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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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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传来一阵轻盈的歌声,“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还。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
歌声像一把剪刀,浑身的痛苦像一只茧,被细腻的歌声一点点剪开,原本弥漫在血液中的痛苦和荆棘,也渐渐流逝而去。我看到雨轩、茴烟和佩夕统统化作烟雾,飘离而去。
我才明白,这毒是清浅制造的幻象。
我又回到了巨蛇之上,看到弟弟爬起身汗流浃背的模样,明白他也经历了这番痛苦折磨。抬头看去,原来是杨不玉领着一众美人,像一幅《簪花仕女图卷》,优雅松闲,在云朵中飘荡起的歌声。
清浅得意地看着我,又转头看向莲引道人,“她这般的无用,你还想收她为弟子?”
莲引道人点头说,“果然你更毒些。这毒来得巧,是道不错的功夫,我看着她失魂落魄的痛苦模样,果然是炼狱的刑罚。”
巫山瑶姬也感兴趣,问清浅,“你这毒,来自何处?又是谁炼就的灵药?”
清浅回答,“回神仙的话,这毒是我曾在病灶山,用上百年的人蛊做成的药,能使中毒之人困在人生无尽的痛苦和悔恨中,反复熬成一道不可磨灭的心魔。”
巫山瑶姬问,“不可磨灭?清平岛的歌声不就打断了?”
“我这只用了一味药,再添上另一味万劫不复,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她。”
巫山瑶姬微微一笑,“哦?你这句话,倒是在我和莲引道人面前,保住了你邪恶的贱命。”
清浅依旧谄媚地说,“我还想着拜你们为师,弟子好孝敬的。”
巨蛇嗷地抬起头,朝着巫山瑶姬飞去,张开大口,用蛇信绕成一个圈,向她飞去。结果巫山瑶姬踮起脚,轻盈地跳开,轻蔑一笑,“这么多年了,你还这般纠缠,不如好好修养你的蛇胆,好给神仙们泡酒用。”
巨蛇直挺起背,身上的鳞片一片片都化成锋利的弯刀,随着它的抖落,一把把统统向巫山瑶姬飞去,眼花缭乱让人应接不暇。莲引道人赶紧躲开,好逃避这一场无辜的纷争。
巫山瑶姬一个转身,一团白色的花簇飞散而尽,传出声音说,“你自以为韬光养晦,练成了一身可以与我抗衡的本领,殊不知我这个神仙更不是等闲之辈。我念你曾经在我门第之下,今儿不要你的性命,但是你若是再纠缠,我只能痛下杀手了。”
巨蛇哪里善罢甘休,素衣女魃绕成一道红绸带,在空中化成一个圈,劝说道,“你的确不是她的对手,不说她,她手下弟子的手段你也见识过。哪一个是好惹的,你这份执念,就不该在她身上找回来。”
巨蛇张开大口,在空中漫无目的地撕咬,连我和弟弟坐在它背上,几乎就要摔下。我想要帮它,于是嘱咐弟弟,“你抓紧它了。”然后绕动手指,让它的齿牙更加利索,吞噬着空中的每一个角落。巨蛇发了疯般在一片迷茫之中,抖落全身的鳞片,化作武器去刺探每一个神仙可能躲藏的角落。
终于它咬下了一片衣角,还有一道长长的血迹留在空中。
巫山瑶姬这下现行出来,脚下一崴,摔在云上。她先是冷眼看了我,然后恶狠狠地盯着巨蛇,“这是我饶你一命,你不珍惜!”
接着她闭上眼,嘴里念起了咒语。然后四面八方卷起了书籍的巨浪,像是那一日见到的文字园林化作无数只猛兽,文字拼凑成夺人信命的名状,向巨蛇扑面而来。
巨蛇似乎并不害怕,可是我们眼见那些文字燎起了火,造势成一片山火,原本黑白相间的文字,变成了滚烫的利器,向我们这边卷来。还未临近,就感到痛彻心扉的炙热。
素衣女魃早不见踪影,之前一闪而过的杨不玉也不见痕迹。只留下巨蛇和巫山瑶姬的战场。巨蛇想要逃走,可是仿佛困进了一个山洞,四面都是不可硬闯的墙。它用力地朝着各个方向突破,除了烧焦了一块又一块,原本闪白的蛇身,此刻变得伤痕累累,灰头土脸。
还有一阵阵刺鼻的烧灼之味。弟弟趴在它背上,几乎也要熬干了,我无能为力,唯一的技能除了加重这一场灾难,别无他法。
紧接着,热浪中飘起了朵朵细嫩的花,如同一场死亡前的浪漫,巫山瑶姬的声音传来,“知道这是什么花吗?这花是彼岸花,本来是往生之人看到的花,只是对你们而言,仅代表荒山的尽头。你们烧完后,不过一缕青烟,飘到人间的旮旯之地去了。”
我哪里还有一丝力气说话,几乎要从巨蛇背上滑下,彻底跌入这一场彼岸花的地狱烈火之中。
素衣女魃的声音,“有我在,你就不能这样痛快!”
接着空中下起了滂沱大雨,将这大火和火中的彼岸花统统扑灭,流成一股脏水,不知流向何方去了。
素衣女魃正半躺在一朵云上,收起了手中已经烧焦的书,扔到一旁,“算了,我好歹是神仙,本不该这样痛下杀手。”
眼前飘来一阵优雅浪漫,杨不玉旁边站着几位赏花的女子,清平岛的那个女孩已经长成了学会忧愁的贵妃,满头的金钗珠玉,她轻轻抬起手。
一把折扇飞过来,展开托住了几乎倒下的巨蛇。
巫山瑶姬说,“贵妃娘娘不在清平岛上种荔枝,跑来神仙的地方做什么?真因为能侍奉君王之侧,就能来插手别人的闲事吗?”
贵妃娘娘对我说,“我无意挑起神仙和荒山之间的是非,只是不喜欢无能之人的颐高气使,所以助他们一臂之力。”
她的脚下剩下一朵朵牡丹花,堆积成一片起伏的烈红山丘,她轻轻一招摇,万千男人就俯身跪拜,像一场邪教。
所有花朵间的露珠,弥漫成一场春雨,洒向巨蛇和巫山瑶姬。
见恢复太平,莲引道人和清浅还有众多弟子纷纷出现,他们手持武器,似乎要和荒山上的人比划试炼一把。
贵妃娘娘对巫山瑶姬说,“你派弟子从清平岛偷走了我多少个梦,还有那些饱满欲滴的荔枝。其实我想不通,为何你不当个游手好闲的神仙,尽干些下三滥的玩意。”
说完手中扔出了一颗桃核,落在花丛中长出了一棵茂盛的桃树,桃树开满桃花,结出一只只饱满的桃子。
接着桃树后走出一个女诗人,问道,“谁惊扰了我的好梦?”
贵妃娘娘对她说,“薛桃,我看你一定是荒废了人间的才华,不然好作一首诗,来要了神仙的性命。”
这位女诗人莞尔一笑,“诗哪里就能要命呢。”
“好诗能让人肝肠寸断,俗话说,时间能治愈一切伤口。但诗是盐,洒在往事的痛苦上,阵阵刺痛,永不结痂。送一首边疆的诗给背井离乡之人,送一首花好月圆的诗给永失忠爱的人,送一首国仇家恨的诗给济世抱负之才。这诗就能要命。”
薛桃手握着一只熟透的桃子说,“这人间的诗句,都有其合适的归处,像山顶的水一样,顺着石头和小溪流向湖泊。所谓春教风景驻仙霞,水面鱼身总带花。只是我把握不了灵感的走向,不能施展这伤人的才华。”
贵妃娘娘说,“你念一首离别的诗,那苏羽能将千年的时光化作一瞬,这就是一把利索的刀刃。”
薛桃放下桃子,果然念了几句。我将那诗句酿成一股痛心的毒药,再挥洒成一阵缥缈的雾气,向高高的神仙蔓延。
巫山瑶姬冷笑一声,“不过是古老陈旧的文字,能有什么高见。”
那些文字成了一股迷魂药,钻进神仙的耳朵口鼻,他们像中毒一样,摇摇欲坠,时而想起往事,泪眼婆娑,时而痴情于佳人,又一脸憨笑。我曾经在花贯寺大肆叛逆之道,今儿居然又看到神仙们失态的样子。
此时,素衣女魃马上摇起一面战旗,她的身后又站出一位女战士,她对战士说,“梨花,她们都是神仙,我不好动手,贵妃娘娘已经让她们失心迷志了,接下来就看你的能耐了。”
好一个梨花名字,却有着不贪慕花月的磅礴气概,她对莲引道人说,“修养生息这么久,兵器山的武器都要生锈了,今儿带着人出来操练操练,不过是相互指教,还请神仙指点。”
于是挥土成兵,在天空之境与花贯寺的弟子们打斗起来。
一时间飞驰电掣,我根本分不清到底是谁的手段,只能操纵薛桃嘴中的诗句,好让神仙们休住手,达成势均力敌的局面。
弟弟指着清浅说,“咱们趁乱杀了她,然后彻底离开吧。”
我看着清浅还有一丝残留的意念,撑在地上,一面痛心疾首,曾经在人间下错药而误杀家人,一面面目歹毒,想要将所有眼见之人埋去病灶山,做她下一轮人蛊。
我飞到她面前,她抬起头盯着我问,“你想杀了我?那就是最好的解脱了。”
这句话一下改变了我的主意,我要送她去地狱受刑,扒皮抽骨,断筋吞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