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疆》周幼鱼

56、浮生梦

　　谢悟释怀的笑道：“是，你看到的十室九空，其实是楚将军早做的安排”；
　　“东城外的祭火台，是金人发现上当后，恼怒的泄愤，华严是宸夏最后的希望，如果靖朝接受献国，许多百姓可以通过华严赶赴魏邑，进入靖朝后，便是将这空城，送与他们又如何”；
　　“只要你不落到惊越手里，这个计划就能圆满”；
　　楚曦苦笑道：“我真是越听越糊涂了，在你们的计划中，我有那么重要吗”；
　　“所有人都觉得，你是楚将军的软肋，就算他打算牺牲，也会给你争取一条活路，所以华严所在你必知晓！”；
　　“那副舆图也是楚将军准备的，只有你越临危不惧，那些暗中跟着你的人，就会越信任，你身后必有依仗，给那些通过华严撤离的百姓，争取的时间就越多，曦儿，你如此，吾亦如此”；
　　看着谢悟脸上的坚决，楚曦握紧手中的竹筒道：“表哥，为什么我们就得牺牲，如果我们只是普通百姓，是不是此刻，也该在华严逃亡的路上，而不是在此处等死”
　　谢悟此刻也微微展颜，像是在回忆什么，好一会儿才说道：“为什么是我们，这一路，我也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打断他的回忆，楚曦问道：“所以，你有答案了吗”；
　　谢悟摇摇头道：“没有答案，因为我是我，所以我得去做这件事，为此牺牲什么，都有我自己来承担”；
　　“你自己承担？”，楚曦嘲讽的笑道：“可是死的是阿昭，阿昭有什么错，你是他的父亲，却保护不了他，让他年幼夭折，就是这样，品琳表嫂才苦苦支撑，不敢咽下那口气”；
　　“表哥，你说的对，只有我能理解，陵城百姓提起我父亲都敬若神明，整个宸夏的百姓，对他无不景仰，可是作为他的女儿，我并不觉得有多幸福，歌功颂德过后，别人一家团聚，只有你妻儿是一坯黄土”；
　　“保护不了自己的家人，算什么英雄”；
　　“我会活下去，就算所有人都死了，我也要活下去，从现在起，我不会期待任何人来救我，也不会有为任何人，放下生命的慷慨，表哥，就此别过”；
　　看着她决绝的背影，谢悟无声的笑了；
　　“你到底是心软了”；
　　“心软？”，谢悟仰头靠在柱子上，淡淡笑道：“你不懂，实则我才是那个心硬的人，经此一遭，她便再无退路了”；
　　“事情我已经办到了，别忘了你们答应我的”；
　　黑衣女子点点头道：“那是当然，我们一向是很遵守承诺的，你儿子的尸身我已经拿到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了，现在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谢悟释怀的说道；
　　佛前杀人，不渡轮回！
　　可在这乱世之下，谁还会在意这些，为了活命，什么武道剑心，什么制约规矩，全部都可以抛下；
　　瘴气弥漫，目之所及难辨方向，楚曦漫无目的的走着，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身往回走，再次回到清净寺的时候，谢悟已经不见了；
　　只是他原本倚着的那个柱子旁边，有一滩新鲜的血迹；
　　“公子，颜伯进去便好，您不能进去呀”，沉丝劝道；
　　见他意决，颜老头一边伸懒腰，一边打着呵欠道：“要不老头儿我先睡个觉，你们商量好了，老头儿再来”；
　　“颜伯，都什么时候，您老人家还有心思说笑，快劝劝少主吧”，沉丝苦口婆心的说道；
　　“良言难劝有情人，你们少主，这是一心要去救心上人，你们就别在这儿废话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吧”，言毕，手掌起落间打晕了百里瑾；
　　在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意识模糊前，颜老头说道：“安心歇着，沉光说了，那丫头还记得我，放心，定保她安然无恙”；
　　“送你们少主回去吧，老头儿找到那丫头后，就直接去鳌山，让你们少主，把该做的事做完，不用急着来，反正人家也不记得他”；
　　说完大摇大摆的进入瘴林中；
　　楚曦在溪水的汩汩流动中醒来，警惕的看着四周，不知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坐起身看着不远处的一团黑影儿，下意识的，就要拔自己腰间的匕首，却摸了个空，心怦怦跳着；
　　“在找这个”，话音刚落，有什么向她飞来，楚曦连忙避开，匕首直直插入身后的树身，却又跌落，看来是没有使多大的力气；
　　“刚到山上的时候，凤阳要带你习炎阳决，你死活不肯，你说师兄师姐都那么厉害，就不用练功防身了，怎么最后还是习武了”；
　　随着他慢慢靠近，那个身影越来越清晰，楚曦惊喜的说道：“颜老…伯，您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来救我的吗”；
　　“救你，可以这么说吧”，他一边说话，一边在生火，看着那只被插在木棍上的鱼，好奇的说道：“这样浅的水，鱼从哪里来的”；
　　“哦，我本来在钓鱼，那小子非让我来救人，就顺便带过来了，你应该很久，没好好吃东西了吧，先喝口水”；
　　接过水囊，楚曦连忙打开喝了几口，这几天过的还挺辛苦的，总算有个人管她饿不饿了；
　　“你什么时候下山的，师父怎么样，师姐怎么样，花圃怎么样，绿萼牡丹活下来了吗”；
　　火光亮起，颜老头看着楚曦说道：“苦禅子，凤阳，花圃，绿萼牡丹你都问到了，为什么就是不记得凤朔了”；
　　他的眼神很执着，楚曦避开后叹了一口气道：“也许，我们从前关系不太好吧，所以忘记了”；
　　“你们从前关系很好，见他第一面，你就说要嫁给他，因为他说你连花都不识得，所以不喜欢你，你就跟着我种了两年的花，你还记得，你在山上的名字吗”；
　　楚曦摇了摇头；
　　“阿月，你叫阿月，那个时候，楚将军让你隐瞒身份，所以你从他的名字里，拿走了半个字”；
　　看着她脸上的茫然，颜老头继续说道：“你命悬一刻之际，他连母亲留给他的命丹，都愿意给你，你若是将我们、将山上的一切都忘了也罢，可为何只忘记他一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