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疆》周幼鱼

55、浮生梦

　　“那个时候，我并不知对方就是惊越，华严的兵道我一直知晓，可是我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走华严逃脱，因为叛国之名，我担不起”；
　　“她十分知晓花都的一切，张口就是质问暗藏的兵道所在，起初我与她虚与委蛇，以为还有斡旋的余地”；
　　谢悟握拳的手背，青筋凸起，眼神也变得冰冷，继续说道：“然后，惊越当着我的面杀了母亲，威胁我说，不说的话，下一个死的就是阿昭”；
　　停顿了好一会儿，谢悟才继续说道：“我当时整个人都是晕的，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竟然没用的昏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阿昭就睡在我身边，我以为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但是随后惊越便出现了，她说，只要我告诉她兵道所在，她可以送我离开宸夏，包括我的家人一起”；
　　楚曦迎上他恍惚的目光道：“所以，你相信她吗”；
　　“我不知道，我只觉得她神通广大，她竟然知道品琳的死因，本来一开始就是姑姑对不起我，品琳只是无意间发现她的秘密，她杀了品琳的侍女，派人在身边日夜盯着她，这些我都可以忍…”；
　　“可是，她为什么要用这种毒，慢慢折磨她，品琳嫁给我之后，惶恐不安直至死去，惊越用我家破人亡之事，各种煽动我的怨恨，我竟然也在想，为何还要为宸夏守着忠心”；
　　“曦儿，宸夏不会有人，比你更理解我的恨了，凭什么，我们生来就是为他们牺牲的，我是被她蒙蔽，才给你服下的罗竭藤果”，谢悟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他的身体无法负荷他此刻高涨的情绪；
　　楚曦点了他两处穴位后，谢悟哇的一声吐出血来，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一些，双手撑着地喘着气；
　　见他好转了一些，楚曦才又问道：“然后呢，你怎么伤成这样的”；
　　谢悟抬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后问道：“那你呢，又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看了一眼狼狈的自己，楚曦苦涩的说道：“一言难尽”，并非不愿意同谢悟讲述，只是这一路，确实一言难尽；
　　“我真正恨的原因是，阿昭和你一样，也被人喂下了生果，惊越或是不敢放心，所以在他身上下了毒，想用毒牵制我，而我恰好知道，服过罗竭藤果的人，第一次中毒后，会在腕间开出红线花”；
　　“醒药后，血液会慢慢发生变化，然后那些人就会不动声色的，出现在你身边，不断的给你下毒，直到红线花长完整，就可以开始种神农草了，可是阿昭还那么小，根本就不可能撑过毒药浇灌，所以只能成为一颗弃子”；
　　“我就是恨，凭什么我们一家要遭此祸事，所以不只是令氏，我希望整个宸夏都和我一样凄惨”；
　　“我都下定决心了，说出华严所在，可是我反悔了，楚将军将十万大军调入花都，为的是不做无谓的牺牲，若因为我一己私心而毁，九泉之下，我有何面目面对谢氏一族，面对宸夏百姓…”；
　　楚曦长叹一声道：“献国称臣，那是那么容易的事，不过是希望靖朝能收容宸夏的百姓，十万大军做投名状，父亲一开始，便做了牺牲自己的打算”；
　　“我撑过了三日，可阿昭连三日都没撑过，品琳至死都难安心，至少让阿昭葬在品琳身边，她才能安心，所以我求惊越放我回花都葬阿昭，之后是死是活绝不推辞，她说她要抓一个人，只要帮她抓到，就答应我”；
　　楚曦不得其解道：“她倒是将香山研究的透彻，就那么确定，我坠崖一定会不死吗”；
　　谢悟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宸夏被四面八方觊觎着，也许我们身边的许多人，都是她们的眼线吧，不然那么多隐秘的事情，是怎么被泄露出去的”；
　　“若只是抓你，我还能理解，她是想用你威胁姑父换金逸，只是她在我们出发前，说出了生死不论的话，我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得罪了她”；
　　“我也挺想知道的，说起来，我们只在玉琳轩见过一面，不知她为何对我如此执着，非要杀我”，楚曦不得不再次思考这个问题；
　　谢悟靠在柱子上说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再等下去，就等来杀你的人了，我要是你，现在马上起身，头也不回的逃跑”；
　　楚曦笑了笑，放下捂着腰间的手，灰旧的布料，也能看出血迹重叠的痕迹，没管手掌的血，学着他的样子靠在柱子上说道：“不是我不想走，而是我走不了了，如果早知道这么辛苦，还是这样的结局，我干脆一开始就别离开花都”；
　　回想自己这一路，历经的种种，现在看来真的挺好笑的，以为自己坚持过了千辛万苦，可从结果上看，还不如就在花都，等待自己的结局；
　　“曦儿，你恨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恨谁，这一路逃亡下来，看到了太多困苦，王无能百姓受苦，许多人死去，许多人忍辱偷生，纵使我知晓华严所在，一开始，也没有想过要走这条路”；
　　“好像心里有一个声音，你需得去陵城走一遭，才配活下来”；
　　谢悟目光闪烁，良久，从怀里拿出一个暗色的竹筒，抛给楚曦后说道：“以后，不要把自己陷入，这种以命相搏的时刻了，曦儿，国仇家恨都与你无关，活下去，不管在哪里”；
　　楚曦看着手中的竹筒问道：“这是什么”；
　　“楚府眼线颇多，华严的所在，姑父哪敢显露，你看到的图是假的，这里是幌子，所以你知晓此地，惊越也知晓此地，我假意配合惊越的人，来这里堵截你，其实，是想摆脱他们…”；
　　楚曦忽然笑了，刚才跟金人拼命时，都没有此刻这么绝望；
　　“父亲瞒我瞒得真好，我一直以为，自己手握的保命底牌，竟然也是假的，还好我没有自作聪明，一开始就走这条道”；
　　“就算一开始知道，你也不会走的，我们都一样，明明满身仇恨，根深蒂固的信念却是绝不背叛，哪怕是到了绝境，也不敢背负卖国的骂名”；
　　“起初，只会以为这是普通的瘴气，但是随着越来越深入，毒气积郁便为时晚矣，可惜这雨有些突兀，否则，也不用你我那么辛苦的搏杀”；
　　“所以，你一直在试探我”，楚曦不解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