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夜》南江梵音

22、谁是罪人

　　“你知道吗？这个天台死过很多人。”江思远笑着背对着月光，展开双臂。

　　所有人都对我们说，要好好学习，只有这样你才能出人头地。

　　于是为了我们能出人头地，他们将我们送到了这里。

　　每天睡眠不足四个小时，每次的吃饭时间不足十分钟。你慢一步就会被人赶超，然后被谩骂被嘲笑。

　　其实这里一开始不是这样的，只是有一天，家长对成绩的不满牵扯到了学校，于是校长签了一个协议，至此噩梦开始。

　　唐久安将止血胶囊塞进了嘴里，很识时务的没有去问那个协议。

　　“协议的内容很简单，那是一份关于如何提高学生成绩的实验。”

　　他们通过实验后发现，人在威胁生命的情况下，会爆发出更大的潜力。于是他们将整个学校当成了囚笼，将每一个学生都当成了实验品。

　　“那群人将这称之为‘流水实验’。”少女坐在天台的栏杆上，晃荡着双腿，笑着诉说着黑暗的一切。

　　在这个学校里，分数高于一切，生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如果有一天他们发现你跳楼，他们也只会说一句，至于吗？心理承受能力那么差。

　　我们逃不出去，因为所有人都已经冷漠麻木。要坚决服从老师的命令，要把自己的情绪藏好，我们没有时间，因为我们要去竞争。

　　高压下产生了很多矛盾，打架霸凌杀人以及毁灭。

　　江思远嗤笑一声，脸上有一些疯狂，她抬起手把玩着自己的头发，继续说着，“因为经常闹出人命，所以那些实验者的压力也挺大的。学校将很多消息都压了下去。真是可悲，明明家长们可都知道这些事，却还是将孩子都推向这个火坑。”

　　樊恩忍不住向前走去，她手里的拳头紧紧地握着，“那你呢？你不是在几年前已经退学了吗？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江思远笑着，笑容越来越大，她眼的眼底尽是悲哀却又无端地显得她整个人更为疯癫，“为什么呢？因为我负责将他们都拉入这里啊。”

　　当又一次有人从天台跳下的时候，那些实验者终于慌了。他们在经过激烈的讨论，最终决定，将学生们的意识都拉入幻境里。

　　“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找到我，但是在我听到他们的要求时，我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就同意了。”

　　“为什么不同意呢？这种能报复那些人的机会，我为什么不同意。这种能让整个学校毁灭的机会，我为什么不同意。”

　　我承认在被劝退的那一瞬间，我慌了。但是凭什么！我有什么错！我只是受不了压力了而已。

　　我多么希望我死在那个夜晚，而不是侥幸的捡回来一条命。

　　老师朝我叹息，她说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同学嗤笑着我，他们说我就是个傻子，什么东西还有自己的命重要吗？

　　可是他们忘了，人们早在很早以前就产生了一个错误的认知，分数高于生命。

　　我有什么错，我只是很累了。

　　在回到家的当天，我得到的不是一声安慰而是迎面而来的棍子。

　　江思远学着他们的语气，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你知道我为了供你上学有多辛苦吗！你为什么不能体谅我一下！我怎么就摊上了你这么一个女儿。有什么事不能解决的，非得学人家割腕。现在好了，开心了吧。你再也不用去学校了。”

　　那天晚上母亲的哭泣声淹没了我，父亲失望的眼神刺痛了我的心。我被关在了我的房间，黑暗之中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我有什么错，错的不应该是他们吗？

　　我在黑暗中待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从那个时候我就产生了一种想法，我想要他们也尝一下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他们的流水实验很成功，那些家长得到了一个成绩非常非常优秀的产品。有的时候我看见他们还会感觉羡慕，因为那样父母的脸上会有特别好看的笑容。

　　但是在我看见他们的眼睛时，我瞬间就不羡慕了。空洞无神的眼睛真令人恶心。

　　我和他们合作着，一点一点布置着我的计划。

　　“后来，我就将他们所有人，所有学生，都困在了这个学校。”少女开心地笑着，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他们不理解我，没关系。我让他们经历一遍就好了。”

　　“他们喜欢成绩喜欢考试，那我就满足他们。”

　　“我喜欢看他们在经历了很长的痛苦，以为高考当天会结束一切，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又重新回到原地时的表情。”

　　女孩疯狂地笑着，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或许在她答应了那个协议时，她就不再是江思远，而是所有学生的集合体。

　　“结束不了的，一切都不会结束。重置然后再次经历，很多学生都因为受不了而自杀。”

　　江思远遗憾地说着，“还真是可惜啊……虽然重置时会将他们再次复制出来，但还是和他们自己不太一样呢。心理承受能力都这么差的吗？”

　　江思远继续说着风凉话，她就像当初的那群人一样，站在至高顶上，笑着批判着他们。怎么不算是报复呢？一切都是报复吧。

　　樊恩一直都是一个很理性的人，但是在她听到这一切的后，情绪特别不受控制，她眼眶都红了，她忍不住朝江思远大吼，“江思远你这样的做法于曾经那群人有什么区别！！！”

　　少女听到她的吼声，勾唇笑了一下，她这次的笑是属于曾经的那个女孩的，单纯干净不带着任何的杂念的。她笑着看着樊恩，启唇诉说着，“我有什么错，要知道这个舞台都是由他们搭建的。”

　　规则束缚着我们的一切，生活、情绪、以及自我。我们成为不了别人，我们也成为不了自己，我们只能成为那个只为考试的流水线产品。

　　我们是人啊，会伤心会哭泣会崩溃。可是我们是人啊，我们的心也是会碎的。可是我们是人啊，我们的出生不是原罪。

　　请不要责怪我们，因为我们为了应付一切已经拿出了最好的状态。一切糟糕的结果都有源头，我们也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脆弱。

　　少年应乘风扬，迎着阳光，满带笑容。他们曾有着满腔热情，却仍抵不过岁月绵长。

　　从什么时候开始，青春已变斑驳，阳光沉入海洋，灵魂得不到救赎，希望的光照不亮前方。加油吧，趁着风未止，力未竭，心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