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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地下,地下的地下 ...

  •   苍青看着古唯离去的背影,曾经最好的朋友如此生疏,这滋味并不好受。直到对方的身影被升降梯的门彻底挡住,苍青才移开视线,他干脆坐在地上观察起四周,替叶做出摆烂的决定。
      这里的人脚步匆匆,来了又去的搬运着白晶,每个人只有一只桶,效率会低很多。但出租的人很少愿意租给人两只桶,除非那个人的效率比两个人还要高。
      层级上升后可以申请承包一定份额的工具,专门装白晶的桶和配套的手套,一般是以抽成的方式外租,这就是为什么人们只能租到一只桶的原因。
      叶想,等他有能力的时候,他可以租给人们两只桶。
      这些人无一例外的皮肤苍白,看到古唯的肤色时他就产生了疑惑,不知道究竟是特例还是普遍都这样。
      苍青沉思了一会儿,没有头绪的挠挠头。他有些无聊,总是看人重复同样的工作实在乏味,对于苍青来说更是挑战他的耐性。
      没有变化,一点变化都没有,没有风,没有除规整的蔬菜田外任何的植物,人是怎么忍受这样的环境的?一直不停歇的工作,除了去拿新的白晶就一直呆在自己的区域,到了吃饭的时间就快速吃完继续工作,没有聊闲甚至连眼神的交汇都没有。
      期间,苍青看见一个身影等那些人都开始工作后去扒找一些剩饭,是之前的那个小孩。
      他现在可以肯定,他一定会在这样的环境中扭曲自己,这里和他,总要疯一个。
      苍青挨到了下午,就是一种直觉,并不来自于他,或许这些东西早就刻进了荷娜的记忆深处。
      当“烛”开始闪烁,人们吵嚷着纷纷朝一个方向聚集。
      “快点,慢了今天就抢不上附加分了”拖到“烛”开始闪烁才赶往登记处的人们一边喊一边推搡着往前涌。
      他们无法在留长时间得到的积分和早登记的附加分之间做出取舍,于是常常去争剩下的名额。
      有人跌倒了。
      跟着人群移动的叶瞥见了倒在地上的人,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回过头蹲了下来。倒在地上的石桶周围散落着几块空掉的白晶,好在不多,但那人似乎有些呆愣。
      那人拾起一块用空的白晶,握在手里,死死地握着,想要泄愤般砸出去,又一下子泄了气地丢进了桶里。
      他声音带着似哽咽的颤音,“你快去登记吧,这些数量本来也不够,不要帮我了。”那人低着头,叶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默默蹲下帮他拾着白晶。
      叶的举措似乎打开了他情绪的阀门,“我,我今天很慌,我的积分已经不够付地上的房租了,为什么慢不下来……我今天手太抖了,今天的积分就差一个,有附加分可以的,可我腿软跌倒了……”他似是要窒息一样说话都要大喘气,一段话说的语无伦次。叶不发一言,拾完拿出一颗自己的白晶放进这人的桶里。
      叶扶着人站起身,想要安慰他,但他并没有安慰过人只能说些他用来鼓励自己的话:“现在足够了,明天‘烛’会照常亮起,生活还要继续不是吗?”
      那人沉默了一阵,抬起头时定定的注视着叶,面容渐渐模糊。
      苍青知道,是荷娜在注视荷娜,荷娜没头没尾的对过去的荷娜说了一句话:“人并非闭上眼等待光明来临,就能躲过黑暗。”
      话音落下,那人的面容又渐渐变得清晰,一脸感激的说着感谢的话,仿佛见到了光。他欢喜的登记完,临去石梯时仍笑着向叶道谢。
      笑容在那人转身时就看不见了。
      忽明忽暗的光影响了每个人的心跳,登记处的人开始不耐烦,“快点!‘烛’快熄灭前我们可不管你们的白晶有没有清点。”耗空的白晶只有小指末结大小,清点起来很麻烦,一般“烛”快熄灭时没来得及清点的会简单估算一个数值,只少不多。
      一个想法落实时总是不太理想的,所谓附加分其实是一种促使人早早登记的手段,扣除掉一部分的积分奖励给前几名,多出的积分可以变成自己的,还会得到夸赞和其他人的崇拜。
      登记处的人发现,除了平时卡时间的那群人,今天有个额外会添乱的。
      叶没有排队而是等到了最后,这让登记处的人分外恼火,急躁的一把夺过叶手里的桶倒进巨大的容器里,询问完叶的编号做好登记就推着叶往外走,关门落锁一气呵成,然后飞快朝升降梯处跑。
      叶挣扎的思绪戛然而止,身体本能地朝升降梯处奔跑,但还是晚了一步,那人没时间等他。
      在“烛”明明灭灭快要耗尽最后一丝光亮时,叶没有等来升上去后正在下降的升降梯落到底。
      黑暗逼近,住在石屋里的人竖起矿石板堵住了门,挡住了即将渗透的黑暗。
      地下五层的种植区一下子变得沉寂,植物上方挂着的白晶闪着冷调的白光,寂静而恐怖。
      叶一时愣在了原地,他太久没有爬过石梯,然而黑暗已经如同雾气般蔓延,所到之处没有一丝光亮。
      这时突然一只手拉起了他,“不想活的话就继续愣在这吧,快跑!”是叶的邻居,在叶的印象里他一直懒散地拖到很晚才去工作,对“烛”甚至到了厌恶的程度。可如果没有“烛”,人们就要生活在黑暗中了。
      但这样一个人,在拉着他逃命。黑暗缠上叶的脚踝,刺痛传来,叶能感觉到自己的皮在被密密麻麻的细齿啃食,这个感知令叶毛骨悚然。
      蒙托抱起叶挥散了缠在叶脚上的黑暗,蒙托没时间查看叶的伤口,黑暗似乎对蒙托抱有谨慎的态度,但他护不了叶多久。
      蒙托赶在黑暗完全笼罩一切之前关上门,仿佛亲身经历了命悬一线,他竟然生出劫后余生的感觉。自从第一次知道黑暗伤不到他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人们会在黑暗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即使侥幸逃脱,留下的伤口也会在不久的将来吞噬掉那个人的生命,这是自祖辈便流传下来的。所以当“烛”亮起,人们才会出门,当“烛”熄灭,人们就躲进屋子里。
      叶想起一句话,他过于震撼今天的感受,被他刻意忽视的恐慌也死死压迫中他的神经,看着脚上流动的鲜红血液,不禁对这句他以前从未过多关注又印在脑子里的常理产生了质疑,他失神的呢喃出声:“在黑暗中行走的人,死亡是惩罚。”
      “当人们对黑暗无从下手时,规则的劣势者便成了原罪。一旦规则发生变化,规训你的人成为劣势者,他们比谁都渴望‘正义’,规避风险的目的是保护自己,但当这句话成为压倒你的稻草,或安全扩大范围的阻碍,而非为你着想的叮嘱的时候,你就不必听。”蒙托没有为人答疑解惑的兴趣,但他实在厌恶这广为流传的老话。
      有时差不多的叮嘱,真心与否却是显而易见的。明明只需道出危险,说是惩罚的人,他们或出于缺乏共情的真心,或需要几句话证明自己出过力,又或者需要为自己的愤而指责包装一番,谁知道呢?
      叶的视线望进蒙托的眼,明亮而坚定,眼里映照着她真实的模样,她暂时忘记了生命将近的恐慌,因为那是在太不真实了,又或者她想要逃避。
      她需要想些别人,比如,原来他从未嘲笑过她啊。
      “看够了吗?”蒙托看着荷娜傻傻的模样有些想笑,他一直觉得荷娜是沉浸在谎言编织的美梦里埋头苦干的傻丫头,每次提醒她还要被问东问西。嗯……他好像每次都很烦又每次都要跟她说些什么,大概是她说的一些跟真相不符的话他实在听不下去的原因。
      蒙托很矛盾,他不想说出真相令人恐慌无助,又对他们被蒙在鼓里的现状感到焦虑烦躁,他想让荷娜别那么努力,可那样确实有过得更好的机会。他得知真相,却依旧困惑。
      荷娜回过神,她反复琢磨着蒙托的话,心中升起一股难明的类似喜悦的情绪,好像那一瞬间压下来的重担一下子消失了一半。
      “我以后再也不叫你丧青了,蒙托!”荷娜露出灿烂的笑容,她总是这副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样子,即使是现在,也会压下恐惧去想些快乐的事。
      在那些蒙托不喜欢听的话里,唯独有一句荷娜说的很对。荷娜不知道真相,可摆在她眼前的仍旧是一座能把人压垮的大山,但他从未见她放弃过对未来的期待。
      “不,你说的没错。”蒙托苦笑了一下,他的嘴角是朝下的,他曾经似乎也每天洋溢着笑脸,但现在,苦闷刻在了他的脸上。
      “你救了我,习以为常的人不会做这样的事,而且你说出了那样的话!你能说说为什么黑暗触碰不到你吗?”荷娜的眼睛亮晶晶的,蒙托错开视线,瞥见荷娜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用手轻轻戳了下脚踝处没有受伤的地方。
      “你不害怕的吗?”
      蒙托话音落下,手上亮起一团白光,抚过荷娜的脚踝后伤口就瞬间愈合了。
      荷娜还维持着被戳破想法的愣怔,在看到连血都消失了的脚踝时忍不住惊咦一声,抬头去看蒙托手里的光团,和白晶一样,发着白冷冷的光,占满荷娜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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