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都》黄粱一梦亦可真

1、相逢

　　血液划过冰冷的面具滴落到被鲜血染得暗红的土地上，原本洁白的衣袍泼洒上了大片的鲜血，古唯垂手拖着缠绕着无数邪灵的玄色重剑，身体被执念驱使着向前走，冰蓝色的眼眸里毫无焦距。
　　土地上留下深深的印记，仿佛每一步都走得艰难，生命一点点流逝，无数邪灵叫嚣着将世间的恶念灌入他的脑海之中，极端的情绪像是要把他淹没。
　　没由来的困顿。嘈杂声像海潮一样淹没了一切，包括他的感知。世界空荡地连同他本身也不存在，古唯毫无知觉的倒在地上 ，眼睛却仍旧睁着，像是执着于回归大海却只能看着天空的鱼，静静等待生命枯竭。
　　眼皮越来越沉重，视线也逐渐模糊，在古唯又一次眨眼之后，眼前飘过一缕深海一样幽暗的发丝。然而除去那抹暗色，古唯眼前再也看不清什么，嘈杂到轰鸣乃至无声的怨毒如沼泽一般吞噬了他最后的意识，再无生息。
　　“你确定要救他？”
　　似乎在梦中，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又极清晰，话音刚落，便又听见一道稚嫩的声音无比坚定道：“我确定。”
　　光明自黑暗的缝隙中透进，苍青轻轻关上门，发带荡起微风的弧度又很快随几缕发丝垂落，古唯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平静。
　　“明明醒了啊，为什么还不睁开眼睛呢？”苍青蹲在床边紧紧盯着古唯的眼睛，一副陷入沉思的样子。
　　冰蓝色的眼眸中慢慢倒映出一个少年的模样，精致到有些梦幻的容颜，深蓝的长发柔顺地披散着，此时正露着冰冷的深海中所没有的温暖笑容。
　　“你终于肯睁开眼啦！”少年充满喜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瞬间的熟悉感让古唯有些恍惚。
　　古唯楞楞地看着眼前漂亮的少年，他能从少年黑色的眸里看见自己，这让他没有由来的感到喜悦。
　　“古唯，我是苍青，以后再也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啦！”苍青像是刚离开花园的精灵，连喜悦都那么轻易且纯澈，古唯却猛然察觉出自己的异样，内心对眼前的少年警惕起来。
　　苍青感知到了古唯内心的情绪，但他不喜欢朝阴暗的方向思考，看向古唯的眼神依旧干净澄澈，“我们签订了共生契约，所以我能感知到你的情绪。当时情况紧急，这是我能找到的唯一一个可以单方面契约的平等契约了，只是它好像有点特殊……”声音从自在到渐渐失去底气，苍青移开了视线，手指摩挲着自己的指节。
　　时间仿佛静了许久，苍青起身捧住古唯的脑袋，额头抵住额头，想要传递的信息自然涌入古唯的脑海中。
　　古唯的瞳孔猛然收缩，而苍青快速起身向门的方向走去，门开了一半，细小的尘埃发着光，懒散又规矩的撒在房间里，有些掉进古唯的眼眸里，像是落日掉进大海那样引人深陷。这样的人，内心充满了足以毁掉一切的负面情绪。
　　苍青移开视线不再看古唯，“多少想起来一些吧。”声音轻轻柔柔的人像是要逃跑一样关上门。古唯看着再次合上的门，抬手摸向还残存着温凉触感的额头，呆愣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门外的苍青蹲在地上将自己团成一团，脸深深埋进臂弯里，唯独发丝间露出的耳尖通红。
　　过了一会儿又露出泛着水光的眼睛，伸出手指在地上画着圈圈。一声浅浅的叹息携着落寞化作低喃：“到底该怎么办啊……”
　　金色的发丝被湖水揉散，耀眼的色彩慢慢变得暗淡，直至陷入黑暗中完全失去光彩。
　　陷入睡梦中的古唯紧皱着眉，似是做了噩梦。一道模糊的影子把小小的身躯托回水面，深蓝的鱼尾一闪而过……梦境就此中断。
　　这个房间不再阻拦阳光的造访，爬满绿叶的房梁映在天空般澄澈的蓝色眼眸中，像是植物爬上天空的梦境一样，由黑色变回金色的发丝稍稍挡在眼前犹如照进梦境里的阳光。古唯看着房梁发呆，似乎是在思考自己是从何时睡着的。
　　“为什么要救我？你可以不救，没必要为了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赔上一生。”像是在阐述事实，古唯面色平静。契约确实能让他们直接在内心交流，且可以无视一切阻碍。生命共享，心意相通，是心多大才会和一个将死的陌生人签订这样的契约。
　　“我能感受到你的戒备，但你也能感受到我的心情吧，这世上你也许要对很多人伪装，但你可以信任我，我们永远不可能欺骗、伤害对方不是吗？”听上去十分令人心动，古唯压住涌上心头的怒火扭过头看向蹲在床边捧着果子的苍青，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契约果然会影响心情啊，我现在很开心。”
　　那笑容带着温度，像钩子一样吸引着苍青的靠近，虚假的开心鼓动着另一颗心脏的跳动，古唯坐起身捧住苍青的脸，一点点凑近，额头抵着额头，四目相对。
　　“就像你会被我伪装的情绪影响，我也感知不到你藏起来的情绪。你避开需要说谎的部分，只告诉我你想让我知道的，你看，我们都心存戒备，冥域之灵。”古唯扳回一局般推开苍青，居高临下地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少年。
　　古唯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寒芒，冰冷的看着呆愣着仰望他的苍青，在感知到对方想法的一瞬间皱起眉头。
　　“收起你那些恶心的想法，我可不是什么太阳。”嘲笑声和对方嫌恶的表情占领着苍青的感知，苍青几乎集中了全部的注意力，他感知到了古唯内心的厌恶、恐惧与……喜悦。
　　苍青站起身，纤细的手捧住古唯的脑袋，无比认真的直视着古唯的眼。
　　“我并没有刻意隐瞒什么，我知道你在找冥域之灵抑制自己的恶念，我想救你，但我不想死，难道我要救你就必须完全牺牲自己，否则就必须视而不见吗？你这是什么奇怪的逃避情节，古唯，我们并不是毫不相干，你只是把我忘了。”
　　苍青的声音再次与记忆中稚嫩的声音重合，古唯皱紧眉头忍受着脑内突然的刺痛。那双纤细的手却仿佛有魔力般，神奇的缓解了那种刺痛。
　　“松手，别让我说第二遍。”堪称用完就丢的典范，古唯开始嫌弃起那柔软纤细的触感。苍青乖乖松开了手，神色忧伤的盯着古维，声音里带着些委屈“我们明明约定过，永远是好朋友的。”
　　古唯忽视那故作忧伤的注视，面露嘲讽地哼了一声：“那种契约，怎么可能成为朋友。”
　　作话：想了一下，并不是以感情为主，所以改了无cp。会在写的过程中一点点摸索他们的人格，或许我并不能把握住他们的人格核心以此外放，但还是会尝试。
　　就像我最初给叶定下的结局，是看到给他带来冲击的东西后走向自我灭亡，但他找到了活下去的方向，他不会在绝望中奔向灭亡，而是在思考遗憾的过程中摸索真相。
　　就像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我没有办法为自己活，是像我这样的人的悲剧带给我不甘的情绪。
　　如果善良的所谓弱者只有成为所谓强者才能是完美受害者是暗潮下的主流，那我就做一个反对者。
　　理想曾是吊住我一口气的东西，如果把我沉入深渊的过程比做精神的绝症，深刻且清晰的绝望只是察觉病痛的开始，在这之前，我麻木着快乐、痛苦，而这之后，我仍旧要经历数次的痛苦，清晰的感受过去与现在的伤害，那大概是精神在糟糕的环境中挖出腐肉长出新血肉的代价。
　　在我作为自己，无比确认我想活下去的时候，我的个人意志在那一刻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甚至只是一场意外都可以毁灭我的躯壳，但深渊再无法吞噬我的精神。
　　我没有切身体会过经人描绘的光明，人们在差距与体会中认识困苦，人生就像昼夜交替一样。
　　陷入深渊不会使人前进，沉浸在光明中不会使人前进，因此我确定，我要睁着眼，在黑暗中寻找光明。
　　带着逝去的灵魂与载着痛苦记忆的我，一个完整的我，一个平凡的有责任感的追求幸福的人。
　　总要有人，在光暗的交接中，画出黎明与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