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人录》偊鹿氏

105、黑雨下的逃亡（上）

　　那场黑雨毫无征兆的到来了。这一天阳光明媚的天空就在一瞬间变得乌云密布。没过多久，天空下起黑色的雨滴，雨滴越下越多。
　　人们到处寻找避雨的地方，然而在人类找到遮蔽处之前，黑雨如利剑刺穿了人类的身躯，人类的心脏。可当它落在异兽的手掌心上时明明是那么绵柔。
　　稷国陷入一片混乱。意幽悰和檀褐站在学院的讲堂内注视着讲堂外的黑雨，来来往往没有雨伞遮蔽的人类跌倒在地，然后丧失了性命。讲堂的大门紧闭着，外面的人不断撞击着木门，绝望地呐喊：“快开门啊！快开门啊！雨来了！我要进去躲雨！快开门！”
　　然而讲堂内的人无动于衷，他们沉默不言，他们甚至用书案顶住大门，防止外面的人真的撞开门冲进来。
　　在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灾难面前，没有什么是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的。讲堂内的人忽视接二连三的惨叫，安安静静地等待雨停。
　　“你知道南烛去哪了吗？”站在讲堂角落处的意幽悰问檀褐。
　　檀褐摇摇头：“所有的一切都失序了……这场黑雨来的蹊跷，它在针对我们人类，呵，可恶啊，居然被老天爷这样针对。意幽悰，祂想让我们死，我们偏偏活着给祂看，让祂知道我们人类也不是轻而易举就会被消灭的。”闻言，意幽悰笑着点点头。
　　然而就在两人聊天的过程中，讲堂的屋檐突然发出“砰砰砰”的声音，随之而来的便屋檐的摇晃。
　　“怎么回事……”讲堂里的人疑惑道。屋檐的摇晃愈发剧烈，使得讲堂内惊恐的人们迅速寻找躲藏的地方。
　　可当人们还没找到遮蔽处之时，讲堂的屋檐坍塌了，讲堂内的人们仓皇逃跑，但在毫无遮蔽的讲堂之上哪里逃得掉呢？人们相继被雨淋到而倒地。
　　幸好没来得及逃跑的意幽悰和檀褐被坍塌的木柱与盖瓦压在角落里，他们淋不到雨，但是他们也动弹不得。
　　“意幽悰？你没事吧！”檀褐呼喊道。
　　“我没事。”意幽悰迷迷糊糊地摸着自己疼痛的后脑勺。檀褐在讲堂屋檐倒塌前的一段时间，立刻将身旁的书案移到自己和意幽悰的身前形成一个三角空间，所以坍塌形成的菱角使两人都存活了下来。
　　“还好有你在。”意幽悰庆幸地说道。
　　“你比我小几岁，你可能推不动这张书桌。”檀褐说道，“所以只能我亲自动手了。”
　　“讲堂的屋檐怎么会突然倒塌？”意幽悰疑惑道。
　　“你听听外面的声音。”
　　闻言，意幽悰仔细倾听着废墟之上的声响，外面传来忽远忽近的齿轮转动的声音。意幽悰这才意识到：“有人将铁皮人偶扔到了屋檐上？！铁皮人偶砸碎了屋檐。”
　　檀褐笑起来：“人类哪有这个力气把铁皮人偶扔到屋顶上呀，但应该和你说的也相差不大吧。”
　　“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这样吧，等外面的雨停了，我们再想想办法。有水符也没什么用，我们也不知道现在哪里是安全的。”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躺着，沉默地等待着。然而雨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这雨声使意幽悰心中感到恐惧，他不得不开口说话来抚慰自己的恐慌：“不知道依依他们怎么样了，她只有一半的人类血统，应该不会被黑雨杀死的吧。”
　　“说到这件事，我便觉得好笑。”檀褐为了缓解气氛，也开口闲聊起来，“我这人从小就不爱和异兽接触，我觉得他们脏。但是在学院遇见了你，你的妹妹是个半异兽血统的人类；照顾令妹的人—乌青、乌桐，是两只金国异兽，然后你身旁一直跟着黑海海域的领主洪霖。一开始我还非常嫌弃你，天天跟异兽鬼混在一起的能是什么好东西。结果后来，我天天和你混在一起……”
　　“就是说你打心底就不嫌弃他们，也不觉得他们脏。”意幽悰回答道。
　　“我这不是被逼的吗？家里的长辈让我好好同你相处，我听他们的话，只能跟你一起玩咯。不过你真的不觉得矛盾吗？你一边跟他们相处一边又替氐把刀。”
　　“人类都有三六九等之分，异兽也有。”意幽悰回答道，“异兽最底层的人也不是人。”
　　这时，废墟之上传来了熟悉的呼喊：“意幽悰殿下！殿下！”乌青和乌桐正寻找着意幽悰。
　　意幽悰和檀褐喜出望外，连忙回应道：“乌青！乌桐！我们在这儿！”
　　乌青乌桐立刻跑到意幽悰所在的地方：“太好了，殿下，你没事。我们现在把你救出来！”
　　意幽悰问：“乌青，你们身上有水符吗？”闻言，乌青摸索着自己的衣服：“有有！”
　　“我和檀褐用水符转移到你们身边。”
　　“可是外面下雨了。”檀褐阻挠道。
　　“不用担心，我们已经用金属岩搭建了一个避雨的屏障，你们不会被淋湿的。”乌桐回答说。闻言，意幽悰拉着檀褐的衣袖，一瞬间就到达了废墟之上。
　　乌青和乌桐迅速脱下身上的斗笠和蓑衣并披在意幽悰和檀褐的身上：“人类淋到雨会死，我们把我们身上遮雨的东西给你们。”
　　“乌青，乌桐，我的母亲和依依怎么样了？你们不应该守在依依身边吗？”意幽悰焦虑地问。
　　“王后已经带着公主殿下去避难了，王后很关心殿下。早在葶苧毒果实肆虐之时，王后就让我俩给你送来了琉璃棺，我们悄悄把琉璃棺搬到了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王后说稷国面临浩劫，殿下在稷国非常不安全，所以就让我们来保护你。”
　　“你们带来的琉璃棺就只有一个吗？”檀褐问。
　　乌桐摇摇头：“我们有两人，所以有两个，刚好可以把你们都送进琉璃棺里面。”闻言，檀褐松了口气。
　　“好了。”乌青和乌桐为意幽悰和檀褐整理好斗笠和蓑衣，便准备出发。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其他被困的人的求救声：“等等！这儿还有人，我们被困在这儿了！救救我们！”
　　乌青和乌桐正准备去营救，檀褐阻挠了他们：“不能救，琉璃棺只有两个，倘若把他们救出来，免不了有一场争夺。”
　　“这样……不好吧……”乌青和乌桐为难地相对而视，犹豫间他们同时看向意幽悰。
　　意幽悰摇摇头：“别救，他们这样是最安全的，他们没有斗笠和蓑衣，出来后可能会被雨淋到。”乌青和乌桐默然，只得作罢。
　　四人开始沉默地赶路。四人踩着坍塌了的房屋，冒着黑雨，前往琉璃棺的所在地，没走多久，他们又遇到被黑雨所困的人类。
　　两个人类紧贴在一起，而在他们的上方，是一个跪着的已经断了气的身材魁梧而健壮的男人。一男一女被这个男人保护着。他们默不作声，紧紧注视着还在不断赶路的四人。
　　“殿下……”乌桐看向意幽悰，眼里充斥着对孤立无援的人类的怜悯。
　　“救人吧。”意幽悰答应了。乌青和乌桐匆匆跑过去，想要将那两名人类拉到自己的队伍里，然而两名长相年轻的人类却对乌桐的援手无动于衷。
　　“你的手被雨淋湿了。”年轻的少年开口说道，“我会被你手上的雨水杀死的，不要碰我们。”乌桐愣了愣，意幽悰叹了口气，走到两人身前：“那我的手，你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