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人录》偊鹿氏

8、妄自菲薄

　　“那只唱歌的鸟，如果不想被继续误认是□□老大就快‘开屏’！要是依依晚上睡觉冷着了，全怪你。”意幽悰坐在大片麦秆堆上，已然一副准备入睡的模样。而意依依双手耷拉，依偎在意幽悰的胳背上，欣赏意幽悰和孤鸾镜之间的有趣闹剧。
　　“哥……要是镜哥哥张开翅膀了，那才更会让人误会吧……”意依依提醒说。就像成了孤鸾镜的压寨夫人似的。
　　“嘘！”浪谑的意幽悰在嘴边竖起食指，让意依依尽量保持安静。
　　孤鸾镜气冲冲地走过来，和意幽悰拌嘴：“你不会把你身上的袍服脱下来给依依当被子用吗！是不是要我来帮你！”说罢，孤鸾镜亲自上手将意幽悰的袍服扒下来。
　　“喂！等等……”意幽悰的力气显然没有孤鸾镜的大，“你这样会让人误会更深的！”听罢，孤鸾镜停手了，但意幽悰的的黑色袍服已经被孤鸾镜强行脱了下来。意幽悰顺势而为，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襦衣后，便将袍服披在意依依的身上。
　　“哥哥，你的衣服真好看。”意依依由衷地赞赏。
　　“有眼光啊，依依。”听到意依依的赞赏，孤鸾镜立刻将身子歪向意依依，“依依想不想要？”
　　“想，当然想啦。”意依依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意幽悰那别出心裁的袍服。
　　“要是依依的哥哥在这趟行程中肯乖乖听我的话，我送你一套！”
　　“真的吗！”意依依大喜过望，她用恳求的双眸看向意幽悰。
　　“依依，咱们不要这种衣服！等回家了，衣服有的是。”意幽悰并不想答应意依依的请求。
　　“可……可我不想回家……”
　　“……”
　　夜深人静，人们在山寨里的麦秆堆上睡得横七竖八。有的靠在石笋上，有的倒石墩旁，甚至还有异兽在‘叠叠乐’的。而意依依挽着哥哥的胳膊，安静地蜷曲在角落里，酣然入梦。仰卧在意幽悰身旁的还有酣睡的孤鸾镜和犀。在这杯盘狼藉的岩洞中，他们的睡姿是岩洞里极少数几个有模有样的。直至深夜，几乎所有人都安然入睡了。
　　意幽悰睁开眼睛，他侧视一旁睡得安稳的意依依，意依依那可爱而稚嫩的脸颊上一直挂着甜美的笑容，这不由得引起意幽悰小心翼翼的揉捏，意依依似乎是感觉到瘙痒了，脑袋便动了动。意幽悰颛宠地注视着意依依良久，随后他不再戏弄意依依了。他轻轻地将意依依挽住他胳膊的双手撩开，又兢兢地将意依依的手放入盖在意依依身上的袍服中。自己则悄悄地站起来，他跨过倒在地面上的人，来到岩洞外。此刻的夜色被皎洁明亮的月光笼罩，显得寂静而淡雅。
　　意幽悰越过石芽丛，漫步在山寨外的森林中。这时，他遥看见在不远处，一个背对着他的长发姑娘正躲藏在乔木丛里观察着什么。意幽悰静悄悄地靠近那位姑娘。姑娘不知看什么看的入迷，全然不知意幽悰已经到了她身后。
　　“你在看什么呢？”意幽悰小声问。
　　“啊！”那姑娘却被吓了一跳，之后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防止自己的声音外露。
　　“你在这儿做什么？”意幽悰弯着腰走到山海月身边同她一起蹲下，并朝山海月遥望的方向看去。只见山忻不断用自己的双手拳打一棵粗壮而高大的香樟树。这棵香樟树显然是被山忻的力量撼动了，不断剧烈摇晃。
　　见状，意幽悰心里不禁想着：如果和他比武，我可能会被他捶死……接着，意幽悰仔细观察着，只见山忻的上臂裹着细布，便好奇地问道：“你哥哥找犀帮忙处理伤口了呀。”
　　“嗯。他拒绝了很多次，我要求了他必须去。他每天都这么练……我觉得他的身体会吃不消的，我不想他练，但是他不听我的。”
　　“你很担心你哥哥。”意幽悰说道。
　　“当然啦，他是我唯一的家人了。”
　　意幽悰沉默了一会，接着又露出了他那玩世不恭的笑容：“小海月，让我来测测你哥哥对环境的敏感程度吧。”说罢，意幽悰伸出手，手掌心中渐渐化出一个悬空的水泡。山海月立刻被意幽悰手中的泡泡吸引，眼睛睁得大大地紧盯着意幽悰。
　　意幽悰看着山海月那惊讶的神情，谐谑地问：“小海月，你知道这泡泡里面有什么东西吗？”山海月将脸凑近，想仔细观察，却不解地回答：“这里面什么都没有啊……”意幽悰没有说下去，他手中的泡泡开始慢慢飘浮到空中，接着又缓缓朝山忻的头顶飘浮而去。
　　直到泡泡飘到了山忻的头顶上，山忻仍没有察觉到泡泡的存在。接着意幽悰打了个响指，泡泡在山忻的头顶上破裂，山忻猝然倒在地上。
　　“……”
　　“哥！”山海月见状，慌忙起身跑到山忻身旁，却听见山忻在地面上发出哄哄鼻鼾声，他睡着了。
　　“……”
　　“这么快就睡着了？令兄真爱逞强。”意幽悰从乔木丛中走出来。
　　“意幽悰，我觉得我需要将哥哥抱回山寨中。要是遇到妖孽就不好了。”山海月一边说着一边抱起山忻。意幽悰没有阻止她，只是在好奇：她居然抱得起她哥哥，不知道依依能不能抱起我呢？
　　安顿好山忻后，山海月又来到一棵年迈但枝叶旺盛铁杉下，意幽悰跟随在她身后。山海月利用自己轻巧的身躯以及力大无穷的手臂，轻而易举地就跳上了铁杉的树干上。
　　“……小海月，我上不去！”意幽悰在树下朝山海月喊。
　　“哈？你试试爬上来吧！很容易的！”山海月对树底下的意幽悰喊道。意幽悰犹豫着，最后还是用水符化出一个水罩将自己送上树。
　　这棵年迈的铁杉几乎是整片森林最高的植被。两人坐在树干上，整片幽寂的森林一览无余。树顶没有多余的树杈和枝叶，月色清辉，星光熙攘的夜空尽收眼底。
　　“看，漂亮吧。“山海月心旷神怡仰视着这片星月交辉的夜空对意幽悰说道。意幽悰随着山海月的眼眸也仰望整片星空。
　　两人沉默间，山海月却陷入了自责中，她倾述：“哎，哥哥他以前不会这样的。三年前，我们的父母还在世，而当时妖孽横行，我们为了生存躲到了这里，殊不知这个山寨的岩洞里也住着很多像我们这样逃难的人。那时候，赤蛇和意依依并没有加入义帮，我们每天都有很多人受伤和死亡，我的父母也在那份死亡的名单当中，他们是为了保护我和哥哥才被妖孽杀死的。哥哥一直责备自己为何没有强大的力量来保护家人，所以他开始不断磨练自己。直到意依依和赤蛇来到了义帮，我们才开始具有战胜妖孽的实力，甚至将妖孽当作日常干粮。赤蛇的力量很强大，哥哥曾经请求赤蛇帮住他变强，但是赤蛇总是不闻不问。除了意依依，她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呀，对不起，意幽悰，向你说了这么多。”
　　意幽悰安慰道：“没什么，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是需要将烦恼倾述出来，心情才会舒坦的。而且我还在你的口中了解到依依的消息，我还得感谢你。”
　　山海月扭头看向意幽悰，却不由得表露出惊讶：“意幽悰，你的胸口在发光？”
　　意幽悰低头，摸了摸胸口，随后笑起来。他从襦衣里取出挂在他脖子上的忆凝珠，在月光的照射下，透明的忆凝珠变得浑浊而明亮。
　　“忆凝珠？”山海月好奇道，“可，它好像……裂开了。”
　　“应该是被我磕磕碰碰所以裂了一条缝。”意幽悰解释说，“嗯？小海月，你认识忆凝珠？”
　　“嗯。义帮的兄弟姐妹们几乎都有一颗。妖孽身上好像都会有一颗忆凝珠，我们战胜妖孽了，忆凝珠就成为我们的战利品。兄弟姐妹们很喜欢戴着忆凝珠，因为它很美。可我和哥哥没有佩戴，哥哥觉得这忆凝珠看起来太小姑娘气了，所以没佩戴。我觉得它太漂亮了，要是被我狩猎时弄坏了就不好了。”正说着，山海月很快又陷入了忧郁中。
　　“我非常羡慕和你一起的姑娘。”
　　“你说犀？”
　　“嗯，她不但长得漂亮而且医术高超，可以为哥哥，不，是为义帮的人处理病痛。我总觉得自己什么也不行……一无是处，要是我也能帮帮哥哥就好了……至少我想告诉他，爸爸妈妈的死亡并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
　　“小海月，你猜猜我这个束口袋里装着什么？”意幽悰打断了山海月的倾述。
　　山海月怀着惆怅的心情俯视意幽悰手中的束口袋，她敷衍地猜测：“能帮助哥哥的武器？”
　　听罢，意幽悰扯开了束口袋，只见一只纯白色的蝴蝶从束口袋里飞出来，在皎洁的月光下，蝴蝶似乎散发着柔和而唯美的微光，向着山海月翩翩飞来。
　　“漂亮的蝴蝶向来只飞向漂亮的女孩。”意幽悰温润地赞美着。刹那间，山海月整张脸火辣辣的。
　　“你脸红了。”意幽悰莞然直率地说。山海月立刻别过脸去，羞涩地低下头，期期艾艾地回答道：“我我们，刚刚不是在讲哥哥的事情吗，怎么突然扯到蝴蝶上来了呢！真是的！我我，要回去睡觉了！”说罢，山海月从树上跳下来，落荒而逃。
　　“嘿！等等，我下不去……”意幽悰朝着落荒而逃的山海月喊道。可山海月红着脸，心里从没这样慌乱过，哪还有什么心思听清周围的声音。
　　见山海月迅速消失在自己的眼前，疑惑的意幽悰叹了口气，他本来只想着安慰一下这个总是垂头丧气的小姑娘，没想到自己被抛下，她跑了。意幽悰变化出水泡，将自己送到地面。水泡破裂后，意幽悰打算回到山寨。
　　但没走多久，他越发感觉到不对劲，因为他听见身后总是有着细细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草丛里活动。他迅速转身。电光火石间，他的背脊上传来一阵剧痛，他被坚实的木棍敲击，当场晕了过去。
　　……
　　“哥哥！”次日一早，发现身边的意幽悰不见了的意依依焦虑地呼喊起来，“赤蛇！哥哥不见了！”意依依抱着意幽悰的袍服在岩洞里四处寻找。而意依依的声音吵醒了山寨中正酣睡的人。
　　意依依不管走到山寨哪个地方都没有发现意幽悰的踪迹，她焦急地不断跺脚，最后跺脚不能解决她的焦虑，她就开始掉泪：“他又走了……”
　　见到意依依站在石廊上独自伤感，赤蛇立刻匆匆跑过来，将意依依抱起。意依依终于止不住眼泪，趴在赤蛇的肩膀上，埋头哭诉道：“又是这样！哥哥他又离开了！每个人都是这样！”
　　赤蛇轻轻抚摸着意依依的背脊，安慰道：“依依别哭，他们不在了，我还在。”
　　这时孤鸾镜伸着懒腰跑来安慰意依依：“依依别担心，令兄很快就会回来的。”然而，孤鸾镜话还没说完，他就被赤蛇那狠戾目光吓得连连后退，闭口不言。最后在距离她们一米左右的位置上止步。孤鸾镜背部冒着冷汗，心想着：再近点，我可能要被她杀了……
　　“真的吗？”意依依终于将埋在赤蛇胸襟上的脑袋抬起来。眼泪打湿了意依依的面容，这更显现出了意依依的憨态可爱模样。
　　“意幽悰那小子，夜晚不睡觉，就只知道到处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夜行异兽，在夜里觅食的呢。早上他就回来了，今天没回来明天也会回来。”
　　“嗯。那镜哥哥，我相信你的话，你不要骗我。”
　　赤蛇为意依依擦去脸上的眼泪，意依依重新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