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谣》苏千鹤

3、 铁面骑士

　　祭祀长桌上的铜炉里，三根长香轰然倒下，香灰落了满桌。

　　众人既惊又怒，对着巫梓铃指指点点：“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触怒谷神！”

　　“就是就是！铁面人来了，大伙把她交出去！”

　　众人头顶的冰雹逐渐停息，而巫梓铃的心却渐渐发寒。她冷眼看着身边这些人。昨日，他们还在一起围着篝火唱歌跳舞，今日却个个面目狰狞，恨不能拿自己献祭以泄愤。

　　“好啊，很好！”巫梓铃从袖中掏出木鸦给的木盒子，又拿出一根火折子点燃它。“你们是不是想要这个？”

　　“你果然拿了！”村长迈着步子朝巫梓铃这边走来并指着阿丽娅厉声道：“还不快动手！把盒子给抢过来！”

　　阿丽娅皱眉，神情复杂地看了巫梓铃一眼，拉起巫梓铃跑向供桌旁的参天大树后面：“村长，放了梓铃吧！她不是什么邪祟！”

　　“好啊阿丽娅，你竟然帮着外人！你忘了你爹娘是怎么被邪祟害死的吗！”村长目露凶光，步步朝二人紧逼。

　　阿丽娅将火折子往树下一扔，火势“噌”地一下吐出长舌，在大树周围烧成一条长线，刚好将二人与众人隔开。

　　“你们竟敢火烧神树，不怕遭报应吗？！”村长悲痛万分，急得直跺脚，周围人群也在这时七嘴八舌大声议论。

　　“你的报应，就快来了。”巫梓铃轻声说完，拉起阿丽娅就往山那边跑去。

　　村民们想要追赶但因火舌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巫梓铃二人跑远。二人跑到半路，阿丽娅被一个石子绊倒了。巫梓铃伸手去扶阿丽娅起身，可此时铁面人的铁蹄队已奔袭至自己面前不远处。

　　“东西交出来。”铁面人首领带领铁蹄队停在了二人身前。

　　巫梓铃叹气，“又来了。你们真不知道我手上的拿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吗？”

　　“我只知道，你若不交，今日必死。”铁面人首领沉声道。

　　巫梓铃被吓得一愣，连忙将阿丽娅护在身后：“既然横竖一死，那我毁了它，这样谁都别要了。”

　　“你敢！”铁面人首领一个手势，身后的铁蹄队拉开长弓对准巫梓铃。

　　巫梓铃瞄了眼二人左侧不远处的急流溪水，右手掏出木盒高高举起。刹那间，一支箭矢朝巫梓铃的右手臂射来。巫梓铃感觉手臂一阵发麻，手中木盒掉落在地，紧接着又一支箭矢朝着她的胸□□来。

　　也就是一瞬间，那支箭矢被人从身后生生折断，还将射箭之人从马上推下，连滚带爬地摔了个大跟头。

　　此人身法之快如闪电！巫梓铃和铁面人首领俱是一惊，待定神后才看清来人竟是消失半天之久的楼长风！

　　“老师！”巫梓铃惊喜向他招手却得到楼长风一个白眼。

　　“才半天不见，你就惹出这么多事。”楼长风懒洋洋开口，目光却在铁面人首领的铁面具上打量着。

　　“你乃何人？”铁面人首领自打楼长风一出现，就对有着强大气场的他起了了好奇又惊惧的情绪。

　　“你不配问我名字。”楼长风长舒口气，快速闪身至巫梓铃面前，将她碎发整好，又帮她擦擦脏兮兮的脸蛋。

　　此时背对着楼长风的方向，铁面人首领亲自拉开长弓瞄准楼长风的后背。一句“老师当心”过后，楼长风右袖一挥将箭矢挡回，而后铁面人首领的脖子便被楼长风狠狠扼在自己右手里。

　　铁面人首领被楼长风从大马上提起重重摔在地上，与此同时，村长带着众村民也赶来了这里。

　　“快看，他们与铁面人是一伙的！”

　　村长朝对村民解释完，亲自绕到巫梓铃身后准备偷袭。阿丽娅眼疾手快，挡在巫梓铃身前，被村长手中匕首刺中前胸。

　　阿丽娅应声倒下，巫梓铃尖叫着接住阿丽娅的身体，阿丽娅却笑着对巫梓铃说道：“帮村长做了许多恶事，我总算是做了件对的事情。”

　　看着阿丽娅惨白的脸和失血过多的前胸，巫梓铃难过的流下两行眼泪：“阿丽娅，你别说话……我带你去找村医……”

　　村长见杀错了人，发狠还要向巫梓铃发难却被楼长风一个脚踢飞。回过头来，楼长风看见巫梓铃这般，心疼地皱起眉头。他扫了一眼铁面人和躲在不远处胆怯怕事的村民们，一股无奈之力涌上心头。

　　村民们个个缩着脖子不敢上前，就连铁面人此时也气焰消灭。

　　“你们不是想知道她拿的是什么东西吗？”楼长风指着巫梓铃说道，然后从巫梓铃右袖子里取出木盒中的图纸。

　　“就是一幅再简单不过的耕种图。”楼长风将图纸在众人面前展开，“此图乃是美罗族先祖所绘，上面记载附近山地地形及可耕种植被。昨夜我连夜探查地形，发现山坳间确有不少奇珍异草，但并无传闻中的‘宝藏’所在地。大伙如若不信，可自行按图索骥探查一番。”

　　众人闻言，全都鸦雀无言。过了好一会，铁面人首领才向楼长风问道：“可有解‘闹草’之法？”

　　“有。”楼长风想了一下，继续道：“东部雪山崖壁上生长着一种‘不死草’，火烧不尽且可解百毒，对付‘闹草’或可一试。”

　　铁面人首领闻言，将身子挺直，郑重对楼长风抱拳：“多谢。”

　　楼长风点点头，铁面人首领这时亲自去讲准备逃跑的村长抓回捆绑，丢在众人面前：“云隐村村长长久以来在暗地里搜刮民众财宝，且迫害好人，坏事做尽！他还曾向我许诺，若寻得美罗宝藏一人一半……”

　　村民们闻言又是一阵七嘴八舌，有胆大的跑村长面前吐了几口吐沫，其余人却对着村长指点咒骂。

　　刚才发生了什么，巫梓铃仿若未闻，她只是抱着阿丽娅，失神久久。直到楼长风来唤她，她才从一场“噩梦”中惊醒，呆呆跟着众人回了云隐村。

　　铁面人首领临走前，将身上一块生铁打造的“铁牌”交给楼长风，告诉说以后若遇困难可带此牌前去找他。

　　阿丽娅的葬礼将于三日后举行。巫梓铃却选择回到阿丽娅的小屋，给她生前最喜爱的花草浇水，又将整个屋子细致打扫一番。而后，巫梓铃便坐在梳妆镜前，想起祭祀谷神前一晚所发生的一切。

　　“明日是云水村祭祀谷神的日子，可好玩了！”阿丽娅谈及此事，神采飞扬：“每年大年初一，我们都会准备祭品祭祀谷神，祈祷今年雨水丰沛，五谷丰登！祭祀结束后，全村人聚在一起，喝酒跳舞，好不快活！”

　　巫梓铃听阿丽娅这一说，向往极了：“早就听说过云水村有诸多好吃好玩的了，今日一见果不其然。阿丽娅，你教我跳舞吧，就你们这里的舞蹈。”

　　阿丽娅又笑了：“这有何难。不过，也是时候准备入睡了。”

　　巫梓铃笑着点头，与阿丽娅一同前往内室。进房途中，阿丽娅不小心打翻桌上一盒鹅蛋粉。巫梓铃闻声回头，弯腰要帮阿丽娅一同收拾却闻到一股奇特味道。等巫梓铃躺上床榻和衣而眠后，阿丽娅便开始在巫梓铃身上四处搜寻。

　　“你在找什么？”巫梓铃突然睁开眼，一把抓住阿丽娅一只手腕。

　　阿丽娅惊讶地瞪大双眼，话语也结巴起来：“你，你居然没晕？这怎么会？”

　　“呵，我自幼体质特殊百毒不侵。倒是你阿丽娅，究竟在找什么？”巫梓铃手上一发力，阿丽娅手腕上一片红肿。

　　“放，放开我。”阿丽娅小脸涨得通红，“我告诉你好了。”

　　阿丽娅被巫梓铃放开手腕，轻轻揉揉被弄疼了的地方，然后将刚才在木鸦屋外偷听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而且她本想迷晕巫梓铃，偷出木盒带给村长，谁料巫梓铃压根未中迷香还识出了她的诡计。

　　“事情就是这样了。我是真心喜欢你，所以也并不愿害你。”阿丽娅惭愧地低下头。

　　“竟是村长！”巫梓铃一拳打在床板上，她沉思了好一会，忽而对阿丽娅附耳道：“不如明日就将计就计……”

　　阿丽娅点点头。二人趁着月黑风高，在村口“神树”附近倒了一盆火油，商量好对策后便又悄悄返回。做完这些，阿丽娅便去村长那边报告说要找的东西并没找到。

　　此外，巫梓铃还问了关于阿丽娅父母的事情。大概是八年前，阿丽娅父母被“邪祟”附体，在村民面前活活烧死。而年幼的阿丽娅却被村长“怜悯”收养在身边，逐渐培养为一双“眼睛”监视众村民。直至今日，阿丽娅也不曾明了，父母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会因“邪祟”附体被处死。

　　回忆到此，巫梓铃直叹人心不古，又为阿丽娅的一生可叹可惜。可她能为阿丽娅做的，就是再去找到村长将当年事情问清楚。

　　晚间，一间荒废破败的茅草屋里，村长被人以锁链扣住手脚，头上脸上也乱糟糟的。巫梓铃走进屋子，点燃手中火折子照明，凑近看见村长嘴角渗出丝丝血迹，竟已毒发身亡有一段时间了！

　　还是慢了一步！巫梓铃想着，原来还有人不想让村长活着吐露更多！这个云隐村，明明才待了几日，却一连串地发生这么多事情，多得让人应接不暇。

　　巫梓铃熄灭火折子，缓步走出茅草屋，走到院子里时，天上开始飘落雨点。此时她很想返回屋子里躲雨，又因屋里“死人”而脚步停滞。踌躇间，有人撑着一把伞向她走来，那人带着一身清新的药草香，直扑进巫梓铃的鼻尖心间。

　　“老师……”巫梓铃启口，嘴角也弯弯翘起。

　　“回去吧。”楼长风将伞举至巫梓铃头顶，将她整个身子笼进伞里。

　　巫梓铃躲在楼长风伞下，寸步不离跟随楼长风。回去的路上，二人相对无言。巫梓铃原本肚子里有很多话想和楼长风说，可她却觉得此情此景最好的方式就是彼此静默。因为，她想说的，他都知晓。

　　山脚下楼长风闪电般赶来的身影与此时雨中打伞的身影融合在了一起。巫梓铃抬头盯着楼长风犹如刀削的侧脸，静静想着，她自己从来没看懂过这个老师。可是那又怎样呢，楼长风还是会保护她，教导她，甚至……以后会做她的凤君？

　　巫梓铃似乎有点期待，回宫之后，楼长风会如何与长老们周旋了。

　　“到了。”楼长风将巫梓铃送到阿丽娅的小屋前，收伞说道：“出来时间太久，明日傍晚我们便回城。”

　　“这么快？”巫梓铃带着祈求的目光对楼长风问道：“能否迟几日，我想亲自送送阿丽娅。”

　　楼长风盯着巫梓铃的脸不说话，巫梓铃后退几步，“好嘛，明日就明日。”

　　楼长风伸手摸摸巫梓铃头顶，温言道：“你这身衣服倒是合身，这个发型也适合你。”

　　巫梓铃低头看看自己的两条长辫，这还是阿丽娅给她编的呢。每每想起阿丽娅，她还是忍不住心中叹息。

　　“是吗？那回宫后，我也这般打扮！”巫梓铃得意地甩甩脑袋，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都随你。”楼长风也笑了。

　　二人身后，木鸦不知何时出现了：“明日你要走了！”

　　巫梓铃回头，撞见木鸦眼中难舍情绪：“是啊，明日我该回家了。你的伤好了吗？这几日还是要卧床多多休息。”

　　“知道了。”木鸦顿了顿，认真看向巫梓铃：“有个临别礼物想给你。谢谢你保护了先祖图纸，还帮村民们打倒村长。”

　　“好啊，礼物拿来。”巫梓铃向木鸦伸出手。

　　木鸦面带羞涩地从怀中取出一根木簪，犹豫是否要将簪子递出。看见礼物后，楼长风恶狠狠地瞪了木鸦两眼，就连巫梓铃伸出的手也愣在半空。

　　簪子向来是男女之间的定情信物。木鸦此时送木簪，看样子还是他亲手所刻簪子，更加尴尬。

　　“木鸦，这礼物我不能收。”巫梓铃深呼吸一口气，淡淡道：“云隐村很好，也很美，我很喜欢这里。而这几日遇见的事只是误打误撞，能帮到村里是我荣幸……”

　　“那好吧……”木鸦收回木簪释然一笑，眼里露出受伤神色，可一瞬间又消失不见。“希望你们明日一路平安。”

　　“谢谢。”巫梓铃将身旁树上一支盛放的梅花摘下给木鸦：“送你。”

　　木鸦害羞带怯收下梅花，然后便向巫梓铃二人告辞离去。待木鸦走远，楼长风便以质问的眼神询问巫梓铃：“帮了陛下许多，微臣的花呢？”

　　巫梓铃指了指梅树，“呐，一整树都是你的！劳烦老师亲自扛回去哦。”

　　楼长风抬眼看着梅树，危险信号在眼角升起。正准备发作间，巫梓铃已迈着大步悄然闪身进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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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回宫上演新的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