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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   孩子说,“你们也知道,荒山是人间的梦境,若是在梦中找到他的踪迹,岂不是能顺着梦找到人?”

      “梦?”雨轩嘀咕道,“我只知道忘俗山的梦,是为荒山之上的人设计的,依照的是人间往事的书本子。”

      孩子又说,“的确,都那位年老的婆婆酿造的酒。可是她能构造荒山的梦,就有办法找寻人间的梦,道理都是相通的。我认识位天上的神仙——巫山瑶姬,她就掌管着人间的梦,还为此造就了一处宫殿。这位忘俗山的婆婆就是她的弟子之一。”

      “那我们怎么去找这位神仙?”

      “她大半年才来找我一次。若是要等她,你们恐怕要等几个月。但如果你们能找到忘俗山的婆婆,兴许有别的捷径。”

      雨轩说,“可是如今忘俗山已经一片废墟,找到这位婆婆,恐怕是件难事。”

      一个太监拎着个兔子灯笼从孩子面前晃过,孩子一下被吸引过去,不再与我们交谈。贵妃娘娘梦境的大门打开,杨不玉站在门外等着我们。雨轩和我走出去,思来想去,还是根据娘娘的指点,先去忘俗山找这位婆婆。

      来到忘俗山,此处已是乱糟糟的一片,只是此前都是路过寂寥,今儿落下来一看,比想象中更加狼籍,四处倒塌的墙壁,破碎的砖瓦,撕烂沾满血迹的破衣服,角落出点着破旧的灯笼,像是给路过的人一条指引的路。小路蜿蜒往下,走过横七扭八的楼梯,再弯着腰爬过一道羊肠小道,行至一处黑漆漆的地方,像是菜场的猪肉铺,再往前走,渐渐有人声说话,像在讨价还价,看到陌生的脸庞,打量我们一番,然后缄口不言。

      路过两三个摊位,看到个眼瞎的婆婆,铺位上挂着各种晶莹剔透的东西,像是发光的鱼泡,各种颜色各种大小,小的如南瓜饼,大的比得过两个巴掌。

      我问婆婆,“你知道忘俗山那位酿酒的婆婆在哪里吗?”

      “我不知道。”她脑袋晃了晃,用手中的苍蝇拍扫我们,“如果不买,就不要挡在我的铺位前面!”

      然后一个驼背的少年过来,指着一只蓝色的发光鱼泡问,“这个湛蓝的梦种子多少钱?”

      “三十钱。”

      然后又指了下面一排略大点粉红色的那只,“这个桃红的梦种子呢?”

      “五百二十钱。”

      最后问了最大荧白色的那只,“这个呢?”

      “一千三百钱。”

      少年握紧手心,像是拮据之人的精打细算,问道,“这几个梦种子有什么区别?”

      卖货的婆婆说,“第一个是生命之梦,让你在梦中弥补人间生死之憾事;第二个是爱情之梦,在梦中荡气回肠,讲着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之后的故事,百转千回,琴瑟和鸣;第三个是自由之梦,将人的眼界放飞至天空之际,俯瞰人间世态炎凉,如尘埃般无常。”

      少年转过头,盯着一双乌黑的眼睛看着我和雨轩,然后回过头对那瞎眼婆婆说,“我要一个爱情之梦。”

      给了钱,将那粉色香甜的鱼泡递给了他。他便开心地拿着进了后面一间屋子,远远看过去,像是晚清的鸦片馆,每个人都躺在狭窄的床上,瘦骨嶙峋脸色苍白,朝着空中自由发梦。

      雨轩叹了口气,“以前我们看忘俗山,虽然有三分颓废的感觉在,但始终有着风雅的外衣,裹着人人都是翩翩君子,现在这梦竟成了毒,让人上瘾,消耗掉大半的精力。”

      我说,“怪不得要在废墟之下交易,生怕天上的神仙看到吧。”

      雨轩说,“这梦或许还有些我们无法猜测的禁忌在里头。”

      我问,“这会不会又是清浅的主意?”

      “鬼知道呢,她早就把病灶山荼毒了,现在也要将忘俗山变成敛取邪恶的工具吧。”

      再往前走几步,更多类似的摊位,价格五花八门,那些鱼泡变得缤纷多彩,有彩虹的,还有各种奇怪的形状,捏成动物的,云朵的,还有蛇形的样式,我说,“这梦做了,里面都是蛇吗?”

      雨轩悄悄在我耳边说,“蛇在男人的梦中有另一层晦涩的隐喻。”

      我当然不知道,“什么隐喻?”

      雨轩说,“事关男女之事的快乐。”

      我隐约猜到,看到那些举着蛇状的梦种子的男人,双眼空洞地直勾勾地盯着掌心,脚步轻捏着节奏,像是上一个梦还残存在脑中,稍不留神就要被赶走了,嘴角的一抹怪笑证实了雨轩的猜测。

      我们问了好几个铺位的老板,还有路过的行人,没人知道酿酒的婆婆在哪里。我们只能继续往前走,淌过一片水,再换乘一条小舟,走到分岔口,正犹豫该往左还是往右。前面两个人的对话引起了我们的兴趣。

      是一个青年男人的声音,“也不知什么时候,这忘俗山都被那些所谓的梦种子充斥着,成了上瘾的毒药。难得遇到个卖酒的商贩,也都是新酿的,才埋进地里发酵,能有什么味道。以前觥筹交错的风华绝代那里去了?”

      另一个声音说,“荒山和地狱的大战,毁了多少年的和平,让荒山的人明白,快乐都转瞬即逝,哪有那么多附庸风雅的快乐。让人上瘾的梦更直接,最怕这儿戏刚登场、诗才起个开篇,人就被地狱的冤魂索命去了,岂不是冤死,还不如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以一刻的梦为生为死。”

      我们顺着声音走去,果然看到两个男人,一高一矮,在无灯笼的拐角处,只露出四只眼睛看着我们,我开口问,“你们知道那位卖酒的婆婆在哪里吗?”

      第一个青年男人的声音说,“哦?你们居然也在找她?我们也在找。”

      雨轩先问,“你们找她做什么?”

      “我们有位故人朋友,在大战中死去,所以想要寻来一坛酒,好祭奠他。”

      “原来如此。”雨轩说,“我们也一样。”

      男人说,“听说这位卖酒的婆婆要等到路尽头的桃花盛开才会出来,但是这地底下像坟墓,一丝春风都没有,怎么开花?”

      他的话倒是给了我启发,“这兴许我们女人有办法。”

      说完就让两个男人走在前面带路,透过路边微弱的光,看着两人蓄着整齐的胡子,干净的下巴眉眼,都穿着圆领长袍,一件灰色,一件褐色,混在一起像一种南方不鸣叫的鸟。

      走过乱七八糟的戏台和各种魔法售卖的摊位,看到三株桃树,确是一片枯萎模样。另一个男人指着说,“刚刚我们看到这样就知道一定没戏了,树都要死了,哪里还能开花。”

      我对雨轩说,“你不是有一株向日葵吗?”

      雨轩被我提醒才想起来,从袖中将向日葵拿出来,对着那桃树照去阳光,眼见阳光抚地,旁边的商贩吓得赶紧收拾东西,嘴里还骂道,“别把那碍事的神仙给招来了!”

      我问,“他们在害怕什么?”

      灰色圆袍男人说,“准提道人有个弟子曾经骑着五足狂狮来大闹一场,后来隔三差五就来找麻烦,将这里的好酒扫荡一空,还说,你们也配喝好酒?所以渐渐,忘俗山的人都躲到地下阴暗之处,商贩们也逐渐改了营生,毕竟神仙的弟子抢走的东西,哪里有给钱的?”

      看着那桃树渐渐茁壮,我用手指绕着那些光线,像织毛衣般层层将树枝缠绕,渐渐长出了一排排的花骨朵,然后花苞渐渐生长,最后开出了娇嫩的花。

      时光确实是件有趣的玩意,在指尖拨动,像梦中拨弄人间是非小仙女的想象。

      果然三棵桃树扬起了浪漫的花,一改此处的荒败模样。

      两个男人佩服地相继鼓掌,“姑娘真是好手法!令人夸目相看。”

      渐渐花中的光照出了一位年轻的身影,像花丛中戏台子登场的演员,竟然不是那位卖酒的婆婆,而是一位妙龄女子,一手提着长长的头发,一手挽着裤脚,正光着脚在地上踩曲,像是演奏一首欢快的曲子,她沉浸其中,即便有我们几位观众,她也未能发觉。

      我怀疑地问男人说,“不是那位卖酒的婆婆呀。”

      男人也看懵了,吃惊之外,还夹杂了几丝仰慕,他们先问道,“你是易景婆婆吗?”

      女子竟然答应,“对呀。”

      “那你为何这般年轻?”

      女子跳跃地说,“因为酿酒也有个过程,先要将小麦磨碎,然后踩曲、入仓,还有拆曲、磨曲、加曲等等工艺,最后才有蒸馏和勾兑。我这第一步踩曲,就要十余年,每个步骤都同样时间,到了我卖酒的时候,不就成了位眼花驼背的老婆婆了吗?”

      男人感叹,“怪不得易景婆婆的酒,是从天上到人间第一佳酿。”

      女子得意地说,“若想喝我酿的酒,你们再等个上百年吧。”

      雨轩急于知道寻找泉公子梦的踪迹,便问道,“你可能找到人间造梦的方向?”

      易景婆婆说,“哦?我只做荒山之人的梦,不曾酿过人间的。只是我有个师妹掌管这人间梦的书写。”

      我问,“书写?”

      “对。每个梦都在现实中有迹可循,所以用文字就能将梦搭建起来。”易景婆婆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你们要找谁的梦?”

      “泉公子去了人间,我们想找到他的踪迹。”

      易景婆婆说,“我想起来了,他在我这还藏了酒呢,好像是君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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