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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一点善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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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离年被注射了强效镇静剂和更多的精神抑制剂，很快陷入了深度睡眠。
埃德加确认他的精神力再次降低到500以下之后便离开了，又和温明交代了几句，让他少问多听，不要再提起会刺激到江离年的事情。
温明也不留他，一是他对这个医生的印象并没有特别好，二是这个金发男人黑眼圈实在是很重，看起来随时要猝死的样子。
他觉得还是让埃德加去睡觉比较好。
送走埃德加，温明又回到床边去看江离年，那对弦月眉不知何时又皱了起来。
温明伸手去抚平江离年的眉头，几次过后黑发青年眉间的疙瘩终于松开，呼吸倒是平缓，不像刚才，激动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他又把那枚耳钉从上衣口袋里掏了出来，深蓝色为主的耳钉和江离年的伊尼亚斯是一样的配色。
说起来，江离年左耳的那个耳洞，还是他高中时候找温明帮忙打的。
当年两人偷偷用了学校实验室的激光束生成器，调到最高功率，才勉强打穿了这个拥有S级体质的调整者那可称坚固的耳垂。
温明手里把玩着那枚耳钉，眼睛里的神色越来越暗。
为什么那个双A能顶掉双S的江离年？
这不合常理。
机甲驾驶员培训中有两种最重要的素质考核，一是体质，二是精神力。
前者决定了机师能不能承受住非常规环境下机甲的高速动作，后者决定了机师能够多大程度的通过精神力骨架来操作机甲。
温明作为机甲设计师也有机师证，他当年的评价是体质A级，精神力B级，在设计师和普通机师里算是很优秀的能力水平了。
而江离年毕业时的两项数据都是S，当时的教练给了他很高的评价，说他的成绩是S是因为最高评价只有S，而不是因为他的测试数据只有S。
作为江离年这种职业机师，两项基础能力都要达到A级才行，大部分能担当战队门面的机师都有至少一种在S水平，至少是双A+。
至于江离年口中说的那个双A选手，温明也看过他的比赛，在温明看来，那个选手只能说是职业级的入门水平，和江离年天差地别。
现在江离年作为一个双S的精英，却被一个双A的普通机师顶掉了位置，他又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他心里的感受可想而知。
所以刚才提到这件事，他会激动到那个程度，也并不奇怪。
温明没有那么高的精神力，也是因为这个，他的情绪状态比江离年稳定得多。
大学的时候，负责他们两人的教练说，温明就是江离年的保险栓，如果温明不在，江离年连话都不怎么敢说。
其实教练也不敢和他说话，江离年那么高的精神力，人家也怕如果哪句话说得不对了，这个阴暗大学生会直接发疯。
说实话，如果不是江离年有那么好的实战成绩，其实是没几个人愿意接他这个硬茬的，温明也知道这件事。
但江离年不知道，他从来没有和江离年说过这件事。
江离年这个人本身就已经够敏感了，温明不想因为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加重他的内耗。
温明把圆凳搬到舷窗边的小桌子上，这个地方原本是为了让看守病人的医生休息的，现在被他征用来做工作台了。
GRSI太空医疗中心在特拉斯星的同步轨道上，从这个角度看出去，能看到下面透明的星球维生天幕。
现在在特拉斯星上是白天，从这个方向也能看到星球天幕上光辉灿烂的人造阳光。
只是无论温明怎么努力，那些阳光从来都照不进江离年的心里。
他记忆里的江离年曾经是个快乐阳光的少年，五岁的时候他拍着胸脯跟四岁的温明说，不怕，小外星人，以后老哥罩你。
十岁的时候有温明不喜欢的人纠缠他，江离年把对方按在地上连牙都打掉了，结果是江离年一战成名，教育区所有的小混混都认他当大哥。
当然，也没人再骚扰过温明。
结果他十五岁的时候就出了那次震惊联邦的星舰袭击事件，江离年从那以后越来越容易发疯，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差。
温明一直像对待易碎的古董品一样精心呵护江离年的精神状态，可这个人却在半年中疯成了这个样子。
他现在需要知道Arios的那些人到底做了什么，把江离年逼到这个地步。
温明就着这张小桌开始拆解耳钉，连接钛针的底座被取下来之后，露出来的是个极小的数据接口。
他掏出口袋里的全息眼镜重新戴上，塞上耳机，又将耳钉的数据接口和眼镜连接，投射到他视网膜上的屏幕里，文件便一个个跳了出来。
全部是视频文件。
温明从后开始往前浏览视频，他的速度很快，左手滑动文件的同时，放在膝盖上的右手却渐渐握紧了。
那些视频文件里，最多的场景是伊尼亚斯的驾驶舱，最多的声音是江离年濒临窒息的呼吸声，最多的词是“小江”。
这些最后面的视频里，还有江离年在驾驶舱里崩溃大哭的声音。
“为什么不能给我一点善意。”
他模模糊糊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哽咽着这样说。
“这么多颗星球，我只想要一点点善意。”
在温明眼里，江离年很单纯，单纯得甚至有些发傻。
这家伙对所有人都很好，很有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意思，谁要是对他的好意有一点点的回应，江离年就会加倍的对对方好。
光是在这一点上，无论是温明还是别人，对他而言似乎是一样的。
但他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哪怕欠人情的对象是温明也不行，他能为了一顿饭钱打工一个月，也要回请一顿和上次一个价位的餐点。
他还面子薄，像视频里那种要他去买水的情况，如果不是他实在连买水的钱都不好拿出来，是不会找他队友要钱的。
温明的手动了起来。
他先是把那个双A级选手的视频资料截图了下来，直接发给了竹内顺。
“动Arios的时候，查一查这个人，包括他怎么进的Exia，和俱乐部内，和战队内的人有什么关系，以及谁让他做的新前锋。”
他附了这么一段话。
然后他开始剪切半年来的数千小时的视频，一边剪切一边往存储芯片里导入这些视频。
这件事在人工智能的帮助下做得很快，温明调好参数之后就把全息眼镜放下，让它自己工作。
他则把自己眼镜里的微型光脑和舱室的扬声器连接，又调出了音乐播放器。
他先去翻江离年的歌单，结果越看越皱眉头。
这人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仿生人偶像组合的？
找了一圈，温明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一个古典轻音乐的播放列表来，给舱室的音箱系统调了一个合适的音量，开始播放。
江离年在舒缓的音乐里终于不再垂着嘴角，只是看起来睡得更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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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离年第三次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还是仍然陌生的天花板。
他现在倒没什么情绪，不如说是没什么感觉，只觉得脑袋比第二次醒来时更钝了。
舱室里响着70年前某位艺术家创作的夜曲，小提琴的声音在房间里若隐若现。
他往旁边扭过去头，有个银灰色毛茸茸的脑袋在他手臂旁边安静地待着。
温明趴在他旁边睡得正香，和头发一样银色的羽睫盖在下眼皮上，脸色还是苍白得几乎透明，和过去的二十年一样。
他忽然想抬手摸摸温明的头发，他也这么做了。
温明的头发冰凉，手感像上好的丝绸，顺滑柔软，和江离年不太听话的发质截然不同。
温明平时一直都是个很敏锐的人，谁稍微一碰他都要沉脸炸毛，但今天他似乎困得厉害，被这样摸了头都醒不过来。
江离年不敢动了，小心翼翼翻了半个身，侧躺在床上看他睡觉。
看了几分钟，他觉得温明这个姿势睡得一定很难受，就轻手轻脚从床的另一边翻下地去，光着脚绕到温明身边来。
他对自己身体肌肉的掌控力并没有因为几个月的休赛而退步，从下床到走到温明身边，连一丝声音都没发出来。
然后江离年一手放在温明腿弯，一手放在他后背，稍微一用力，就把睡得正香的银发青年打横抱了起来。
温明似乎有点不舒服，在梦里嘤咛了一声，像小孩子找妈妈那样往江离年怀里钻了钻。
江离年一时觉得自己的心脏要停跳了。
稳住，稳住，是兄弟，不能乱动。
他一边这么告诫着自己一边把温明轻轻放到那张无重力床上，还贴心的帮他把那双皮鞋脱掉了。
感受了一下舱室里的温度，江离年干脆把被子也给温明盖上了，他怕温明睡这么久着凉。
他自己也饿了，打算摸出去找点吃的，只是找不到自己的通讯器了，想了想从旁边扯了截卫生纸，用埃德加落在这里的笔给温明留了个便条。
“我把你通讯器借走了，醒了去有吃的的地方找我。”
当然，他并不知道这支笔是谁的，只是看见有就用了。
他们两个互相都知道对方的通讯器密码，买完饭问问温明自己的通讯器在哪，把钱直接转给他就行了。
大不了买点营养液，他总是能买得起的。
他已经三天没吃饭了，现在肚子里空得像是有虫子在钻。
不说别的，江离年找吃的的水平是一绝，温明曾经评价他光靠一个鼻子就能从空气中嗅出食物分子的味道。
他打开平推的舱门出去，没走出去十几米，就迎面遇上了金发碧眼的埃德加。
对方看见他明显愣了一下，本能地张口发问。
“你怎么醒了？”
江离年挠挠头，他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只觉得这个大哥看起来应该是个医生，不像坏人，应该知道餐厅在哪儿。
“呃，我醒了很奇怪吗……不好意思，您知道餐厅在哪儿么？”
埃德加又看了看江离年，看了几秒那双透着清澈的愚蠢的蓝眼睛，撇了撇嘴。
“你跟我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