用我的剑吧!”沈多渔发现只有自己用银剑打散的婴灵再也没有出现。

      左凉应接不暇地对他怒喊:“快收起来!”

      他身前重新出现了四只婴灵正狰狞着面孔朝他扑去,他嘴里念咒左右手同时发功:“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金光速现,覆护我身。”随着法咒念出左凉周身逐渐被猛烈的金光围绕。

      “我只有一次把它们全部打散的机会,你数到三就跑。”话音还没落地,一阵刺眼的金光从左凉身上迸发出来,唰的一下照亮了整间平房,沈多渔清楚的看见从四方各个角落扑向他们的婴灵霎时消失在空中。

      “快走!别让我分心。”婴灵显然适应了左凉的动作,聚拢的速度竟比刚才还要快,沈多渔刚推开门映着月光回身一看左凉立刻被只少十只重新塑形的婴灵围拢眼看着他身后的婴灵尖利乌黑的指甲就要抓伤左凉的脖子,而门外的净空和尚也不见踪影。

      沈多渔一咬牙刚想回到平房,门就被从里面狠狠关上。

      “你俩小儿是把我的话当放屁吗?!”熟悉的声音在空中回荡着,在寂寥的黑夜传播的格外悠远。

      被偷的血玉

      随着男人的出现从平房中冲出的黑色气团像是畏惧一样都不敢攻击他往后一缩停在空中,他冷哼一声长袖凌空一甩,冷风大作,无形中产生的风竟然把一团团黑气吹散在空中。男人稳稳落在地上,愤怒的看着沈多渔。

      “快!屋里!”沈多渔朝他大吼,“有人还在屋里!”

      男人嗤笑一声抬手隔空一推,本来像是被人从里面钉死的木门此刻被随着男人动作的产生的清风轻而易举的推开。

      “左凉!”沈多渔在门推开的同时往里冲进去,‘咚’的一下和反方向冲出来的左凉撞到一起,沈多渔揉着被左凉撞到的额头:“你没事吧!”说完他就看到左凉流出了鲜红的鼻血,“左凉!”沈多渔瞪大了双眼,以为左凉被婴灵打伤了,他急忙跑过去扶住左凉的胳膊。

      “蠢驴。”男人在身后嘲笑沈多渔,“他是被你撞的。”

      沈多渔听到他的话望向左凉对上他黑亮的眼眸。

      “你不用让他帮忙的。”左凉避开沈多渔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站着的男人,“鬼仙的要求想必不好满足吧。”他目光炯炯的对上男人充满冷意的眸子。

      “哼,你小子有两下子。”男人没把话说完,“想来我就算没打开那扇门你也能自己出来,罢了罢了,就不为难你们了。”他叹了口气,“就让你们把这宅子里的小鬼都捉干净免得打扰我清修吧。一天到晚的,吵都吵死了。”说着,男人的身影随风消失在原地。

      “他......”沈多渔看着男人凭空消失的身影呆滞在原地,还有这种操作?

      “那是鬼仙,已经不在普通亡灵的范畴里了。”左凉抬手把鼻下的血擦掉往前院走去。一般遇到鬼仙是很难办的,因为鬼仙提出的要求都很难满足,一旦没有满足鬼仙的愿望那么灵魂就要被鬼仙收走。不过这只是鬼仙的一魂,事情就好说多了。

      当今世界灵气稀疏,能在霍府见到鬼仙其中一魂可能就是因为霍府是不可多得的灵气聚集地加之阴气浓重适合养魂,要不是天道法则隐隐有着各界不得相互干涉的规定,鬼仙就直接出手消灭这些婴灵了,也不会委曲求全的让他们来做。

      “我刚才。”沈多渔想到他最后的话有些犹豫的问他,“是不是给你增加负担了?”

      “没有。”左凉继续朝前走。

      “真的吗?你不用不好意思,直接跟我说就行。”

      左凉停下脚步回身真心诚意的看着他:“我觉得你叫沈多渔是有原因的。”

      “什么?”沈多渔眨眼间就忘了刚才的对自己无能的愧疚,好奇地追上去,“我没听懂啊。”

      他们刚走到里厅的门口就听到霍老夫人一声哀呼,年花从侧道跑出去,沈多渔侧头和左凉对视一眼。净空正踏门而出看到完好无损回来的两人脸色明显放松了些,他走上前说:“霍夫人出事了。”

      左凉沉声说了声‘不好’,跟在年花身后朝霍夫人的卧房走去。

      沈多渔搀着同时踏出门的霍老夫人跟在他们后面,霍老夫人显然是经历过大风浪的,已经恢复镇定只是脸上依旧蒙着一层哀色。

      还没踏进霍夫人的房间沈多渔就闻到了一股铁锈的臭味,和他房里的臭味不太一样但都是血液的腥味。

      “茹君啊!”霍老夫人在看见倒在地上的儿媳实在忍不住了,大声的哀嚎一声,两行清泪顺着苍老的脸颊缓缓淌下。只是一瞬,她就失去了一个至亲的家人,“我对不起你啊。”她终于受不住了缓缓蹲下身跪在门口的地上,如果没有她对霍效国在外面的默许,儿媳也许就不会自杀,“你原谅娘,娘也是没办法了,你等着,过不久了,等培杰儿子平安出生娘就来亲自给你赔罪。”泪水在她面前积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沈多渔看着她跪爬在地上的背影生出一种世事无常的凄凉感,这句迟来的歉意到底宽慰的是活着的人,还是告慰死去的人呢?

      “瞎想什么呢,还不进来。”左凉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沈多渔从思绪中回神,他避开霍老夫人踏进屋子走到左凉和净空身边。

      霍夫人蜷缩着身躯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头枕右臂,右手腕上用旁边沾染着血迹的银刀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痕迹,左手紧攥着一个红黑色的东西放在胸前,身子已经变得僵硬,皮肤呈现出失血过度的惨白,诡异的是从她右腕流出的血液干涸后留下了一道连接左手的血迹像是所有血液都被那块红黑的玉给吸收了似的,沈多渔抬眼向上看去,霍夫人的嘴角向两侧大大勾起就和霍效国的死相一样,双目瞪肿胀的瞪着,暗红到发黑的血丝密集的缠绕在眼球上像是快要爆掉,那双充满死气的眼睛直勾勾的和人对视,黑色的眸子里充满了最后的怨恨和难以化解的惊惧。

      沈多渔闻一知十地问道:“她化的怨气在哪里?”

      “消散了。”净空和尚嘴里念完佛咒。

      沈多渔疑惑的看向左凉,心里在为不耻下问的自己感动的流泪。

      “她的魂魄已经被邪玉吸收了。”左凉眼神看向霍夫人手上紧攥的血玉。就算他们度了那个害人的邪祟恐怕霍夫人的魂魄也不会再出现了,她早已因果缠身,魂飞魄散,从此碧落黄泉,转世轮回,恐怕再也不会有她了。

      “你房里的东西确实是她放的。”左凉带着沈多渔走到她床边,一床粉被凌乱的盖在床上,中央鼓起一个包,左凉伸手把被子掀开,两个和沈多渔房里一模一样的玻璃罐并排摆放在霍夫人床上,“她应该还要在我们的房里放的只不过一直没找到机会。”

      “这是从哪里来的死婴?”沈多渔心中疑惑。

      “应该是暗地里从医院买来的吧。”左凉冷冷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女人。人性总是如此矛盾,用买来的婴孩尸体做着穷凶极恶的卑鄙事,却自以为高尚慈悲的帮它们超度。这世间的因果总是如此复杂,真挚里含着做作,卑鄙也变得高尚,就连邪恶也找得出美德来了。

      净空忽然怪叫了一声,沈多渔和左凉赶紧走过去。

      “怎么了?”沈多渔看着蹲在地上的净空。

      净空一脸便意,手上拿了根筷子拨开霍夫人僵硬的手露出那块红黑的玉。

      左凉也沉默了,只有沈多渔一脸茫然。

      “怎么了吗?”沈多渔左看看右看看得不到解答,他蹲下身仔细观察霍夫人手上握着的那块血玉,怎么,这么形状,“嗯,这个形状是不是有点......奇特?”是他想多了吗,怎么看都是那个吧......

      “老衲先出去看看可有异象。”净空被沈多渔看的左右不自在,干脆直接出去了。

      “咳。”左凉难得的有一丝失态,他抬手碰了一下鼻尖。

      “我越看越觉得像。”沈多渔蹲在地上拿起净空丢在地上的筷子把血玉从霍夫人手里夹出来,因为尸体变僵的原因还有点难活动后。

      沈多渔费了老半天劲才把血玉从霍夫人攥起的手里拿出来:“这他妈就是吧。”他一头黑线的看着面前食指长短的血玉,比食指要稍粗一点,顶部是像蘑菇一样的刻出来的圆弧型,尾部要更粗一点还有雕刻着一个小圆球。血玉通体顺滑,如果忽略上面像是一个诡异微笑的血迹这块玉是没有一丝杂质的,在烛光的照射下沈多渔能清晰的看到那半白淡青的白玉全被血色的脉络覆盖不用光直射下去乍一看就是一块深红发黑的玉。

      当沈多渔把这块玉拿近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一股阴气袭来的凉意,直透心底,让他心里没由来的发慌,让人心生不安。

      “你是嫌两只手控制起来太复杂吗?”左凉蹲下来拍了一下沈多渔的手,“古玉不能乱碰。”玉是要养的,阴气养阴玉,灵气养灵玉。霍家这块古玉是从墓里挖出来的,在墓里的时间已经被阴气和煞气蕴养了几百年的时间,早已变成了一块染满阴气的邪玉更何况还有邪祟在玉上附过体。

      “哦。”沈多渔一脸冷漠的把这块奇形怪状的血玉夹到桌子上,“这是的吧。”

      “什么?”左凉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沈多渔两眼放光的朝他挤眉弄眼:“那个那个。”

      “你很闲吗?”左凉嫌弃的要死。

      “啧啧。”沈多渔又仔细端详了一下血玉,“怪不得他们卖不出去,这样的也没人买吧。”

      “婴灵是鬼吗?”沈多渔一秒恢复正经回头问左凉。

      左凉神色复杂的凝视着地上的尸体:“是,人为原因产生的居多。”

      “为什么这么说?”沈多渔有些惊讶,他只听过恶魔之子附身婴孩从没听说过人还能制造鬼。

      “婴灵的形成非常复杂,它们不是婴孩死后的魂魄,而是婴孩怨气化身,吊着一口余愿未了,一旦心愿实现就魂飞魄散。”左凉详细的给他解释,反正他加入的事情已经是铁板钉钉,能补多少补多少吧。

      虽然婴灵相对是怨鬼中戾气最重的,但婴灵恰恰是最不容易形成的,因为婴孩在没出生之前不谙世事,不带丝毫怨怼。

      纯洁可爱的小生命即使被母亲打掉或者意外流产也不会怪罪任何人,变成小鬼后只会不断的围绕在母亲身边苦着小脸反思是不是自己不够好,没有资格拥有母亲的宠爱。

      左凉补充道:“可煞气最重的往往就是生而未活的婴孩。”带着对人间的憧憬,家庭的向往却在即将实现愿望的时候被生生打碎一切美好的幻想,这时候的亡灵煞气冲天只要有心人稍加助力绝对能形成婴灵。

      “那霍夫人买来的这些都是......”沈多渔不敢去想,三个洁白无瑕的小生命就这样被人肆意利用。这些婴灵最大的余愿是什么,怕不就是亲眼看一看那向往中的蔚蓝天空吧。对恶魔他没有任何感觉,因为恶魔就是恶魔,哪怕附身在人的身上也改变不了他们邪恶的内在。可,鬼魂是带有为人时的记忆的,当见过阳光,怎么会轻易委身于黑暗。

      “不。”左凉沉声道,“这些只是流产的胚胎,那些小鬼都已经被超度,我们遇到的是这些年来在霍府潜伏的邪祟亲手制造出来的婴灵。”全都是霍家没能出生直接被邪灵扼杀的孩子带着不甘与对这个不公世界的怨恨化成的怨鬼,“我们还算幸运,这些婴灵还没出生就被邪祟杀死,不然霍家这么长时间下来积攒的十几只婴灵恐怕我们三人都应付不来。”

      “是吗?”沈多渔久久无语,他们是幸运的只是因为这些孩子都没出生吗,硬生生被夺走了活着的权利,做了鬼也失去了轮回的机会,这又是什么呢?

      “霍奶奶,这玉柱就是从那个王侯墓里挖出来的?”霍老夫人已经缓了过来,慢慢起身进了门,沈多渔回过神来问她,他确实也不知道这叫什么。

      “这......”霍老夫人看到这块玉面露难色,“对。”

      左凉在一旁沉思片刻道:“霍老夫人,通知孕妇来霍府一趟吧。”

      霍老夫人大惊失色:“这,不行!她,她还有孩子,这要是回来了,万一,万一。”她不敢再说下去。

      “只有孕妇来了那只邪祟才有可能出来。您放心,我们有把握保护好孕妇。”叫孕妇回到霍府实属下下策,但这邪祟附身血玉多年且在王侯墓里养精蓄锐已有两千多年,光是第一夜那邪祟的一个傀儡就有能让霍府灵气全无,煞气弥漫左凉就知道这邪祟估计已经进化成了最凶狠的厉鬼。

      “好吧,我去通知培杰。”霍老夫人叹息一声被进屋的年花扶走了。

      左凉深深的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黑沉的眸子里布满了深意。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沈多渔问他。

      “什么?”左凉走到桌前倒了一盏茶水。

      “一定要让那个孕妇来吗,万一......”沈多渔担心这么一个千年厉鬼万一他们没有降伏不是让孕妇来白白送死。

      “嗯,一定要来。”左凉呢喃道,“不来怎么行。”他低声像是自言自语道。

      “快来帮我布阵。”沈多渔站在门口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左凉叫他才猛然从思绪中回神。他回头一看左凉正站在霍夫人尸体旁边一手举着茶盏一手拿着毛笔在地上画着什么。

      “什么?我不会啊。”沈多渔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去给你找和尚。”

      “不用,你就行。他有他的任务。”左凉最后一句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沈多渔只听到一个‘你就行’。

      “让我干什么?”沈多渔手叉腰俯视着左凉的脑袋,别说,沈多渔看着左凉的寸头笑了,这家伙脑袋还挺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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