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明年今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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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佩乔不缺爱慕者，他一直专于学习和训练，在遇到蜚蜚前从未主动问女孩子要过微信，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成为专业运动员，佩服乔丹，也想超越乔丹。
邱冬意以为陈佩乔会细细思考一番才回答这个问题的，但他并没有，他甚至没有抬头或者停下正在写字的手，而是一边记录一边背对着回答：“啊，对啊。不过现在这样就算是谈恋爱了吗？以前吴水月不是说过吗，得要说出来的，我好像还没说我喜欢她。话说，你觉得我明天和她说怎样？会不是太迟了？会不会太急？我也不确定她是不是也会喜欢我。”
“你这个时候想起吴水月了啊？”邱冬意不想理会他后面那些纠结，故意揶揄他。
“所以你说我明天是不是还应该准备一束花？但在带着花，好像不太方便在游乐园里玩？”陈佩乔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提问，反而是自顾自地问回来。
邱冬意当他是故意不理会自己的揶揄，正经起来给他出主意：“不用，你不要搞这些烂七八糟的。你就带纸巾、遮阳帽，带上手机和钱包，带上你本人和脑子，再带上两支矿泉水！游乐园里矿泉水可贵了，你别被宰。”
陈佩乔依然没有转头：“嗯，收到！”
邱冬意仔细回想面包店里那个女孩的容貌，只记得她很小一只，从店面追出来的时候马尾轻晃，在一群男生堆里耿直地和陈佩乔说可以明天再来。
耿直，有点像吴水月，却又比她和敛柔顺，少了那点会让一些不对头的人想要拒绝她的乖张外露。
也和陈佩乔的性格相差不小。
“陈佩乔，你觉得江蜚蜚好看吗？”
这次陈佩乔终于停下了笔，回答得很真诚笃定：“好看。”
“比吴水月好看吗？”
陈佩乔转过身来，眼里满是不解，反问：“吴水月好看吗？”
邱冬意哭笑不得：“吴水月还不好看啊？那可是班花，甚至还算得上是我们学院院花了。陈佩乔你是不是看她看了太多年，审美疲劳了？吴水月都不算好看的话，那谁能算是好看？”
陈佩乔是随着这个问题的第一个字就想到了蜚蜚。
江蜚蜚，只身从南方来到北方苏和大学的女孩。苏和大学本以理工类学科闻名，文科类学科虽在国内也是独树一帜但时常被大家误解和忽视。独在异乡无根基的江蜚蜚，踏实，低调，廖无传言。低调到，没有多少人知道在面包店里打工的小妹，就是工商管理连着两年绩点第一的江蜚蜚同学。
这些都是在认识蜚蜚后陈佩乔抽空了解到的，他自然没有和蜚蜚说这些。
想起这些，陈佩乔嘴角不禁带笑：“蜚蜚就很好看。”
邱冬意觉得他的笑有点痴傻，抖了抖身子假装是起了鸡皮疙瘩：“得了得了，看不下去了。蜚蜚好看蜚蜚好看，你才认识她多久啊就蜚蜚好看？你最好带眼识人，不要被骗了。”
陈佩乔却也不恼，只是重复：“蜚蜚确实很好看。”
不但很好看，也很好。她在说她不要做月亮而是要做一棵树时，在人人都仰视他说他如日光闪耀时只有她说她不做月亮要做阳光下的一棵树时，他就有了想要在树下休憩的依赖感。
邱冬意继续假装抖鸡皮，回去睡觉。
蜚蜚没有像陈佩乔那样上网做攻略，她和对方约好了第二天见面的地点和时间，早早就睡下了。
起床，洗脸，刷牙，吃早餐，去文印店打印了假期里要学习的一些资料，顺路去店里跟店长打了个招呼。明天她就要回老家了，也不知道店长他刚刚回来，到底有没有记下最近店里需要注意的一些事。
店长太太也在，送给蜚蜚一只银镯子，是在西北夜市上淘到的，也不算贵重，成色却不差，应该经过几轮人的转手，边上的小小磕痕反而添了几分故事感，很符合西北荒漠的意境。
蜚蜚穿了一条红色格子裙，本是俏丽可爱，戴上这只银镯子则添了几分沉静。店长太太由衷夸赞：“嘿，这东西果然要看人。”
得知她下午要去游乐园，店长太太从包包里拿出一只防晒霜：“就算是冬天也要做好防晒啊！今天难得晴天，你得要好好防晒。这个，大西北专用，适合你！”
出发前在微信上把这件事当作日常趣事分享给陈佩乔，两人在苏和大学公交站碰面，一碰面才发现所有的东西都准备了双份，包括纸巾、遮阳伞、公交卡，连矿泉水也double了一下变成了四支------凡是陈佩乔有准备的东西，蜚蜚同时也备了一份，除了防晒霜。
陈佩乔挠挠头：“哎！出去玩这些不都是要男生带的吗？”
蜚蜚好笑：“谁说的哦？”
“网上说的。”
“网上的话不可以全信，大多数都是吸引流量看看的。”
最后确实也真的没有按网上推荐的攻略去玩，陈佩乔做好的攻略计划存在手机备忘录里，一直没打开。两人是按着蜚蜚的步骤来玩，从海盗船到光年飞车，从木偶影院到过山车，她好像知道该按照怎样的顺序去玩各个项目才是最优选择，陈佩乔跟着她走，即使是在假期里偶尔有几个地方要排一下队，但算下来每个项目都没等太久，时间全都用在了玩乐上，充实，自由。
昨晚三点才睡的陈佩乔，仅有的一点点困意也在被她拖着走进第一个游玩项目时就烟消云散，玩得不亦乐乎。
过山车在最高点上停住时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往下俯冲时尖叫，比坐在后面的小朋友更投入。
因为蜚蜚的准确带路，两人用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就把全部项目玩完了。冬天的太阳虽然柔弱，却也还是灼热，蜚蜚被晒脸颊红红的，陈佩乔本想打个遮阳伞却被蜚蜚拒绝了：“在游乐园里玩就是要尽兴，打个伞挡着总感觉有些放不开。”
傍晚时分，太阳渐渐西下，云朵被染成金色，像一群散养等待归家的小羊。两人就着夕阳在动漫展廊上慢慢地走，廊外是河道，风扬起时清爽舒朗。
动漫展廊每逢周日会承担文化交汇展台作用，由游乐园方邀请一些城市街头歌手来此表演。这些城市街头歌手多是年轻人，很大一部分是在校学生，既是表演增强才艺，也是赚点外快。游乐园里客流量大，玩累了的游客喜欢来动漫展廊散步，遇上好听的歌会随手打赏。年轻人互动性强，还会直接把话筒递给游客，给他们伴奏共唱起来。
陈佩乔在桥边停下，兴奋地和她分享：“去年，就在这里，我也被他们邀请过唱歌！”
去年冬天，为了缓解正在复读的陈佩乔的备考压力，吴水月和邱冬意一起拉他来这里玩。也是在这个地方，他们三人往街头歌手的琴盒里放钱，在他起身时对方把麦克风塞到了他手里。吴水月他们在一旁跟着起哄，让他一展歌喉。
吴水月鼓励他：“大乔，来一首你偶像陈奕迅的《浮夸》！”
邱冬意抢话：“来首周杰伦！北方汉子又不会说粤语，歪歪扭扭，不如来首周杰伦的《本草纲目》！”
吴水月抬脚过去作势要踩邱冬意，让他闭嘴。陈佩乔看着打闹的两人，想到这天是吴水月约大家一起来玩的，主场优势，他还是听了她的意见。
可惜街头歌手不会弹《浮夸》的谱，挽救了陈佩乔的蹩脚粤语赶鸭子上架。他退而求其次，唱了他最擅长的《十年》。
是他偶像陈奕迅先生在内地传唱度最高的歌，同样姓陈的陈佩乔同学，虽非南方人，也因多年吟唱而驾轻就熟，有些发音确实不算准，但整首歌下来也收获了不少掌声。
谁人不喜欢看俊朗少年唱歌呢？况且他还唱得不错，街头歌手跟前琴盒里又多了好些零钱。
他们心满意足往前走了几步，大概十米外，忽而听见后面有人跟着也唱了这首歌。
细听，原来不是同一首歌，是《十年》的粤语版，《明年今日》。
《明年今日》比《十年》早发行。据说陈奕迅本人并不愿意在原有编曲的基础上再翻出国语版，有炒隔夜饭的意味。是公司领导劝他，换成国语版加以传唱，对他打开千禧年后的内地市场很有帮助。后来证明确实如此。
也因为国语版的《十年》传唱度太高，导致不少人忽略了珠玉在前的《明年今日》。
陈佩乔习惯唱《十年》，却是听《明年今日》长大，对后者喜爱度更甚。听到有人跟在自己后面唱起这首歌，他惊喜转身，望见唱歌是一只棕熊。
穿着棕熊玩偶服的游乐场工作人员，在他们方才待过的街头歌手小摊那里，将刚刚还在陈佩乔手里的话筒塞到了棕熊张开的大口里聚拢收音，一边拖着棕熊肉嘟嘟的腿左右滑步，一边专心致志地唱着歌。
永远在床上发梦，余生都不会再悲哀。陈佩乔驻足最先听清楚这两句。
棕熊歌声清亮，赢来比方才更热烈的掌声。一曲唱尽，顽皮地把话筒从大口里抽出来，在街头歌手从琴盒里抽出一张十块钱递给它时用夸张可爱的肢体动作摆手，然后蹦蹦跳跳地回去它原本的工位上了。
陈佩乔折了回去，往琴盒了放了一张五十块。它唱得确实比自己好，至少值得五十块。
或许，这份在同一时候同一地点唱了同一曲子不同版本的缘分，让他觉得应该至少值五十块。
一年过去了，今日他又回到了这里。
蜚蜚听完，眨巴着眼睛问：“值五十块这么多啊？”
陈佩乔也跟着眨眼：“哈？我还觉得应该更多。”
“这么多啊！”蜚蜚点头，语气却又略带可惜：“早知道你会给这么多，我当时就不应该那么谦虚拒绝那十块钱了。十块钱呀，也不少呀！”
去年冬天，江蜚蜚同学留校打点零工赚钱。苏和市最大的游乐园开业那几天，她在这里扮玩偶逗小孩玩。
陈佩乔后知后觉，难怪她知道该走怎样的路线才能最完美地避开排长队，快速带他玩遍全场。
有谁能比在这里打工的工作人员更清楚游玩线路呢？
去年的今天，藏在比两个她更大的棕熊玩偶服里一整天的蜚蜚累了到旁边歇歇时，听到有人用她的乡音在这座北方城市里唱歌。虽然发音仍有瑕疵，却还是猛烈地推她涌起了浓浓的思乡之情。
还没到下班时间她还不能拿下头套，视线被遮挡住她看不清那个唱歌的男生长什么模样，只记得他应该很高，从她双眼齐平看过去只能看到他胸前的位置。
她只好在他唱歌时扮演一只可可爱爱的棕熊，在人群里摇摆跳动做个伴舞，等人群已经散去了才接过话筒，用更标准的粤语唱了同样旋律下的另一个版本。街头歌手从零钱盒子里拿出十块钱给她，她拒绝了。现在陈佩乔跟她说那时候至少可以值五十块钱的，回想觉得实在可惜呀。
陈佩乔再折回来时她已经走了，只看到棕熊笨重前行的背影，那时候谁能想到里面藏着的竟然是个女孩子？
蜚蜚回想，昨晚提议来游乐园玩的时候，真的只是因为去年在这里打工却还没能好好在此玩乐一次想要如愿吗？是不是，其实也对那个只知道身形高大的男生充满了期待？
其实，曾经是私心地幻想过，那个人可能就会是陈佩乔的吧？
在有生的瞬间能遇到你，竟花光所有运气。这句词应该改一改，去年今日曾遇到过你，是所有好运气的开始。
有热情的街头歌手像去年那样邀请他们唱歌。这次陈佩乔没有迟疑，不像去年那样是在大家怂恿下才壮起胆子开麦。他接过话筒，唱了一首陈奕迅的《七百年后》。
在邱冬意和吴水月面前发音不标准也没人看穿，在正宗南方人蜚蜚面前本应是真的献丑，但他一点也没惧怕，也没觉得失礼。倒像是在重温去年未能完成的事，在去年他们就应该早一点合唱。
蜚蜚夸他唱得好听，顺势接过他递过来的话筒，唱了一首《时光倒流二十年》，一首不算大热但感情丰满的歌。男歌女唱，别有一番婉转韵味。
意外的是陈佩乔不但听过这首歌，还能跟着唱。唱到后面“多么妒忌你昨日同过的窗早些看到你美丽模样对你天真的赞赏”时，蜚蜚将话筒递给了他，由他接着唱完了整首歌。
如歌词里说的“对他们天真的赞赏”那样，在北方能听到人用近乎完整标准的粤语唱歌不是常事，这两首歌照旧赢得许多游客的赞赏。街头歌手和去年那样从琴盒里拿出一张二十块钱给他们，这次他们都没有拒绝，大方接过道谢。
作者有话说第5章 明年今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