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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猎人与猎物 ...

  •   接下来主要是男主和他父亲的对手戏。

      幕布再次落下,并于乐团的演奏声中徐徐升起。

      是宴会。

      背景漂亮贵气到不像话,巨大的几何木制结构宛如一只只画框,里面精心描绘的是纹路清晰的浮雕装饰。红棕色光晕带来压抑的氛围,负责照明的灯光并不多,营造出了一种忘却外界事物的奢靡感,人们簇拥在桌旁,全都身着盛装,从洛亚芙尼的视角看,会联想到娃娃屋中的微缩模型。

      而参与人就是点缀着这场景的珍珠宝石。

      舞会由女主闺蜜发起,她好心邀请了薇奥列塔和阿尔弗莱德,却消息滞后得不清楚他们已经分手。

      还在惊讶着,客人已至。

      一群红裙黑发、执扇与铃鼓的女人花蝴蝶似的一股脑涌进了会场来。

      她们介绍自己是吉普赛人,单手拍打鼓面,随曲子的节奏尖声唱起来。

      浑身墨绿的舞者提裙站到桌子上,围成一个小圈子,为歌者伴舞,甩裙子时很有爵士舞的风范。

      拍打铃鼓,侧面系了满圈的红丝带一齐跟着颤动。光华流转,就像倒映人世间无数男男女女情爱之事,酒液般醉人。

      表演间隙,她们从现场人群中挑了几位幸运儿进行占卜,并凑巧揭穿了一位侯爵私底下的混乱做派。

      侯爵面色难看,与对面同样“接受”了占卜,因而知晓自己隐瞒起的真相的女士针锋相对起来,气势上互不相让。

      音乐再起,不为任何人所耽搁。

      舞者们再次随鼓声跳起了那支很具有力量感的舞。

      “来吧,别执着,世事本就似是而非!过去的已经流失!”

      “要做的已都注定!还是让我们,随喜随缘,看着未来!”

      每个音节都紧密衔接在一起,有很强的节奏感和旋律感。

      门口,一群斗牛士闪亮登场。

      他们带来了一出剧情经典的戏中戏。

      ……

      到这里,洛亚芙尼心里其实就不那么乐意继续认真看了。

      毕竟男女主一个都不在,她还不如把这份注意力全分到观察周围人的动作变化上呢。

      反正接下来的剧情光是套公式随便想想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爆发完最大的矛盾后,两人的命运便等同于绑死在那辆飞奔往be结局去的直通车上。

      面前一切热闹,不过起着衬托哀情的作用。

      她的态度很冷漠。

      ……

      金碧辉煌的舞台布景,上流社会的人们觥筹交错、欢声笑语,显得被黑纱紧紧包裹的薇奥列塔格格不入。

      赌桌边,男主和一位男爵(开幕时曾出现过的那位,且在这一场挽着女主手应邀而来)用赌博来对决,并连连获胜。

      玩了几局,侍从前来,告知大家午饭准备就绪,众人陆续离开。

      男主听从了女主的话单独来寻她,但除了开始的这句外,所有其他从薇奥列塔嘴里说出的东西他全然弃之脑后,只顾着沉浸在那份被背叛的恼怒和痛苦中。

      慌乱中,女主不慎说漏了自己曾立过誓的秘密,而他如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立刻奋起直追地诘问对方这个人是谁。

      薇奥列塔无法,只得让男爵背了这个黑锅。

      阿尔弗莱德的手握在身前人的腰肢上,惨白的灯光打下来,他问:“那么你爱上了他?”

      “是……我爱他……”

      她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前方,像一条快要溺死的鱼。

      他暴怒,无法自抑地大吼,把离去的人们重新唤了回来。

      男人面目狰狞地盯着那个自己真心爱过的、现却肤色惨白的女人,口口声声说要揭穿对方的真面目,三言两语地把他们甜蜜的过往概括成短短的、无任何旧情残留的几句话。

      最后,他高声道:“我请你们全体来作证,我与她互不相欠,恩断义绝!”

      这还不算完。

      阿尔弗莱德两手并起,抓了把赌桌边五颜六色的筹码,不管不顾地直接丢到了薇奥列塔的身上。

      现场的人们大惊,轰然变了副态度,用上自己最激烈的言语去表达对此种行为的鄙夷。

      “滚开吧!”无数人说,“这里不再容纳你!不再容纳如此卑劣的你!”

      可怜的女主跌坐到地上,嘴巴大张着,久久不能回过神来,悲痛欲绝。

      ……

      有人来安慰,比如男主父亲,比如女主闺蜜。薇奥列塔两只手分别握着左右的两个人,似乎是汲取到了新的力量,于是重又站起身,以自述的口吻唱了长长的一段。

      “多么真挚,多么热烈,我对你的爱。”

      …

      [即便是这种场景,你也会共情么?]

      “稍微吧,你应该能感受得到。”克斯科道。

      [有点难想象。]

      “很难理解吗?那你想问我吗?”

      [不要。]

      **

      角色挨个离场,幕布缓缓合上。

      视网膜中最后残留的事物是一把空椅子。

      歌剧已经走向尾声。

      再次出现的女主,身边放着一盏像随时会熄灭的夜灯。周围很暗,她穿着长睡袍躺在床上,然后猛地坐起。

      将死的凄凉感扑面而来。

      白衣、白床单、白枕头。

      什么都是惨白的,使人甚至感觉其上飘散有浓重的消毒水味。

      稍后,舞台变得更亮了些,得以看清旁边的另一张床。上面睡着女仆。

      她迷糊中听见女主人叫自己的声音,过来为其披了件外套,并且端了好入口的水来。

      靠近边缘的位置,自然光从顶天立地的百叶窗的缝隙里透出来,眼看着它都快两层高了。女仆将它的半扇推了开,在物体强烈的对比之下,女仆年迈的身姿显得很渺小。

      她为薇奥列塔理衣服,理头发,尽职尽责地做着该做的一切。

      医生搬来椅子让女主坐下。

      女主告诉他:“身子虽虚弱,心灵却安宁!”

      [怪了,她在笑。]

      洛亚芙尼拖着腮在看,她庆幸现在的自己有了回归出厂设置的好视力,所以不用望远镜看的也很清楚。

      “对,她在高兴。”

      [她的死亡是好结局?]

      “我对歌剧艺术不太了解,不清楚这个。但若纯粹从美学角度考虑的话,我个人觉得她的死亡比她活下来更有价值。”

      “越是在病中,越感信仰之重要!”女主往后倒下去,光影凸显出脸上青白之色。

      [……这个世界很注重信仰吗?]

      “啊,我们那个世界也喜欢谈这些的,毕竟信仰同样是力量的一种。”克斯科说。

      时间上还剩个差不多半小时。

      洛亚芙尼不可避免地为之后可能发生的大型械斗产生一些期待和紧张,大脑的某根神经因此传递出源源不断的灼烧之感。

      芙黛尼似有所觉,扭过头做口型对她道:稍安勿躁。

      由好心的克斯科作为翻译。

      薇奥列塔华丽悲戚的唱腔使那些词句久久徘徊在大厅。

      宛如观赏鱼在小鱼缸内不停吐出许多晶莹的泡泡,折射出五彩斑斓而虚假的世界。

      灯光变蓝,外界狂欢节游行的声响传到了女主耳朵里。

      “巴黎的民众,奉献肥壮的牲牛!遍及亚洲及非洲,如此丰祭也难见!”

      汪洋的深蓝里,窗框投下十字的影子。

      女主披着那身衣服在房间内仓皇逃窜。

      “人人为祂而欢呼,载歌载舞,欢乐热烈!”

      原来百叶窗不仅在边上有,背后也全都是。细密的线条残酷得如同刀痕。

      [很符合我对神的刻板印象。]

      “是吗。”克斯科笑了下。

      她仔细看了眼,女主在胸前做出了双手合十的祈祷手势。

      墨色的、正活动着的高大剪影被印在全是百叶窗背景上,有一瞬间,它们像一群人手拉手围着篝火在跳舞。

      [她先前还很高兴来着,现在又在怕什么?]

      “或许是害怕死亡。”

      [我以为她有心理准备。]

      “可无论如何,人就是会害怕死亡的。”

      洛亚芙尼有一瞬间想问他,所以这是他害怕死亡的原因吗?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人?可随后又失了兴致。

      场景灯光重回正常,恍若疯癫的女主笼罩在无光的阴暗下,旁边的女仆却是很健康的样子,身周蒙着淡淡的亮。

      所谓生死之别,就是这样而已。

      男主阿尔弗莱德来了。

      音乐声生动地模拟出女主的心如擂鼓,像无数只蜂蝶飞舞在一起,制造出轰鸣的风暴。

      [这是,属于她的审判与裁决。]

      洛亚芙尼轻声说。

      她距离死亡很近的时候,也曾听到过这样大的声响,紧张检查好一会,才发现不是敌人,是自己血液的鼓动、和骨骼在咔擦作响。

      **

      蓝天白云的好天气,狙击枪在民宿的窗户上架起。杀手等测试完风速,便安静地趴俯在地上,几乎动也不动。

      东风1级,风速2km/h,空气湿度30%

      各种微小的数据被熟记于心。

      他是接到这项雇佣任务的其中一员,另外还有穿着便衣安插在附近的,与伪装后藏在剧院里的。

      雇主的要求是对目标进行干扰,能杀死最好,然后嫁祸给另一方。

      目标的资料事先他们都了解过,不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但任务并不算难,大家还是愿意为雇主那丰厚的赏金努把力的。

      瞄准镜中,普普通通的日景被分割成一格一格。

      因为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暗杀任务,他并不清楚对方会从哪出现,所以进行测试时只稍微对一栋建筑的墙壁开了一枪,熟悉了下手感。

      耳麦内连着队内的公共频道,有人在负责盯梢目标所在的包厢。据说是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人员,正好一男一女。

      男方看着不是能打的,女方倒是很明目张胆地掏出来了枪,像示威。

      时间快到了,他想。

      心跳声慢了下来,而其他的声音相应变大。

      **

      [她要死掉了。]

      “你指剧情吗?”

      [可能吧,也可能两者皆是。你的感官有些干扰我。]

      “这里的杀手不太会对他们动手,这没有太多好处,只会增加不必要的麻烦。你忘啦,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魔法,死亡的作用不大。”

      [这样啊。]洛亚芙尼不自觉松了口气。

      台上,男女主间的误会被解除,但薇奥列塔饱受肺病与心病折磨的身体却很难痊愈了。

      女主深知自己没有好转的希望,“这世上将无人能令我重生!”

      唱到这句时,她捏紧了拳头,浑身在发抖,完全不能接受这可怕的命运。

      “啊,万能的天父!年轻的生命就将终结,我忍受了无数的苦难!死亡的脚步比黎明更快,我白熬了多少个垂泪的长夜!”

      她痛不欲生地弯下腰,抱住阿尔弗莱德。

      …………

      “其实就算没有男主,女主也会死的。”

      [我在意的不是这个。人终有一死,我只是觉得她死得好随便,过得好无聊。]

      “很不真实?”

      [比我真实。可我不羡慕,更不喜欢。]

      两个被排斥在正常之外的家伙一起讨论这种东西是非常怪异的。

      说喜欢的话像是高高在上的评价,但说不喜欢,就又像是在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你呢?]

      “我吗,我觉得这是地狱。”

      [所以你才会成为故事里的大反派。]洛亚芙对这回答毫不意外。

      “哇哦,那你想要代表正义来打败我吗?”

      [别瞎想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我不喜欢参与阵营之争。我想杀你,完全是为了报私仇。]

      克斯科却认为这回答比否认更让他高兴。

      “好可惜,我是死了才遇到你。”

      [滚呐,你个变态。]

      …………

      女主将自己贴身带着的项链赠给男主,希望他能借这信物,在之后的时日也想起自己,男主那边则依然处于不能接受现实的状态中。

      刚找到爱人,对方就要因病死去,一般人着实很难迅速接受这残酷的一切。

      “多么奇妙啊!痛苦的痉挛忽停止!”

      “恍恍惚惚,我再生!啊,多快乐啊!”

      …………

      女主在恢复一点体力后,过分兴奋地在舞台上跑了大半圈,最后撞到男主怀抱里,死了。

      “她已死去!我的天哪!”

      阿尔弗莱德身体有些僵硬,抱着一具尚有余温的尸体,缓缓跪到了地上。

      开场时最先出来的是音乐声,闭幕时最后结束的也是音乐声。

      …………

      场馆一片可悲的寂静,克斯科于耳边突兀响起的声音像喃喃自语,飘忽如幻影。

      “等我死后,你会给我立碑吗?”

      [怎么,你很喜欢书里女主那个铺满山茶花的墓?]

      “不用那么好的墓地,一个小墓碑就够了。”

      [我以为你会不屑于这种无用的风俗。]

      “但这是新世界,在这里立碑是有不同意义的。”克斯科忽然对女孩胡搅蛮缠起来,“假如最后是你先死去,我肯定会给你搞个超漂亮的墓,所以你也答应我呗?”

      [……]神经病。

      按照惯例,最后是演员返场谢幕的部分。

      结果所有灯具在顷刻间无征兆地熄灭,场地倏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洛亚芙尼不语,握紧了自己惯用的折叠刀,于这片遍布不明危机的空间中揽住芙黛尼,快步往门口跑去。

      她不敢赌这所剧院的拥有者真能靠权势压下亡命徒们要钱不要命的恶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猎人与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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