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人录》偊鹿氏

5、梦魇

　　意幽悰、孤鸾镜和犀三人悄然无声地离开了离国。一时头脑发热的孤鸾镜开始对自己这冲动的行为感到后悔莫及。他对意幽悰不断念叨道：“意幽悰啊，我这回出来是没有经过大哥的同意的！如果他找不着我了，会不会心急？而且还没有护卫跟随，遇到妖孽了怎么办啊？要不我还是回去吧……”
　　“昨日午膳时，不是你说你想出来找你的红颜知已吗？“意幽悰不以为意地回答道。
　　“犀姑娘，你怎么不劝劝意幽悰啊，这……这，我，我后悔了。”
　　“我觉得……这没什么。”犀平静地回答道。听罢，孤鸾镜觉得自己不可能在这两人身上寻求到安慰了。
　　正当孤鸾镜灰心丧气又对前途忧心忡忡之时，意幽悰拍了拍他的肩膀，自信地安慰道：“二殿下放心！你一定可以重新回到离国的！”
　　“重新？我不止要重新，我需要我完好无损地回到家里。你能保证吗？”
　　“二殿下，你看那儿的花朵多美啊！”
　　“幽悰，刚刚那喷散出烟雾的东西是从哪来的？”犀不解地问道，“倒是跟灵国进行演出的发烟剂有点像……”
　　“害，别提了。昨天夜里，鹖将军突然来到流云殿，把我拐跑了。”意幽悰悠悠地解释道。
　　“鹖将军！我知道他，他也拐跑过南烛！但过了半天就把南烛放回来了。”孤鸾镜激动地插嘴道，“我问南烛，鹖将军将她带走做什么了？她说带她参观了一下军营。”
　　“对呀，他带我去了一个武器库，说要带我领略领略离国的雄厚实力。然后我顺手牵羊，牵走了刚刚释放的烟雾弹。”
　　……
　　三人走了一整天，中途路过一个临时的休息驿站，他们在驿站里食用了午膳并休息了一会，便继续赶路。直到夜幕降临，三人不得不在附近的山洞中过夜。他们在附近捡来一些枯木和柴火，在山洞里点燃了一小火堆。
　　“意幽悰，我们回刚刚的驿站吧！”孤鸾镜恳求道，“这山洞地面都是坑坑洼洼的，在这儿睡觉对脊椎不好啊。而且，要是睡着了，山洞里头突然蹦出个妖孽怎么办？回去吧。”意幽悰没有回答他，而是若有所思地凝望着孤鸾镜。
　　“我刚刚去检查过了。”犀举着火把，缓缓地从山洞里头走了出来，“里面没有什么危险的东西。”
　　“万一呢！”
　　犀叹了口气，倚靠着凹凸不平的岩壁坐下来。
　　“二殿下……”意幽悰呼唤道孤鸾镜。
　　“怎么了？”
　　“昨夜我看鹖将军能以人形显现出翅膀，二殿下是不是也行？”意幽悰问道。
　　“那当然！”说罢，他自豪地将他那赤色羽翼展现开来，“哈哈，怎么样！漂亮吧。”
　　“你得躺下，我们才能欣赏到这翅膀的独特之处呀。”意幽悰继续说道。孤鸾镜对意幽悰的想法感到疑惑，但是他仍言听计从，在意幽悰和犀中间躺了一下来。
　　“哈哈，犀，怎么样，这翅膀当被子是不是比这小火堆暖和。”意幽悰咧咧地问犀。犀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嘿！你们！”孤鸾镜愠色地又坐了起来。
　　“快躺下，二殿下！我们的被子没了！”意幽悰急忙地说道。孤鸾镜生起了闷气，但过了一会，他做出了妥协，又重新躺了下来，只是他把翅膀收了回去。
　　“你怎么把翅膀收回去了？”意幽悰失望地问道。
　　“这翅膀是我自己的，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孤鸾镜嘚瑟地回答道。嘚瑟过后，他渐渐平静下来，平静之后他感到了迷茫与恐惧，“没有护卫的看护，我害怕我睡不着觉，遇到危险了怎么办啊。”
　　“我来给你们哼支小曲！”意幽悰兴致盎然地提议道。
　　“你会唱歌啊！”孤鸾镜惊讶道。
　　“你小看谁呢？在我小的时候，害怕打雷，一打雷，洪霖就会来到我和我妹妹的身边，给我们唱小曲。”
　　“你有个妹妹？！”孤鸾镜诧异地问道。
　　“嗯，洪霖一哼小曲，我们便很快就入睡了。我要叫它《洪霖之歌》。现在我哼给你们听，你们也很快入睡的！”说罢，意幽悰欢悦地哼了起来。在他哼小曲时，周围是如此的寂静无声。犀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欣赏；孤鸾镜却是睁着大大的眼睛，无神地仰望着乌漆嘛黑又潮湿的洞顶，他感到浑身不舒服。
　　不久，意幽悰终于哼唱完了。意幽悰自信满满地左顾右盼。他得意着对孤鸾镜说道：“你看！犀睡着了，我说有用吧。”
　　“意幽悰。”与此同时，犀睁开了眼睛，缓缓地回应道“你……唱歌是不是走音了？还是这首小曲本来就这样的？”
　　“你也发现了吧！”孤鸾镜附和道，“这哪像安眠曲呀，还没孤烛楼的演出催眠呢！”
　　“哼！它就是这样的，我就是听着这个小曲睡着的！”意幽悰傲娇地回答道。
　　孤鸾镜咳了两声，气宇轩昂地说道：“让我来给你们哼首摇篮曲吧！就用意幽悰的《洪霖之歌》来哼。”说罢，孤鸾镜平静了下来，无声之中，他缓缓地哼出了温柔的乐曲，那美妙的音韵和旋律宛如甘甜的澄觞，安抚着疲倦而不自知的人类与异兽。渐渐的，他们沉醉于歌声的怀抱中。
　　孤鸾镜停止了哼唱，他望了望身旁的意幽悰，只见他已经闭着眼睛，不省人事地酣睡了。
　　“真是的！居然都睡着了！就留我一个，我没事为什么要出来显摆呢！”说罢，孤鸾镜闭上眼睛。
　　……
　　轰轰轰……轰轰轰……乌云密布的夜空中，雷声响彻云霄。怒火中来的魍魉朝着大地宣誓自己的威严与主权。八岁的意幽悰捂着自己的耳朵，蜷曲在宽阔的床筵中，眼睛紧紧闭起，似乎只有这样，那些可怕的东西才不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这时，一位穿着浅色直裾长袍的男子缓缓走进了这只有意幽悰一人的屋子中。他来到蜷缩在床沿的意幽悰身边。在他身边蹲下，温文尔雅地问道：“怎么了？害怕打雷睡不着了吗？”
　　听到这声音，汗流浃背的意幽悰才闷闷睁开眼睛。他转过身去，面对着男子，脸上没有一点儿笑容，反而遍布焦躁和愠色。意幽悰回答道：“洪霖，你明知故问。”洪霖笑得更灿烂了，他坐在床沿边，小小的意幽悰从床筵上起身，习惯性地爬到了洪霖的怀里。意幽悰疲倦地对洪霖说道：“今天你来晚了，我不高兴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快睡吧，我给你哼首曲子。”听罢，意幽悰闭上了眼睛。洪霖那温暖且浩阔的胸襟给予了意幽悰短暂的安全感。意幽悰伴随着轻轻的曲声，渐渐进入了梦乡。
　　“意幽悰……”
　　意幽悰似乎听到洪霖在呼唤着他。迷蒙的意幽悰睁开眼睛，抬头看了看抱住他的洪霖。他猛然发现这张脸不是洪霖的脸，那是吃人的妖孽在朝他露出尖锐的獠牙。意幽悰顿时间惊慌失措，他连忙推开这个抱住他的妖孽，他从那浅色直裾长袍上跌倒在地面。当他抬起头环视四周时，周围苍白一片，已经不再是他原来的房间了。意幽悰身后的妖孽逐渐隐去。
　　“意幽悰……”
　　意幽悰再次听到身后有人在呼唤他。意幽悰的心脏怦然直跳。他战战兢兢地朝身后望去，只见一个身穿仙仙缟袂，长发及腰的清秀男子默默地矗立在这茫茫虚空中。他的声音温醇冰冷。
　　“意幽悰，你为何要拒绝继承我的意志……”
　　霎时间，意幽悰难受得上气不接下气，恐惧使他想要从虚幻中仓皇而逃，但是他却没有力气从地面上站起来。
　　“意幽悰！”
　　意幽悰猛然睁开眼睛，他从坑坑洼洼地地板上迅速坐起来，额头上不断冒着冷汗。那些嘈杂的呼唤声顿时消失不见了。此时此刻，只有知了的鸣叫声和异兽熟睡的呼吸声。
　　意幽悰休息了好一会才缓过来。他低头俯瞰着犀和孤鸾镜，他们睡得安稳又安静，至少他们的模样看起来没有做噩梦。意幽悰叹了口气，他轻轻地从孤鸾镜身边站起来，悄悄地走到了山洞洞口。外面的天空还未明亮，甚至连日光的轮廓也没有出现。意幽悰盘腿坐在洞口，细细观察着夜月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