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树叶醒了

2、二

　　那天夜里我们对着大地舞蹈，星月在头顶闪亮，他们新打的一只羚鹿，架在通红的火上烤，就快烤好了，香气快散出来了......其它的祭司却没有来，部落首领也没有来，他们那夜不来。祭司是贵人，一般都在祭司殿吃东西，他们只在分东西的时候，才会露一下面，只有你常常会跟我们一起吃东西…...那夜，我们也忘记了向“未知的爱”顶礼膜拜，你只是隔着篝火变得痴迷的看着我......

　　我挨着坐在你身边，想要看看你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是否更发光更温暖…...我第一次觉得，你就是我漆黑人生中的星月，有了你，我寒冷不怕，打雷不怕，野兽不怕，森林里的毒气毒虫不怕，我什么也不再怕......像回到刚出生时，无知的小时候。你温柔的注视着我，温柔的就好像带河的水一样缠绵萦绕，还带着雾蒙蒙的光…...我感觉到，我就是你的岁月大地上的河水，你需要我给予你最亲密的慰藉…...

　　篝火映红了我们的脸，我们多么激动啊......孩子没有来，老人也没有来，他们都不来。伙伴们也散去了，只有我们在一起，就着篝火的余烬，你为我制作了一个红陶，将我的衣服曲线画在了陶上。我不说话，喜悦的坐在那里，看着你画，我想要你注意我的皮肤，比带河的水是否更细腻更橙亮，村子里的姑娘都说我的皮肤好。

　　以前，你把鲵鱼的尾巴湿润润的画在陶上，你把我们虔诚的顶礼膜拜时候的姿态画在陶上，你把星星在天空的形状也画在陶上，可那是第一次你把我画在陶上......你不用度量衡比划长短，你用你的眼睛、你的心、你的手，把我画在陶上......你画好了，问我像不像，你把我画成了绿色的，你说绿色是你那天晚上的心情。你没注意到我的皮肤，可是我还是很高兴。

　　然后你就离开了，我小心的守着陶器，一直到天亮......漆黑散去了，星月也散去了，太阳出来了，部落里的猪羊叫起来，炊烟飘起来，新的一天开始了。我觉得我好傻。我变得忧郁不快乐，你也发现了，可是我们都不知道为什么......

　　我用麻为你编织了衣裳，我用十几天的时间就编织好了。上衣是白色的下裳是黑色的，就好像日日夜夜我在你身边。我说是为答谢你为我制作的陶器，你却嫌弃不好看，我很难过，可是我发现你常常穿着它们了，我就又高兴起来。我又为你编织了一顶黄色的帽子，星月的颜色，你很喜欢，就更加常常戴着它了...

　　可是不想到，我们部落的人和那个祭司是小偷的部落的人打起来了。你也跑去打架队伍了，却被抬着回来，你的身上好几根石箭头，肚子上还插着一柄锋利的石斧，石斧的木柄很长，在你的身体外，斧头在你的身体里，鲜血染红了我送给你的衣裳。我想起那晚的篝火也是你的鲜血一样红......天有不测风云，死亡来的时候不能阻挡，我们多渺小，你没有跟我说一句道别的话，就死去了。

　　我们把你挖个坑埋葬，在部落外的南面山坡上，你安静的躺在那里......我多想你穿着我送给你的衣裳啊，可是你家人给你穿着你阿娘做的衣裳。我放进了2个你烧制的陶器，一个是那夜你为我烧制的第一个陶器，我亲手抓了一把粟放在里面；还有一个你说上面画的是我的嘴唇的陶器，我放进了一把稀少的黍，还偷偷放了我的项链，就是你第一次帮我做的，我最喜欢的半月形碧玉坠。

　　我还有你帮我做的几个链坠。那时候你说，这些东西，不能吃穿，闲的又懒又坏的人才喜欢它们，你什么也不戴最好看。可是别的姑娘都很多坠子，我央求你做的时候，你都百忙之中帮我做了......谁也不知道我把坠子放在那个陶器里，谁也不知道我们的陶器的秘密......

　　你死去你家给你陪葬的陶器很多了，按部落里一般的规矩，本来不该放那么多的陶器，可是我坚持多放了这2个。我说你生前常常帮助我们家，我们很感激，我们感情很好，你死去我们很难过，所以放两个陶器表示我们的心意。部落里对女人敬重的却好像星星和月亮，所以就同意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