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人录》偊鹿氏

35、懂事的女孩

　　意幽悰找到来了一根好树干，树干上的枝杈勾住了妍妍的褴褛的襦衣。妍妍终于抱住这根树干。
　　“我现在拉你上来，不要松手！“意幽悰对妍妍喊道。妍妍安静地点点头。不久，周围的人类都前来帮忙，他们齐心协力，一同将水中的女孩拉上岸。
　　这些人类他们一方面希望能有更多的人类活下来，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弥补他们对被冲走的人类见死不救的惭愧才出手相救。
　　“一二三。拉！一二三，拉！“大家异口同声，眼看着逐渐靠岸的女孩，人们心中重获一份新希望。可谁会在这样“苦尽甘来”的时刻注意河水下面那些逍遥游弋着的鱼类异兽呢。
　　当那巨大的鱼类异兽从河中跃出，庞大的身影笼罩着所有在场的人类，希望的光火被狂妄的清水所扑灭，绝望的藤曼再次缠绕孤苦的人类。小女孩被一口吞食。
　　“不，不……”意幽悰惊魂动魄，我，我害死了她……是我害死了她……
　　“快松开树干！离开河岸！水中异兽要来了！“领队对着河岸的人类呐喊道。失魂落魄的众人纷纷离开河岸，意幽悰也恍恍惚惚地跟着离开。他一直跟随在领队身后，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逃走的，以及走了什么样的路，遭受了什么样的异兽的追捕。当他再次回神时，他们已然到了一个入口隐秘且杂草丛生的山洞中。
　　“玄龟的预言是真的，我们人类就要灭亡了。”妇女捂着脸哭泣，绝望地倾述道，“我们人类做错了什么？我们什么都没有做错，我们只是想好好活着，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愿望都不能让我们实现……”
　　“有尝试去与各个国王进行沟通吗？”意幽悰问道，“他们应该会接济我们的。”
　　“你在想什么？氐。哪有猎食者愿意与被捕者交流的？他们视我们如粪土，他们从来没有正眼瞧过我们！你忘记你的父亲是怎么去世的吗！是被那群惹人憎恨的人形怪物吃掉的！当我们踏入那些怪物的领域的那一刻，我们就不可能活着走出来了。你不要太天真了！”男人义愤填膺地回答说。
　　“我们不会灭亡的！我们不会灭亡的！我们会活到最后！我们会一直活着！”这句话不是意幽悰说的，是意幽悰所在的这个身躯自己的意识在怒吼。
　　很快，意幽悰周围的场景消失了，他再次陷入无垠的黑暗。他安静地坐在虚无之中，脑子里不断浮现妍妍被吞噬的画面，那个可怜的女孩明明就在他的眼前，他们近在咫尺，可异兽在他眼前吞食掉了她。意幽悰垂着头，苦恼地捂着前额，他当时应该利用某些东西将自己和妍妍捆在一起，他绝不能让她离开自己，她会获救的。可是人类真的这么可悲吗？过去，异兽以人类为食；可如今，异兽却与人类和睦相处。为何异兽生来就有强大的法力而人类什么都没有，人类通过各种手段发展自己到如今能与异兽平起平坐，可异兽呢？他们就是天生的宠儿吗？
　　意幽悰思考着，吵闹的声音又重新响起来。
　　“杀死他！杀死他！杀死他！”
　　意幽悰被闹哄哄的声音所唤醒，他抬头看向声音的源头，一群人类正围住着一只遍体鳞伤的异兽。
　　“哈哈哈哈，你看看他的表情！我们曾经的表情出现在了他的脸上！”一个人类嘲笑道。
　　“杀死他！杀死他！”
　　可怜的异兽被人类踩踏在脚下，他向他们求饶，但是他的求饶换来的是人类更加疯狂的群嘲。
　　“他身上有延长寿命的草药！我们把它抢过来！”
　　“不！我给你们，我这就给你们！”异兽已经将长生草奉上了，可人类并不买账：“但是！我们不喜欢卑躬屈膝的怪物！你们这些怪物！”人类在疯狂地怒吼，异兽被丧心病狂的人类踩死。异兽的鲜血从他的嘴中缓缓流出，几个打算从异兽身上抢走长生草的人类不小心碰到了异兽的血液，他们的身体霎时迅速腐烂，他们痛苦地尖叫起来。人们纷纷从身体腐烂的人身边逃离。
　　“这些怪物，连死后都不放过我们！”
　　“不，他们不是怪物。”这时身体的主人开口说话了，“他们是有意识的。”
　　“氐，你在说什么？你为什么要同情这些怪物，你疯了吗！”
　　“我不是同情他，我只是觉得我们可以以一种与他们平等的姿态跟他们相处。”
　　“他们？你的父亲你的妹妹！可是被他们吃掉了的！”
　　“他们中间一定还有理性的异兽存在的。”
　　“氐，你真是疯了……”
　　场面逐渐消失，意幽悰回到了那纯白的世界。氐缓缓走到意幽悰身边。氐对意幽悰倾述道：“我同妍妍没有血缘关系，在她还没学会说话时，我在一片废墟中发现了她。我收养了她，她成为了我的妹妹。我和你做了同样的选择，我想保护她，可是最终是她保护了我并牺牲了自己。异兽是很可怕的怪物，不是吗？他们只有在你有足够强大的力量的时候，才会与你交谈对话，否则你便是他们的食物。但是我们不可能一直保持着一种全盛的精神，我们的精力是有限的，在我们逐渐衰落的同时，异兽就会对人类进行反扑。所以人类要生存下去必须将所有异兽消灭掉。”意幽悰没有说话，这时那团黑水再次朝意幽悰和氐靠近，氐伸直右手指着黑水说道：“他们在哭泣，他们会把我们所顾忌所畏惧的东西展现给我们看。幽悰，你所害怕的东西是什么呢？”
　　“所以，氐，你在最后一刻逃跑了。”意幽悰回答道，“他们呈现了你所害怕的东西，正因为你害怕所以你躲藏了起来。”
　　“是的。”氐坦然说道并肃穆地注视意幽悰，“幽悰，我看不到你害怕的东西，还是说……你害怕的就是他们？”意幽悰顿时哑然。
　　黑水中发出的呜咽声越来越大，他们不断向意幽悰扑过去，意幽悰惊恐万分，他连忙看向氐，他试图寻求氐的帮助，可氐消失了。意幽悰只得逃跑，黑水在膨胀，不断追赶着意幽悰，黑水的手抓住了意幽悰的脚踝，意幽悰踉跄几步跌倒在地。
　　“等等！”意幽悰惊恐地朝那团黑水大喊道。黑水哪里会听他的话，黑水不断吞没挣扎着的意幽悰。
　　……
　　意幽悰全身痉挛，他艰难地睁开眼睛，他头痛欲裂，脑内似乎有两个意识在对抗。他的脑袋越来越痛，痛得他没有办法将头抬起来，他双手抱着头，躺在地上痛苦呻吟。
　　“快停下！”意幽悰歇斯底里地大喊着。然而疼痛没有停止，他不假思索地将自己的脑袋撞向厚实的地面，然而外部的刺激也没有减缓他精神的痛苦，最终他的四肢不再听他使唤，意幽悰慌了，他不断对自己吼叫道：“动起来！动起来啊！动起来啊！”
　　“意幽悰！”水云笙和南烛跑进帐篷，两人见到意幽悰在自残顿时惊恐万分。她们立刻上前阻止意幽悰，但是意幽悰越是被两人牵制住四肢就越痛苦，他的双眸充血，面容通红。
　　“意幽悰！”水云笙望着意幽悰狰狞的模样，顿时急哭了，“南烛，他这是怎么了？怎么成这个样子？”
　　“我也不清楚，但是他好像在跟什么对抗。”南烛一边摁住意幽悰的大腿一边艰难地回答道。
　　“对抗？”水云笙重复着，她伸出手抚摸着意幽悰面目狰狞的脸颊，躁动的意幽悰逐渐安静下来，“这样是不是有用？南烛，你看他好像没那么痛苦了。”
　　……
　　“那个女孩在阻止我们的行动。”氐对即将被黑水吞没的意幽悰说道，“她的存在很危险……”黑水中无数双手正将意幽悰拉进黑水里，然而意幽悰怒视着氐：“你不准碰她！”
　　“她在阻止我们的计划，可你为何要生气？”氐疑惑道。氐在意幽悰身前蹲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你看，她把身后的黑水都吓退了。光明与黑暗永远是相对的，光明照亮黑暗，驱散一切黑暗，可光明没想到，有些人只有在黑暗中才能存活，光明杀死了在黑暗中的人。”黑水与氐都渐渐消失了。
　　……
　　意幽悰缓缓睁开眼睛，他首先感受到了一滴水滴在了他的脸颊上。但他的视线逐渐清晰时，只见水云笙在他的身旁哭泣着，意幽悰是第一次见到水云笙在哭泣。
　　“云笙？”意幽悰沙哑又虚弱地呼唤道。
　　“太好了，你没事。”水云笙哭笑着回答道。
　　意幽悰迅速起身将水云笙抱在怀里。水云笙不解地问：“怎么了？”
　　意幽悰摇摇头，笑着回答道：“我听到你在叫我了，还好你来了。”
　　“你在害怕吗？”水云笙问。
　　“嗯，害怕，很害怕。”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