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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逛遍这潇晚山上的院落和画室,无聊如抹布搓洗,找不回记忆,甚至怀疑起自己是如何来到这荒山之上。茴烟告知,“你是坐过去的火车来的。”

      我问雨轩,“每个人都是坐着火车来到这里的吗?”

      雨轩摇头,“不一定,有人像你一样,是一趟孤单的火车,有的人是坐着一艘船飘飘荡荡来到这里,有的人是被一棵婉约的松树送来这里。”

      我问,“你是怎么来的呢?”

      雨轩低头想了想,然后说,“我是在一个雨季,手中的伞被风卷进了河水中,我跟着追伞,跌落水中,被一只逆流的鱼带来的。”

      这话听得荒谬,我问,“被一条鱼带来的?”

      茴烟说,“对呀,泉公子变成一条鱼飞去人间,从河里将她送来的荒山之上。为的是两个字——报恩。”

      我问,“报的是什么恩?”

      茴烟暧昧笑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在人间差了一千年,什么姻缘前定,或许说的是他们。”

      雨轩扬手要打她,被茴烟躲掉。没想到他们彼此之间还有这等情愫,我正要多问。佩夕掏出袖中一只犍稚,在我脑袋上一敲,“所以你坐着火车前来,最不意外了!”

      我走出画室院落,穿过繁花,趴在云端之上,幻想着其他人来到此处的样子,也许我该拦在一列火车前,遇见那下车的人,问一问我这张世俗的脸,在人间是否遇见,而我荒废的那一世,到底如何故事,是否也有不舍眷恋之人,等着我好回忆一场,也有挂念,在荒山之上有那宏图抱负。

      雨轩越是躲闪,我对人间的想象越是好奇,像一封毁损的信件,即便有人告知,信上尽是绝情,我也想知道,上面有何等无情的遣词造句。

      她们说着人间的悲喜事,好似一闪而过的新闻。

      比如有位风靡一时的歌手,才貌双全,难得是承蒙一身慈心,天资却独在曲艺之上,常被人利用,假作好友实则踩着上位,又被嘴甜的情人骗空钱财,被媒体包装成利益熏心之人,最后流落街头,像一根烂骨头一样被野狗追逐,最后死在大雪之后的清晨。

      佩夕感叹,“她错就错在老天给的太多,遭人怨恨。”

      雨轩摇头说,“众有千般好,少了一窍人情世故的精明,都成无用。”

      佩夕说,“可惜的是,多年后有一作家用那尖锐的锋笔为她平反,民众才恍然大悟,当年误解了她,但是谁愿意反思自己,承认自己的偏见和错误,纷纷将矛头对准当年她的好友和情人,纵然纠正方向,却在宁可误杀、不可错放的教条下,再来不少冤假错案,好宣泄愚昧民众心中的愧疚。每年她的忌日都要闹上一阵,非要剥骨抽筋才肯罢休。”

      我却好奇,“那这歌手来了这荒山之上没有?”

      “没有。”佩夕说,“她去了地狱,细数她多年的功德。送她一生平稳安逸,还将她此前错过的姻缘,化作了她长久的伴侣,陪在她身边。”

      雨轩应和说,“我听了她的故事,我还画了张平安顺遂的脸,赠予她。”

      佩夕说,“还有曾经受她恩惠的人,忙碌于这荒山之上,给她安排了这一世太平。”

      雨轩说,“这我也知道,比如受她恩怨的男人,不苟言笑,却兢兢业业,奔波于她在人间的命运,在战争时,安排了一场阴差阳错,送去了西方读书,在思乡之时,用疾病让她昏睡,俗话说得好,梦中无烦恼。而她二十三岁轰轰烈烈的姻缘,也是因为一颗痣,找到了前世的际会。”

      我听得别人的故事,格外惆怅,像连环锁扣,你报答我,我偿还你,另又有人相欠其中。我躺在船上听厌荒山上五颜六色的故事,倒是佩夕趁雨轩不在的时候,悄悄说与我听,“我倒是听说有个地方,有一种药,能够找回人间的记忆,只是那是个传说,我并未去过。”

      前半句我听得有信心,后半句听得沮丧。她在荒山之上待了多少年,都不知道。我才来几天,怎能找到其中的关窍。突然我想到一个人,“或许泉公子知道?”

      佩夕问,“你怎么提他?”

      “不知道。”我说,“或许他能在我眼睛里看到空空的回忆。”

      佩夕说,“那我们找他试试看。”

      她在一个午后,划船送我去麒麟山,在山中荒凉的寺庙中找到了泉公子,他正在菩萨的香案前呼呼大睡,佩夕将他踢醒,又将我来此的诉求一道究竟。

      泉公子睡眼朦胧,“哪有什么药,我也没听过。”

      佩夕问他,“那你是否有其他办法?”

      这是道难题,泉公子在灯下思考,半宿才抬头回答,“依我看,你们应该去钻石山看看。”

      佩夕说,“这可不是个好主意。”

      我问,“为什么?这山在哪里?”

      佩夕说,“天气阴沉的时候,整个荒山之上,只有一处闪闪发光,在乌云中顺着光亮就能找到钻石山,可是在耀眼富贵的钻石中,藏着荒山之上最毒的蛇,它们吐着贪婪的蛇信,随时要取路过之人的性命。”

      我问,“这里又不是人间,能取什么性命?”

      佩夕说,“这些蛇最聪明,取得往往是一个人身上最珍贵的东西,你要回望过去,它就取走你的记忆,你要是工于心计,那就取走你的慧根,你要是被相思庇佑,就取走你与那人的情愫,化作一团烂泥。”

      我不解地问,“那这些蛇从哪里来的呢?”

      佩夕摇头说,“我偶然经过这山,都是匆匆离去,好似多看一眼,那些毒蛇就会飞过来,钻进你的头里,将你的五脏六肺,咬个稀巴烂。”

      我问泉公子,“那为何在钻石山中能找回我的记忆呢?”

      泉公子说,“我听闻,人间浩如烟海的记忆,如层层叠叠的书架,都藏在钻石山之中。说不定你在里面,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不知为何,即便我害怕那些冒着寒光的毒蛇,也要前往一探究竟,告别了泉公子之后,佩夕不愿陪我前往,只是给我一根树枝,说只要插在有水的地方,这树枝就能长成苍天大树,顺着我指去的方向不断生长,成为一艘船,将我送去钻石山。

      我将树枝收好,回到潇晚山后,等了数日,终于天阴要下雨,院中的画师纷纷回了房间。而我悄悄绕到无人的院落,将树枝插在水缸中,果不其然,这树枝一下窜上屋顶,长成一棵弯着腰的大树,我顺着树干走上去,感受自己被树送上了云巅之上。穿过层层云峦,抽丝剥茧般寻觅,终于在东北角看到了些许光亮,我用手一指,这脚下的树枝就像被驯服后的良驹,轻松向远方伸去枝桠,我也同时被送去,不多久时,我便站在了一片亮闪闪的山峦之前。

      这钻石山堆着无数晶莹剔透的石头,其中隐隐地听见毒蛇吐信子的声音,沙哑如后半夜的风。我一步步靠近,绕过一座小山,四周都是波光粼粼,闪着银色的光。突然脚底一凉,我低头看,原来一条银蛇已经爬上了我的小腿,我浑身抖落一地鸡皮疙瘩,吓得大叫起来,用力往后一蹬,也不知银蛇是否甩开,就奋力往前跑,可是山上盘着的各种银蛇,却越来越多地出现,吐着猩红色的蛇信,甚至还有些甜腻的香气,更是要命,像是蛇山上长出了蛇树。

      突然山中有人阴柔之言,“你来这禁忌之地,所谓何事?”

      我边跑边回答,“我来找寻我的往事。”

      那声音说,“哦?忘记了还不好,偏要将伤疤揭起,好痛一场。”

      我渐渐放慢脚步,但不是因为放松警惕,而是脚下的蛇,缠住了我的去路,我低头看着它们一条条张开小巧的毒口,闪着锋利的尖牙,最后重重地在我腿上咬上一口,当下一阵酥麻就传遍全身,而我的意识渐渐涣散,眼前那些光亮开始模糊,耳边倒是有个声音在说话,“你这种人,活着就是一条烂狗,不如早点死了,省得碍眼!”

      我睁开眼,却看到一双毒蛇般的眼睛,她手持一把雨伞,用伞尖不停地戳着我胸口还未愈合的伤口,疼痛如电流般,刺激着我的神经。我本能地往后缩,却发现已经跪坐在墙角,抬头看,四周亮着三盏路灯,除了眼前凶恶的女生,旁边还站着另外两个女生,都穿着白色校服,十五六岁模样。

      我明白,这是人间的记忆,从蛇牙的毒液中来。

      握着雨伞的人骂我,“整个班的女生,就你最下贱,我在他怀宇的杯子里下药,就你嘴巴大,非要告诉他,你为了他,惹得我不自在,这样日复一日地折磨你,就痛快了?”

      旁边的女生附和说道,“只是你帮了怀宇,他也不知道,不能领你的情。不然你还能等一等,看看今日他是否会英雄救美。”

      握着雨伞的人朝我吐了口唾沫,再用伞尖戳了戳我的锁骨,我感到腥臭的血流了出来,她骂道,“什么美,她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烂玩意,跟她妈一样,眼睛里只有男人,多说几句话连路都走不动了!”

      我讨厌她说我妈,冲上前就往她的大腿上狠狠咬上一口,即便她用脚踹我,我也毫不松口,她骂道,“果然是条狗,跟她妈一样!”

      两边的女生上前,四手联合打我,将我拖开,我敌不过她们的力气,被踹回了角落。举着伞的女生往后退了两步说,“你敢咬我,我就让我爸在夜总会狠狠地打你妈妈!”

      这话让我一下哭了出来,“我妈在哪里!”

      女生得意地冷笑道,“你妈跪在我爸面前,指望能给她几个客人,赚点钱好养活你的弟弟。你这样为她伤心,她却看不到,也不愿想起你这赔钱的女儿,连我都心疼你,怎么都不要你呢!”

      旁边长辫子的女生本来不作声,这会儿她拉着施暴的女生劝说,“教训她就完了,看她也可怜。”

      “这种下贱的可怜,我最看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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