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睛》慕语辰

1、初见

　　（一）初见
　　林海岳终于又看见了这个他习惯看喜欢看的世界。从眼睛受伤到角膜移植后的这段时间里，他陷入无边的黑暗已经半年，半年里，他每天都听得到一个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表达，却令他倍感心安与温暖的声音。年轻的音色里有一种成熟的质感，听不出年龄，但就是能熨帖他因为看不见而生出的焦躁以及一切不好的情绪。

　　护士小王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惊呼出声：“林队，您看见了！”
　　“嗯，看见了。谢谢你。”林海岳克制住内心的激动，沉稳内敛的声音里只听得出真挚的感谢。
　　门被推开，基地政委曹远洋，司令员姚伯简和韦葳一起进入病房，小王端着托盘，立正说了声：“首长好！”就出去了。林海岳站在窗边，再次看到首长，有些发愣，甚至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半年前H国维和行动中解救联合国人质时经历的爆炸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他幸不辱命，但却险些丢了自己的命。也是，这条命是捡回来的，这双眼睛也是，这可不是重生吗？
　　曹政委大步上前，扶了扶林海岳的肩膀，沉声说：“好小子，终于活回来了！”声音里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恩。姚司令接着朗声说：“一切都是新的开始！”林海岳这才回过神，擎起右手向两位首长敬了礼。
　　曹政委回过头：“韦医生，谢谢你为我军留住了一双最优秀的狙击手的眼睛。”
　　韦葳语气很轻，轻得像窗外那一丝飘忽却又安定的云：“首长言重了，这是医者的责任。”
　　林海岳内心一震：“原来是她！”
　　这半年里，耳边一直响着的，问他情况，跟左右的助力医师和护士交待他术前术后日常护理要点的声音就是她的。
　　他眼神清明，在打量着她。
　　看起来还很年轻，不是，是非常非常年轻……
　　简洁的马尾，利落的眉毛下一双乌黑的眼睛，浸着水雾，有远隔重山的疏离，又有近在咫尺的关切。这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鼻头小巧而圆润，让医生的冷淡疏离打了折扣，剩下一点点稍纵即逝的俏皮，嘴角是微微上扬的，即使脸上无表情，却也让人感到一种如沐春风的亲近。
　　林海岳想：“这是一张令人看过就不想忘记的脸，不是因为漂亮，而是脸上自带的那种说也说不上来的天使一样的光芒。”
　　两位首长似乎察觉到这瞬息之间病房里的微妙。
　　“嗯……海岳啊！我们就来看看你，希望你继续安心调养，争取早日归队！”姚司令说。
　　“咳咳……不错不错，没别的事了，我们先回去了！”曹政委说着转头看了韦葳，“小韦医生，林队就交个你了！”
　　“二位首长放心！我送你们出去！”韦葳答。
　　“谢谢首长关心！”林海岳敬了礼，目送韦葳与两位首长一起出门。
　　这位他想象过无数次的韦医生终于得见真容，但实在是太年轻了，或者说看起来太小了，像邻家小妹妹，小到他不敢相信这是给他的角膜移植手术主刀的医生。那种对病情的判断，对手术的分析，对术后的预判，对护理环节的熟悉程度，不像是这个样子的她能具备的能力，还有那声音中安抚人心的力量，也绝非她样子所能呈现的那样。
　　林海岳觉得有点懵，确切地说，在他看不见的这段时间里，韦医生的声音给了他一种魔力，他一直在想象，拥有这样的声音和这样缜密的思维的医生，一定是位知性温婉优雅的女士，但绝没想过是个……嗯，女孩。

　　林海岳还在努力地思考，韦葳回来了。
　　她看着林海岳的眼睛，定定地看，穿透了目光地看。
　　有句话说得好，果然是最帅的都上交了国家。
　　不得不说，林海岳非常帅气，目测1.85的身高，就算是穿着病号服，也能看出是个衣架子。眉毛很浓，密而不乱，鼻梁高挺，薄唇，但不显刻薄，而是显出军人的果断，说一不二。最迷人的应该是眼睛——那是一双另绝大部分女生自惭形秽的眼睛，很大，很亮，黑白分明，双眼皮的眼尾似有或无地往上扬，让整张脸看起来明朗，有冬日阳光的暖。
　　“幸好保住了这双眼睛。”韦葳在心里舒了一口气，轻轻地想。
　　两个人都没说话，只用目光在交流。韦葳目光里盛放了太多的东西，让林海岳有一瞬间恍惚。他不太相信韦葳如此直白地看着他的眼睛是对他有什么想法，即使他知道自己很帅气，有会让很多女孩一见倾心的潜质，但他不相信韦葳是这样的女孩。
　　“韦医生，正式地跟您说声谢谢！我是林海岳。”他打破沉默，伸出手。
　　“我是韦葳，祝贺你重见光明。”韦葳艰难地从林海岳的眼睛中抽离出她的三魂七魄，也伸出手。
　　她一直在想象，手术成功了，当这双眼睛重见天日是什么光景。这双眼睛，是另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最后的证明，她亲手从那个人的眼睛上取了角膜移植在林海岳的眼睛上，让这双眼睛继续替那个人看这个世界。
　　两双手握在一起的时候，韦葳感觉到的是掌心的暖。厚厚的手掌，骨节分明的手指，还有掌心有茧的地方传来的粗粝的触感，但覆在手背上的修长的手指指腹却异常光滑柔软。
　　林海岳感受到的是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他用0.1秒测算一下这只手如果和他的合在一起，可能只有他手掌的三分之二。眼科医生的手，能够握眼科手术刀的手，很小，很软，肌肤温润，也很暖。
　　他们礼貌地握了一下手，又礼貌地放开。
　　“林队！”
　　“韦医生！”
　　二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来。
　　“韦医生您先说！”林海岳说。
　　“哦，我只是想告诉你，您之后需要再住院观察两周，如果两周没有其他不适的反应就可以出院回家调养。建议您一个月后再归队，而且……归队后尽量不要做剧烈的运动，更不能受外伤。”
　　“嗯，谢谢。我会严格遵照医嘱的。”林海岳笑了笑，清晰，柔和，坚定地说。
　　“那就好。我先出去了，有任何不适就告诉我。”韦葳再次看向他的眼睛，林海岳有一瞬间感觉，韦葳并不是对他说有不适就找她，而是对着他的眼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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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
有点虐，但更多是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