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赐》沙漠秃鹫

7、第 7 章

　　要是邓珩知道余望山是开摩托车回去，她就不会提出和他一起走了。
　　但是现在也晚了，她在余望山车的后座上，手被呼啸的风吹得手已经没什么知觉，只是麻木地抓着后面的杆子。

　　只是远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冷，前面的那个人，绝大部分的风都被他宽厚的胸膛结结实实挡住了，就连头顶也没怎么吹着风。
　　村里的路不平，余望的车速虽说不快，但是再怎么开得稳，路上的坑坑洼洼也不会让路过的车好受，邓珩在颠了十几次后，感觉心脏都要被颠出来了，远远看到了熟悉的房子，大门敞开着，里面还能听到里面有动静。
　　余望山停车，左脚一踩，车身一斜，车子稳稳当当停在门口，一只脚踩在车身上，另一只踩在水泥地上，侧头。
　　邓珩从车上下来，这个高度对余望山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于邓珩她得蹦哒着才能下来，偷偷看了看余望山，他把钥匙拔下来，长腿一跨毫不费力就下来了。
　　啧啧啧，这对比，邓珩不由得撇撇嘴。

　　脚才刚刚踩到地上，里面的人听到动静探出个头来，是邓珩不认识的面孔。
　　“哟，今天这么早？”年纪看着比余望山大了不少，但人却比余望山这个不苟言笑的家伙要好得多。注意到邓珩的存在，而且还是从余望山车上下来的，那人眼睛晃来晃去着打量。
　　邓珩主动开口：“我叫邓珩，也是来采访拍摄的。”
　　“噢噢噢，你好你好。”林秋华眼睛一亮，“和老余一起回来的呐，嘿嘿嘿。”
　　“来的路上碰上了余师傅，就一起过来了。”
　　邓珩多解释了两句，喉咙又开始不舒服了，捂嘴干咳了两声。
　　“哎，你别管他，对谁都那个样子。”林秋华很是热情：“那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邓珩进门，何景耀先看到她，两步走来盯着她脸看了好一会，问：“你怎么样，好了吗？”
　　林秋华：“好？你怎么了？”
　　邓珩喉咙又不舒服了，哑着嗓子说：“没事了，就早上有点感冒。”

　　余望山刚好在她说这句的时候擦身而过，身形有些停顿。
　　邓珩咳了一下，鼻音还没有完全消失，她把围巾包住下半边脸，问何景耀：“现在拍到哪里了？”
　　何景耀把机器递给她看，里面有好几段素材，分别把面具和服饰单拎出来拍，里头还有几个人在，还有人带上面具，讲解面具的含义。
　　邓珩点点头，指了指里面的人问：“他们是……”
　　“说是傩戏班的人，除了余师傅，他们也是一起跳傩戏的。”
　　“哦。”
　　邓珩点点头，跟在余望山后面进去。

　　孟梅的电脑摆在桌上，人帮着陈宇杰在调整角度，不知从哪拉来一张椅子，示意邓珩坐。
　　“你咋样啦？”
　　“没事了。”邓珩说：“你弄你的，我看看文档。”说完坐在孟梅的位置上，盯着电脑里的字一行行看。
　　拍摄记录和拍摄计划在一个页面，另一个是写了大半页的解说词，其中有的地方看着挺专业，应该是找傩戏班的人问过了，根据他们给的解释写相关注释。
　　这些算是后期的活，但是离开了这里就没有这样好的条件了，所以现在能写的都尽量写下来。
　　邓珩动手在文本里标出几处，这个是重点，也需要大量的实体资料来佐证，单靠几张照片好像还是太单薄了。

　　拍傩面具细节也计划是两三天完成的，因为邓珩耽搁了一些，今天的拍摄结束就晚了很多，天已经完全黑了，大家伙也还饿着肚子。
　　收拾东西的时候林秋华过来问：“都这么晚了，你们去哪里解决晚饭的问题，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
　　他们谢过林秋华的好意，但是耐不住对方满腔热情：“哎没事没事，我记得过两天小年夜本来村里会组织大家一起吃饭来着，你们也一起去呗，凑个热闹。”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就算没有林秋华的邀请，他们也是要去的，一早村委会那边就和他们打过招呼了，说给他们四位留了位置，让他们务必前往。

　　到了夜里邓珩感觉又不太舒服，头重脚轻的，好像才刚好的病情不怎么稳定，有反反复复的迹象，孟梅说：“你还是去看看吧，这样拖着你也难受。”
　　邓珩是不想因为自己而拖慢团队进度，但是如果一直病着不好才是更加拖慢进度，于是点点头答应了，明天一早去附近看看。
　　在镇子上开了药回来，邓珩就马不停蹄赶上进程，今天开始的是小组成员分别参与制作傩面具。

　　两大主题里其一是拍摄傩面具背后的故事以及制作傩面具并记录下来。由于邓珩事先已经沟通好了，工具也已经准备好了，只需要跟着师傅了解了下刀手法，最后制作出的傩面具可以自己拿走。
　　四个人都分别做自己的傩面具，架好了机器在旁边，大家围坐在院子里的桌子上，手里一把刻刀和一块木材，这就是全部了。
　　余望山一个人教不了四个人，他又把林秋华叫过来，让他去讲傩面具是怎么刻的，刻的时候要注意些什么，以及如何雕出一张傩面具。

　　“正所谓刻要快，认准了形状就一刀下去干净利落，不要犹犹豫豫。在刻之前首先要做到你想看刻的是哪个神仙，在心里完全勾勒出它的样子，心里有它，那手里也一样能反映出来。”
　　“但是你们毕竟不是专业的，也是第一次刻，就对着你们挑选的面具去模仿他们的形态，先去观察线条的走向，落刀处和停顿处，转弯处和直线处，还有每个面具的特点是什么，比如凶神的就要突出它的怒目獠牙，狰狞的样子，先说这么多，大家先动手试试，不要害怕大胆尝试。”
　　有了林秋华这个发言人，余望山得以在后面享受空闲，他也没想着这四个小屁孩能弄出什么花来，在他眼里都是来这里玩玩而已，随便拍拍写写的，又假模假意地走上那么一遭，然后拍拍屁股滚蛋。
　　都一个样。
　　余望山嗤笑一声，摸出一根烟点上，烟雾缭绕中眯起了眼。

　　阳光洒落的光线在院子里刚好围绕在他们周围，四个人也没怎么交流，各自安安静静干着手里的雕刻，余望山视线落在穿白色羽绒服的人身上，她今天来的时候带了个口罩来，因为要上镜把口罩脱下来换围巾围住下半张脸，但是却和昨天不一样了。
　　邓珩把头发扎起来，因为咳嗽所以带着口罩出来，但是需要入镜就把口罩摘了，围巾围住半张脸坐在远一点的位置，神情专注手里的木块，时不时轻轻咳嗽两声，脸庞也因为不舒服依旧苍白。
　　他的目光停在邓珩的手上，女孩的手干净白嫩，一看是没有怎么干活的，就算和石村里其他女人比起来也照样完胜她们，就这么一双小小的手，把面具抓在手里的时候，黑色的面具和雪白的手指带来极致的视觉冲击，余望山甚至觉得阳光打在那上面都有些晃眼睛。

　　“哎，你也别太明目张胆了，把我叫来自己躲一旁偷懒呗。”
　　林秋华悄悄走来，刚才巡查了一遍情况，指导了几回，大家慢慢上手了，他也就晃荡过来了。
　　余望山没说话，视线被挡住了一半，干脆低下头，把剩下的一口烟吸进去，指尖还剩的一小节化为灰烬，转手就把烟屁股给丢掉。
　　“我刚可听他们说了，新年前后还要拍，这是怎么回事？”
　　“说是要待到拍圆傩，村里也和我说了，叫我多配合他们。”
　　“你就是这么配合的？”林秋华指的是把他这个免费劳动力找来的事。
　　余望山白了眼：“什么免费劳动力，说得好像你不是傩班的人一样。”

　　这个空档邓珩又开始咳嗽起来了，她停下手里的活从包里翻出水，就着手里的东西一起咽下去，转头刚好对上了在一旁偷懒聊天的两人。
　　“嗨！”林秋华挥挥手，邓珩嘴角一抽，胡乱点头，放好东西拿起刻刀再次进入状态。

　　林秋华收回手，对着余望山絮絮叨叨：“你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个顶个俊男美女哈，但是吧就是身体不太好，就坐你车那小女孩不是咳就是咳，今天还吃上药了，说是本来就怕冷的一个人，就是不注意吹到了风，这才一直咳嗽好不了呢。”
　　余望山本来盯着地面看，听了他说的话抬起眼，又望向那边，邓珩把围巾裹起来了，脸上没什么表情，一边对着面具一边研究怎么下刀。
　　昨天她说捎她一程的时候，她见到摩托车的时候反应有些奇怪，但是好像从昨天起她就是咳嗽的了，只不过今天比较严重些。

　　不会真是自己开车吹风加重了吧……
　　余望山扯了扯嘴角，心里暗念真是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