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讨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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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是赶了巧，今日尉迟沉澜照例带人巡查城楼守防，自昭明殿出来才过了明正门，就见到方才九皇女惊马坠车的险情。
性命攸关，四皇子沈锦瑜连忙腾出他的舆车，命人将九皇女送回天曜宫。
妫寞目睹了惊马的整个过程，自然也被宫侍一道带去了天曜宫问话。
九皇女的生父柳贵侍在宫中听闻此事以后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待见到宫侍将面色苍白的九皇女抱进寝殿，眼泪连连地就跪到榻边呼唤她的名字。
妫寞跪在寝殿外头，直到四皇子随后而至才终于获释起身。
这四皇子果真如传言一般温和心善，还不忘嘱咐御医替她察看身上伤势。
九皇女只是惊厥，用过汤药后不久就醒转过来。
她睁着一双懵懂空茫的眼眸，无论柳贵侍问什么都不应声。柳贵侍瞧得又急又气，只得将一腔惊惧怒火尽数撒在看护不力的宫侍身上。
四皇子沈璟瑜见一众宫侍皆在啼哭求饶，忍不住上前求情道，“柳贵侍息怒，此事说来也怪璟瑜，本想带着九皇妹出宫散散心，谁想到回宫路上竟出了这样的意外。”
“意外？”柳贵侍红着眼眶恨恨道，“这些年在宫里曜儿受过的罪还少吗？她如今才六岁啊，有什么阴毒计谋都冲着本宫来，为何要屡屡伤害本宫的曜儿。”
沈璟瑜见他惊骇过度，难免口无遮拦，连忙避过宫人低声同他道，“尉迟大人已经将受惊的马匹带回司正局查验，若真有人在马匹上动手脚，司正司定会秉公处置、奏明母皇。”
想到方才救驾的宫婢还候在外头，沈璟瑜又对柳贵侍提点道，“说来今日多亏有那路过的女婢不顾惊马之险，将九皇妹救出车舆，否则真不知这马车会冲撞到何处，九皇妹也不会就这样轻易地化险为夷。”
柳贵侍一听此言，抹去脸上眼泪，跟着沈璟瑜来到殿外。
妫寞此时心中也并无底气，她身为潜藏在臻庭的细作，最忌讳是现身人前、惹人瞩目。可如今人已救下，她只得硬着头皮临机应变。
柳贵侍先是仔细端详了她的面容，又徐徐扫过她伤痕累累的手掌，攒着眉心发问道。
“你是哪个宫侍候里的奴婢？”
妫寞指了指自己的咽喉，呜咽着伏地叩首。
正值此时，天曜宫外传来通报之声，原是青溪姑姑受到尉迟沉澜遣人通传以后亲自来了。
行至柳贵侍与四皇子殿下面前，青溪神色恭谨地叩首行礼道，“奴婢青溪见过柳贵侍、见过四皇子殿下。”
柳贵侍平日里与各宫皇嗣走动不多，倒是沈璟瑜一眼识出青溪身份，笑意吟吟地请她起身，“这不是二哥宫里的主事姑姑吗，今日怎的来了九皇妹宫里？”
青溪望了一眼正伏地颤抖的妫寞，再跪拜请罪道，“二位贵人容禀，这胆大包天的罪婢是宸欢宫中的杂役，青溪奉璟宸殿下之命将她带回宫中责罚。”
“哦？”沈璟瑜主动上前搀起妫寞，对着眼眸中难掩诧异的青溪说道，“此女婢今日救驾有功，二哥若要降罚于她，未免有些苛刻。”
妫寞自始至终低眉顺眼盯着足尖，实则是情愿回宫受罚也不愿受到众人关注。
“四殿下的话，奴婢回宫以后自会禀明殿下。”青溪面不改色地应声以后，又向柳贵侍双手呈上一瓷瓶，“殿下听闻九殿下惊马坠车十分忧心，特命奴婢送来一颗参松养心丸。”
柳贵侍接了瓷瓶，见青溪领着妫寞欲离去，仓促间拔下髻上金钗就塞进妫寞手中，“今日你救了曜儿，亦是救了本宫的性命。若是璟宸殿下见到此簪，当不会为难于你。”
妫寞受宠若惊地谢恩以后，跟随青溪回到了宸欢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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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尉迟沉澜是如何禀报沈璟宸的，她揣着一颗惴惴的心在后殿舍屋等了一夜，既未被喊去内殿问话，也未当真受到什么责罚发落。
就连自天曜宫回到宸欢宫的一路上，素来愿意提点她的青溪姑姑也对今日之事闭口不言。
难道今日戕害九皇女的幕后之人实则是沈璟宸？她无意间出手相救，实则是坏了沈璟宸的好事？
这沈璟宸纵是再黑心，也不至于这样丧心病狂，对一个六岁的稚童下手……
况且他若真有心要谋害皇女，应当寻个更避人耳目、万无一失的法子。
妫寞如是东猜西疑了一夜，待到翌日天明，竟破天荒地等来了青溪姑姑的传令赏赐。
那沈璟宸不知是得了什么失心疯，竟将她连越几级直接提拔到内殿做了大宫婢。
望着青溪姑姑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容，妫寞畏怯地挥动双手比划着，“殿下可是生气了？”
她模样看着惹人心怜，莫说是这新入宫的宫婢，就连青溪也捉摸不透殿下近来反复无常的心思。
叹息一声，青溪还是低声叮嘱她道，“殿下既如此吩咐，你只遵从便是。到了内殿，若有不明白的，先来问过我。”
妫寞擦了擦眼角，重重点头。
眸底猜疑却是一闪而过，沈璟宸如此一反常态，必定是生了什么变故。
待她进到内殿，再摸查缘由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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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璟宸每日辰时而起，是以留给妫寞在后殿收拾衣物的时间并不多。
阿葛听闻她要去内殿侍候，心中对她很是不舍。
“云灵儿，这宫里的奴婢大多势利，唯有你不嫌弃我粗苯，愿意同我交好。”
妫寞将屋子里藏的点心皆予了她，眼眸清亮地同她示意以后会常到后殿来看她。
正说着话，就听屋外传来玉柳与香雪的声音。她被殿下选为大宫婢之事，今日一早青溪姑姑便在思光堂中知会了宫中一众侍婢。
玉柳与香雪同她交好，自然是为她高兴。可其他女婢入宫比她们要早，规矩也比她们学得精，更何况李云灵前不久才被殿下罚作最低等的杂役，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大宫婢，地位还要越过她们去，叫她们如何能甘心。
只不过再不甘心也得忍受着，在这宸欢宫里谁又敢忤逆嫡皇子分毫。
方走进屋子，玉柳就拉过她低声说道，“听闻昨夜四皇子宫里的主事姑姑青缇来咱们宫里同殿下讨人，殿下冷着脸将她打发了回去。今日一早青溪姑姑就将你提到内殿做大宫婢，想来是做给锦瑜宫里的人看的。”
妫寞闻言瞪大了眼眸，这四皇子好端端的为何要将她讨去？
明明昨日她所救之人也不是他。
香雪忧心忡忡地望着她，“云灵，你是何时同锦瑜宫的人结识的？昨日在内侍司你也看见了，这锦瑜宫的宫侍那样跋扈横行。若是进了锦瑜宫，只怕往后的日子也不安生的。”
妫寞的思绪渐渐清明，难怪这沈璟宸要行如此反常之事。四皇子是皇贵君娄氏所出，这对父子明里暗里处处与他争夺，哪怕是一个自己厌弃了的宫婢也断然不会拱手相让。
若说她只是区区一个后殿杂役，回绝了锦瑜宫显得情理不合。可将她提拔为大宫婢，那就表明主子十分看重，不肯舍让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好一个沈璟宸。
既然他有意让她伺候，她自然不会叫他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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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光堂前，青溪姑姑正候着妫寞。这是她头一回青天白日里走进内殿，跟在姑姑身后，妫寞不敢明目张胆地四处张望。
沈璟宸的寝殿与书阁其实离得不远，庭中鲜有花卉草木，清冷素净得宛如置身于山间寺庙。
妫寞来到寝殿外候着的时候，沈璟宸已经出寝了，两名侍童正在屋内侍候他梳洗。
青溪姑姑在屋外通禀过后，其中一名侍童来到屋外将妫寞领进屋内。
隔着屏风，妫寞听见沈璟宸晨起以后低沉慵懒的声音，“既然入了内殿，从今往后你便唤作云泠，‘泠泠山中涧’的‘泠’。”
妫寞无声地伏地谢恩。
屋子里点着袅袅冷松香，与沈璟宸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随着脚步声响起，那缕幽香渐渐浓郁。妫寞能感觉到沈璟宸绕过屏风，踱步来到她面前。
“昨日你为何恰巧出现在三重宫门之外？”
妫寞微微仰起身子，就见那日罚她的侍童已经伶俐地递上纸墨。
【奴婢去内侍司领月例，忽觉腹痛难忍。待解急以后，一同前去的宫侍已先行离开。奴婢寻不到宫侍指路，便就这样摸索到了官道之上。】
沈璟宸既如此发问，实则早已令尉迟沉澜私下里探查过。
无论是内侍司，还是昨日与她一同前去的宫婢皆能为证。
他一双美眸徐徐扫过宣纸，面上神色依旧淡淡。
“受惊御马，你也敢拦，莫非是不要命了？”
那声音虽低柔，语气却极冷。妫寞浑身吓得一颤，哆嗦着又伏在地上书写道。
【奴婢心中惧怕，可若车舆内的贵人受到损伤，奴婢坐视不救，恐怕性命亦是难保。】
“如此说来，你只是为了自保？”
妫寞静默着等他发落，屋内一时静谧，过了许久，沈璟宸才悠悠开口道，“昨夜四弟命人来讨你，称赞你英勇忠义，只在后殿做一个杂役，实是太屈才了。”
沈璟宸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灼灼，显见得是在候她应声，她连忙重新提笔在纸上写道。
【奴婢身有哑疾，蒙殿下不嫌收留，无论是在何处侍奉，皆不觉得心中委屈。】
这女婢手上新伤压着旧伤，落笔时难免磨到伤口，可观她面容沉静、应对从容，书写完以后当即将双手高举过头，神色恭谨地呈宣纸于他面前。
若说她是细作，行事这般出挑惹眼反倒显得古怪。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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