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启示录》填舟

59、第 59 章

　　“宣发中心”在大楼二层，进入大门里头空荡荡一片，诺亚喊了一声才有人出来。
　　“什么事？”一位看上去年纪有些大的老妇人上前询问。
　　“我来传达首脑的命令，需要你们告知地下城民众。”诺亚淡定开口。
　　老妇人抬头观察诺亚许久，最终认出诺亚是首脑的贴身保镖，便立马带着他进了总控室。
　　诺亚跟在老妇人后头，不禁有些疑惑，难道她们不需要向莫荣求证的嘛？万一有人假传命令，岂不是很容易混过去？
　　接下来老妇人的话打消了诺亚的疑虑。
　　“在屏幕里输入需要公布的命令，系统会上报首脑，等他同意之后，命令便会全息投影于地下城各处。”
　　诺亚点点头，目光落在前方的仪器上。
　　他迅速打上需要发布的命令，点击发出之后，系统便显示“正在上报中......”
　　既然申请已经发出，诺亚也不打算等莫荣通过再离开。
　　一转身，诺亚就看到那个老妇人正靠在躺椅上织毛衣，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
　　“您好，我可以走了吗？”诺亚出于礼貌还是问了一嘴。
　　老妇人随意地瞥了诺亚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推了推老花镜继续织毛衣。
　　但是在诺亚即将离开的时候，老妇人又突然开口将他叫住。
　　“他又发布什么命令了？”
　　听着语气，老妇人对莫荣并不是很尊敬。
　　“就是放松了一些政策，允许地下城民众读书学习。”
　　话音刚落，诺亚就看到老妇人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但这种情绪很快就被掩盖下去。
　　“您怎么了？”诺亚缓缓开口询问。
　　那老妇人停下动作望着诺亚，片刻之后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见老妇人并不想回答，诺亚便默默朝她点头致意，抬腿打算离开。
　　在他即将走出房门时，老妇人的声音从后头传来：“地下城没有书籍资料，想办读书会和图书馆很难。”
　　听到这话，诺亚停住脚步，微微转身看向老妇人。
　　他突然对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有点好奇。
　　“请问您是？”
　　老妇人摘掉眼镜，用布满皱纹的手揉了揉眼窝，又叹了一口气才抬起头。诺亚这才发现，这位老妇人虽看着年迈，但眼睛却异常清澈。
　　“我叫芒姝，曾经是个学者。”
　　短短一句话，诺亚就明白了老人方才为何会有那样的触动。
　　既是学者，想必是极其热爱读书的。
　　诺亚沉思良久，回到芒姝面前，微微俯身道：“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您为图书馆添置新书呢？”
　　芒姝皱起眉神色复杂地盯着诺亚看了一会儿，随后有些倦怠地摇了摇头。
　　“我年纪大了。”
　　见她推辞，诺亚也不强求。
　　“好吧，谢谢您。”
　　说完，诺亚便大步离开。
　　偌大的控制室里，只剩下芒姝一人窝在躺椅上，小小一只，虽无言，身上却透着哀伤与怅惘。
　　“叮”的一声，屏幕显示莫荣已经通过这项请求。
　　芒姝久久望着屏幕，眼中似有怨怼，似有渴望，似有迷茫，千头万绪，就和她随意盘起的银发一般杂乱。
　　与此同时，地下城各个公告栏处浮现出这项决议，不少民众看到都惊讶不已，但大多看过便略过了。
　　当然，其中不乏感兴趣的人，他们站在公告栏前久久停驻，将决议上的内容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心中燃起希望却又转瞬之间熄灭。在这个沉重而绝望的世界里，能活着就已经是奢望。
　　公告栏前，人群聚了散，散了又聚......
　　公寓里，西成和灵素透过窗户看到天幕浮现的公告，皆是内心雀跃，这下一来，她们就可以放心做想做的事了！
　　地底矿区，每一个矿洞的公告栏也显出这项公告。大多数矿区工人都没有理会，只有一部分人停下动作看了过去，他们浑身上下被涂满黑灰，只有那双眼睛迸发出光芒。只要仔细一瞧，就会发现那些人额间都有一个“×”的标志。
　　在矿区最深处，那个悬崖上，原先西成所在的机械装置前，是宇文在那里坐着。
　　他接替了西成的工作。
　　几个运送煤炭的工人推着矿车而来，警卫在洞口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不再搭理他们。
　　工人将矿车推到机械装置前，借着倾倒煤炭入筐中的工夫，小声对宇文说道：
　　“老大，莫荣不知吃了什么药，宣布允许地下城办图书馆和读书会。”
　　原本冷着脸的宇文一听，立马抬眼看向来人。
　　“小邵，你说的是真的？”
　　被称为小邵的男人立马点点头，手上还不忘继续倾倒煤炭。
　　“好我知道了，你们回去注意安全。”宇文掩下眼中的波动，轻声叮嘱道。
　　“老大您也保重。”说完，这几人便推着空车回到矿洞里。
　　宇文目送几人离开，直到看不到他们的身影才缓缓收回视线，心底却一阵一阵泛着涟漪。
　　他不用猜就知道这项决议肯定是诺亚他们想出来的，虽然他不确定他们具体想要做什么，但这番操作和那场翻天覆地的“文化试炼”如此相似，宇文心里大概有了一点底。
　　即使诺亚没有亲自亲口告知他们的计划，宇文也能猜到他们想做什么。
　　“外面交给你们，这里，就交给我吧。”宇文握着操作手柄的手微微颤抖，低语的嗓音也颤抖着，但那双眼睛却是异常坚定明亮。
　　几天之后，西成和灵素确定好路线，决定前往目的地——九州公苑。
　　她们戴好假面，换上简单的休闲服，在天一亮就出了门。
　　等抵达九州公苑，已经临近中午，如果不是她们借助了工具间里的悬浮车，恐怕走到天黑也走不到。
　　既然临近中午，两人就打算在附近停好悬浮车先吃点饭。
　　从停车区出来走在小街上，一抬头便能看到不远处的“灯塔”大楼。
　　灵素有些落寞地收回眼神，看到大楼她就忍不住担心起莫大哥和父亲。西成将灵素的情绪尽收眼底，心疼地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低头用脸蹭了蹭她的头发。
　　“我们会救出他们的。”西成小声安慰道。
　　灵素没有说话，只是用指腹轻轻摸了摸眼角，强撑起笑点了点头。
　　她们找了一家小饭馆，点了几道炸虫子和小菜。
　　虽然地下城也有种植粮食和蔬菜，但是这些好东西都会优先送到“灯塔”，普通民众能吃到的只有一些定期分发的碎粮，所以无论饭馆还是自家，吃得最多的就是虫子了。
　　看着桌上几盘花花绿绿的炸虫子，灵素不禁捂住嘴皱起了眉头。
　　“吃吧，大家都吃这个的。”西成说着将一盘还看得过去的炸知了推给灵素。
　　“嗯。”灵素看向四周，饭馆里的食客都神色平常地吃着炸虫子，这对他们来说已经习以为常。
　　灵素从盘子里夹起一只炸知了，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
　　牙齿摩擦的同时，知了被一点点碾碎，算不上好吃，但也能下咽。
　　可惜地下城食用油资源也匮乏，否则这些炸虫子一定会做得更美味。
　　西成一夹就是一大把，张嘴统统塞进口中，一边嚼一边吮吸汁液，对她来说，这些炸虫子已经比囚禁在矿区的食物好多了。
　　“在他的统治之下，幸存者们不过是从一个地狱到了另一个地狱。”西成咽下残渣，有些同情地轻声感叹。
　　“是啊，你看......”灵素夹着炸虫子的手顿在原地，双眼望着门外的街道。
　　那里正在上演着一场欺凌的闹剧。
　　就在饭馆不远处，几个身形高大的警卫正围着一大一小一对母女，那对母女很瘦弱，身上穿的衣服很陈旧，头发也乱糟糟的，看上去不是流浪者，但也算不上中产。
　　西成和灵素只听到那群警卫不停斥骂着。
　　“哪来的乞丐！谁允许你们在这里闲逛的？”
　　“滚回去！中央大街也是你们能来的？！”
　　“什么垃圾样，也不怕脏了别人的眼！滚！”
　　“臭死了，都把车子弄脏了！滚过来擦干净！”
　　......
　　灵素伸出脑袋往外看去，那两人分明距离警车还有一段距离，怎么就弄脏了警车呢？
　　那群警卫气焰嚣张，竟直接伸脚去踹那对母女，还有人甚至往她们身上吐口水！
　　路过的民众纷纷停下脚步，出言劝告。
　　“长官们，你们别为难她们了......”
　　“对啊，人家那么可怜，干嘛那么欺负人家？”
　　“放了她们吧，我看她们没有弄脏警车啊......”
　　......
　　警卫听了，立马怒目瞪向围观群众，猛地甩出棍子指着他们。
　　“滚滚滚！轮到你们在这说话了嘛？管理公民是我们的权力！”
　　“再看？再看都给我上警车！”
　　此话一出，所有还在劝阻的民众瞬间闭上了嘴，皆是敢怒而不敢言，只能无奈地看着那对母女。
　　迫于警卫的压力，那对母女只能瑟瑟发抖地爬向警车，用自己的衣袖颤颤巍巍擦拭所谓的污渍。
　　“谁让你用脏衣服了？”
　　其中一个警卫一脚将她们踹翻，凶神恶煞地训斥道。
　　“用舌头舔，舔干净。”另一个警卫抱着手臂一脸戏谑地补充道。
　　那对母女面上一僵，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警卫，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在场的围观群众也震惊不已，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欺人太甚！”灵素一拳砸向桌面，咬牙切齿低骂道。
　　见灵素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西成立马伸手按住灵素，缓缓摇头小声提醒道：“别冲动。”
　　“可是他们太坏了！”灵素死死攥着拳头，气愤而心痛地抱怨道。
　　“再看看吧。”西成拍拍灵素的手背，轻叹道。
　　没有人帮助那对母女，她们只能爬向警车，浑身颤抖着凑到车身前。
　　“舔！”警卫不耐烦地催促道。
　　没有奇迹发生，也没有天神降临，她们只能极度屈辱地在无数道视线中伸出舌头舔向车身，一下两下，知道那些警卫满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下贱的东西。”看够了的警卫立马揪起两人衣领，毫不留情地拽着她们扔开，还不忘嫌恶地擦了擦手指。
　　等所有警卫驾着车潇洒远去，围观群众才敢上前扶起那对母女。
　　那对母女瘫坐在地上依偎在一起，不管大家怎么劝都不肯起来，面上都是屈辱而绝望的泪水。
　　受到母女哀恸的哭泣声影响，不少围观群众都开始抹眼泪，你一言我一语地控诉那些警卫的恶行。
　　“凭什么，凭什么侮辱我们......我们什么也没做，凭什么？”那位母亲紧紧抱着自己的女儿，抽泣着哭诉起来。
　　“见我们母女好欺负，就这样羞辱我们......”
　　“我们也是地下城的居民，怎么就下贱了？我们又不是乞丐！”
　　“他们当警卫了就高人一等了？还不是给首脑当走狗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