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我和你的距离》是西七七呀

4、愿做棵大树

　　部署会很快，因为首场打得不错，战术执行到位，大家状态在线，刘教练简单说了几句就散场了。
　　陈佩乔拉伸完换好衣服就赶紧撤回赛场，发现已经清场了，只剩下陈叔和樊阿姨两夫妻还在搞卫生。
　　陈叔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有些失望的陈佩乔，问：“咋的？赢了比赛还不开心啊？”
　　“没有。”
　　“怎么，掉了东西回来找？”
　　“不是。”
　　“那你怎么回来了？”
　　陈佩乔整理一下衣角，说：“没什么。陈叔樊阿姨早点回去，我先走了。”
　　有些失望，但好像也不能怪她，自己本就没和她约好什么。
　　出门，看见蜚蜚坐在体育馆大门前的花池边。假期里学校为了节约水电把路灯减半点亮，暗淡了一半的光线由天上的月光来补全，细碎柔和的月光下蜚蜚戴着耳机乖巧地坐着，腰背挺直，像古早电视剧上皮影戏里的剪影。
　　陈佩乔的心像是有一颗种子倏地破土而出般的惊喜，加快脚步小跑过去。
　　听见脚步声的女孩在他说话前转过了身来，摘下耳机朝他笑：“这么快就出来了哦？”
　　喘着粗气的声音把加速的心跳压了下去，这让他能很好地掩盖住自己的情绪：“不快不快。”
　　从她来到体育馆时开始算起，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多，在此期间他一直没能和她说上话，算是很久了。
　　蜚蜚往左边挪了挪，递给他一个白色袋子：“你饿吗？全麦方包可以吗？这个热量不算高的。”
　　陈佩乔接过袋子，他身材高大，这个花池大概和他双腿一样高，只需往前走一步就顺势坐到蜚蜚右手边。
　　他好像是饿了，吃得专注，像只小狗。蜚蜚听着他吧嗒吧嗒的吞食声，问：“好吃吗？”
　　陈佩乔吞了一口，说：“嗯，好吃。你要不要也吃点？”
　　蜚蜚摆手：“不用不用，我吃过了。”
　　他想起在看台上她和吴水月坐在一起的事，开门见山道：“那个，刚刚你看比赛的时候，有人和你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如果有，你不要在意。如果你听完了有疑惑，你也不要听信他们的一面之词，你可以直接来问我，我告诉你。”
　　他的模样似乎有些慌张，配着他咀嚼面包的样子让蜚蜚扑哧一笑：“你是想说吴水月吗？”
　　“她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她说话也不拐弯抹角，很真诚，很好玩，也很漂亮。”
　　陈佩乔咬着面包，随意点头附和。
　　“她说她是你很好的朋友，经济贸易系二年级一班，她是班长。”
　　陈佩乔还是咬着面包，点头附和。
　　“她说她知道我是门口面包店的兼职，她想吃我带来的面包，我给了她。”
　　陈佩乔点头附和。
　　“她说她也想做兼职，但是我和她说她不适合打工。”
　　陈佩乔想想那个从小在蜜糖罐子里长大的女孩，点头赞同蜚蜚的说法，像是用这个点头赞许她的真诚作答。
　　“她说她要和我化敌为友，我说好。”
　　陈佩乔的心猛地跳动一下，放低了手中的面包，疑惑不已。
　　蜚蜚歪歪脑袋微微侧过脸来，脸上的笑意和月光一样温柔：“她说她喜欢你。
　　“她说大家都知道她喜欢你。”
　　陈佩乔头大，果然吴水月真的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蜚蜚却只是笑，眉眼弯弯，宛如眼窝里藏有一股清泉。
　　“她问我知不知道这些事。我说我不知道，但是她说完我就知道了。”
　　陈佩乔伸直双腿下了花池，往前走了一步，转个身站到了蜚蜚正前方，两人中间隔了半米，不近，也不远。他的语气像她跟他毫无隐瞒或修饰地说这些细节那样真诚：“但是蜚蜚，我并不喜欢她。”
　　“我说的是，作为男生对女生的那种喜欢，我对她并没有那样的想法，你知道吗？我们确实很熟，因为我们两家是邻居，我和她从小认识。但这只是作为朋友的那种熟悉。比朋友更熟一点，是因为我们认识很多年，但也只是这样，没有更多的了。蜚蜚，你知道吗？”
　　蜚蜚抬头，她必须要这样昂起下巴扬起脸去，才能对上他的眸子：“我不知道。”
　　她把插好吸管的牛奶递给他，表情依旧是温和平淡的：“但是你现在说了，我就知道了。”
　　“我没有因为她说的这些话就乱想了什么不该想的。”
　　像在球场上拼了一口气风驰电掣地用尽24秒绕过对手的防守后顺利投篮得分，陈佩乔终于舒了一口气，接过牛奶，回到她右侧坐好:“你们还说了什么。”
　　“没什么呀，球赛好看，我们都只顾着看比赛去了。”
　　“你真的要准备和她做朋友吗？”
　　他自是清楚吴水月的脾性，热烈，外露，张扬，也有高调的资本，是和蜚蜚完全不同的性格。从前都是别人因为他的缘故主动找上吴水月，这还是第一次她主动找人。
　　蜚蜚侧脸过来看着他，说：“嗯，我觉得她很好。谁都喜欢和长得漂亮的人做朋友。”
　　陈佩乔打趣她：“和你交朋友这么简单的？只要长得好看就好？”
　　“也不全是。长得好看会让人想多点了解，再多点了解，如果合得来的话就会更想交朋友了。”
　　就会，不自觉地，想要跟着对方走。
　　交朋友，在方言里也有处对象谈恋爱的意思。
　　“你该不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和我交朋友的吧？”陈佩乔几乎是下意识就问出了这句话，算不上是自夸，他自小是个俊俏脸，小时候还被隔壁家阿姨误以为是长相精致的小姑娘，走体育特长生道路后身形是健壮起来，但脸依旧是那张俊俏脸。
　　邱冬意曾提出疑问，谁知道那些女生到底是看中了他的腹肌，还是看中了他的脸。
　　暖色灯光和温柔月光交相辉映，陈佩乔专注地用吃面包来掩饰他问出这句话后的心虚，有点懊恼怎会如此莽撞就问出这样的话。却不知他越是专注的模样，越是让人心动。
　　蜚蜚甚至想抬手摸摸他的脸。
　　但她还是理智克制的：“你确实很好看。”
　　陈佩乔方才的心虚被她肯定的回答扫去，竟顺着追问：“有多好看？”
　　“你这么会说话，和你聊天这么舒服，我想你应该很会夸人吧。”
　　成绩在工商管理里算是翘楚的蜚蜚在此刻脑子短路，并非想不起“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或“白玉连环，与雪等色”之类的词与句，只觉得这些文雅之词未能准确用到他的身上。她眼中的陈佩乔，不算是惊艳众人的帅气，在球场上也会因为冲动地想和裁判理论而被吹犯规，他是自信，俊朗，炙热，也健忘。
　　晚风吹过，树影婆娑，沙沙声响里蜚蜚突然明白了为何自己找不到适合的词句来形容眼前男子------因为这个一个起了凉风的月夜，而陈佩乔是如日光一般明朗的人。
　　她歪歪脖子，说：“你像太阳一样好看。”
　　陈佩乔从未听过别人这样说他。他听过别人毫无技巧地吹捧他好看，也听过她们用华丽到他读不下去的词藻形容他帅气，但仅用这八个字来形容，简短又真挚的，确实是第一次。
　　他以同样的真诚回馈她：“蜚蜚，你也很好看。”
　　真诚，却显笨拙，像是小学生老实端正地抄作业：“你像月亮一样好看。”
　　在月光下的蜚蜚眸色缱绻，双颊微红，笑声清脆悦耳，体育生陈佩乔文学素养自是比不上科班出身的江蜚蜚，顺着她的话接下去，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形容。
　　蜚蜚却连忙摆手拒绝：“月亮可不算好，月有阴晴圆缺，连月光都是偷偷借了太阳的，我不要像月亮。”
　　而且，月亮，让她想起吴水月。纵然她对吴水月并无敌意，也能磊落交朋友，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在意。
　　腹有诗书气自华，也有不少人说过江蜚蜚也是个小美人，但蜚蜚并不怎么愿意听到这样的称赞。
　　陈佩乔问：“那你要做什么？”
　　蜚蜚想了想，说：“做棵大树吧，自己就可以光合作用自力更生，树大了还可以遮阳挡雨，树叶掉了也能滋养泥土，怎么都是好。”
　　很有道理，陈佩乔跟着她点头，吃完了一整袋面包，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十点半。他像之前那样送蜚蜚回去，路上闲聊，换了话题。
　　陈佩乔问：“假期就要结束了，你要回家吗？”
　　蜚蜚回答：“明天晚上老板就回来了，他回来看店了我再回家。”
　　“你不在店里谁做面包？”
　　“店长会做，其实我一开始也是跟他学的。后来他懒了，就少做了。”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出师了蜚蜚！”
　　蜚蜚跟着哈哈笑：“所以我后来有非常正式地提出了要涨工资。”
　　陈佩乔好奇：“那你老板答应了吗？”
　　蜚蜚骄傲地抬起脸：“当然啊！他后来发现我在做面包甜点这件事上很有天赋，快要超过他了。”
　　陈佩乔跟着她骄傲起来：“厉害厉害！天赋很重要，有时候努力比天赋更重要。我们蜚蜚，天赋很好啊！”
　　北方人陈佩乔字正腔圆，没有半点口音，不像南方姑娘江蜚蜚。吐字清晰流利，一字一帧完完整整地落入蜚蜚耳中，我们蜚蜚。
　　他在说，我们蜚蜚，我们。
　　该是怪今天日光太盛，即使只是借了一半给月亮也让今晚月光足够魅惑人心，让我们蜚蜚心中的那一道弦被轻轻地弹拨了一下，大胆往前发出了邀请：“我看过你们的赛程安排，明天下午有比赛，我明天下午要看店。后天没有比赛。你后天下午有安排吗？”
　　她说：“如果没有的话，我们一起去玩吧！”

　　陈佩乔对和蜚蜚的首次两人出行充满了期待，和紧张。这个二十岁的男生，在确定要和蜚蜚外出的那个晚上再次失眠。
　　和因为手误点赞给她的小店无端惹来大量客流的那个晚上一样，陈佩乔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无眠到凌晨两点。
　　邱冬意在第四次被他吵醒后直接坐了起来，和他面对面骂他：“陈佩乔！你还要不要睡觉了！”
　　连赢两场，小组赛的第三场也是最后一场，赢面很大。想到暑假也快要结束了，昨天下午比赛结束后教练允许大家休息两天。其他舍友趁机出去玩了，宿舍里只剩下邱冬意和陈佩乔两个人。陈佩乔也不忸怩，大方分享他和蜚蜚的故事，顺带请教一下出游注意事项。
　　去游乐园这个决定只花了三秒钟。在微信上，蜚蜚问他要不要去游乐园玩，陈佩乔秒回一个“好”字，就此敲定。
　　然后才是蜚蜚解释为什么想去游乐园：“你们天天训练，精神会很紧张吧？我们去玩玩，放松放松。”
　　“本来就每天都在训练了，就不用再去搞爬山这些费体力的了吧。”
　　“我还没坐过海盗船，明天试一试！”
　　“我请你吧！我有两张券，还没到期！”
　　蜚蜚打字速度飞快，陈佩乔跟着在后面说“好呀好呀”，现在已经明确了要去哪里了，才开始思索要做什么准备。
　　邱冬意给了他两个白眼：“就去个游乐园有什么好注意的？又不是爬山下海。你以前没去过啊？”
　　陈佩乔努力回想：“上一次啊？上一次，不就是去年和你还有吴水月他们去的吗？”
　　去年游乐场开业，热闹不已，吴水月硬是要拉上他们去玩。是苏和市目前最新最多游玩项目的乐园，据说现在也是来苏和旅行的必备打卡点。
　　“那你怎么不去问吴水月？她还是女的，肯定知道要注意什么。”
　　“我不好去找她。”他把吴水月去找过蜚蜚的事告诉了邱冬意，包括中间他和蜚蜚解释自己和吴水月的关系的全部细节。
　　邱冬意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还起来下去倒了杯水喝，此刻要是再配一包香瓜子就好了。
　　听完后邱冬意对陈佩乔没去找吴水月这个决定很是赞同：“那你这样确实不好找她，让她知道你和这个蜚蜚同学发展如此神速，她可能要打人，到时候我就遭殃了。”
　　他建议陈佩乔去网上看旅行攻略，肯定会有教怎么玩才最省心省力的建议。
　　陈佩乔拍额，然后对着手机继续刷起来。
　　邱冬意去上个厕所，回来看到陈佩乔已经从床上下来了，坐在书桌前规规矩矩地写着笔记，模样跟以前高考一样认真。
　　这个认真的模样太难得，邱冬意起了疑问：“陈佩乔，你是真的要和这个江蜚蜚同学谈恋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