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于春》南鹤墨馨

19、分离的尽头是重逢吗

　　“小羽，该醒了。”门外樊妈的声音隐隐传来，听门里没有动静再次出声说道：“别再做梦了，上学快迟到了。”
　　床上，樊竹羽懒洋洋的翻了个身才回道：“知道了。”
　　差不多过了五分钟樊竹羽才从床上起来，急急忙忙的穿衣服洗漱。楼下冷锅冷灶，也不见樊妈的身影。估计樊妈上班也要迟到了，没做饭就走了。因为上学要迟到了，樊竹羽没有多想转身向门口走去。院亭里的槐花树下没有人，樊竹羽不免有点生气，庄秋炀怎么也不等自己，以前就算已经迟到了也会等着的。
　　一个人到了学校，不出所料迟到了。
　　早自习已经开始了，好巧不巧刚好又遇见值周老师查课。
　　值周老师看见了背着书包的樊竹羽，问道：“这位同学，怎么才来？”
　　樊竹羽心里闪过无数个解释，是说自己扶老奶奶过马路迟到了？还是说自己不是才来，有点不舒服刚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好像都有点蹩脚。正思考着怎么回答，值周老师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说道：“王老师，这位同学没迟到，刚才一个高二家长给学生送东西，我叫这同学帮忙送去了，没想到害她迟到了，责任在我。”
　　值周老师转头看见那位同学后，说道：“这样啊？”
　　“是的。”
　　值周老师：“那这位同学快进去吧，已经开始早自习了。”
　　樊竹羽呆愣愣的，自己去帮人送东西了？是哪位大神在帮她？思及此，望向值周老师身后，想看清是谁，可惜被值周老师挡的严严实实，只看见半个头，只好悻悻的往教室走。
　　放下书包，同桌许敏凑近问道：“诶小羽，怎么迟到啦？”
　　樊竹羽笑笑，低声说道：“起晚了。”
　　许敏：“也是倒霉，刚好撞见值周老师查课。”
　　樊竹羽：“是吧是吧，超级倒霉。”
　　说到这里，两人女孩笑作一团。
　　樊竹羽突然问道：“刚才值周老师身后的那个同学是谁呀？”
　　许敏：“他呀？隔壁班的班长呀，还是学生会的主席，厉害吧？”
　　樊竹羽：“这样说他成绩很好咯？”
　　许敏：“校内排行榜前三，从来没有掉下去过。”
　　樊竹羽：“哇，那确实很厉害。”
　　许敏：“那是，人也长的高高帅帅的，唯一不美的就是长青春痘了。”
　　樊竹羽：“隔壁班的？没注意过长什么样啊。”
　　许敏：“就你？书呆子一个，出教室门都难，哪里去遇见帅哥？”
　　樊竹羽想想，说道：“也是。”
　　青春期的懵懂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自那次以后，樊竹羽就算有留意还是没看见过许敏口中的，隔壁班的班长。
　　就这样怀揣着好奇心度过了高一的上半学期。
　　高一下半学期开学，班主任觉得上半学期选的班长管理不好，打算开学第一天解决了这个问题。先是问了有没有人自愿，结果没有，最后班主任无奈只能说推举。
　　许敏突然举手说：“老班，我推荐樊竹羽！”
　　樊竹羽被许敏这一擅自做主的行为吓了一跳，忙说道：“我不行的。”脸开始红起来，带着不好意思。
　　班主任说先上来站着吧，大家再投票选择，樊竹羽只好起身往讲台上走去。后面陆陆续续又上来了几个人，不出所料都是被损友推举上来的。
　　一共四个人，班主任叫几人面对黑板，不可以转身偷看。然后就是同学投票，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举手表示，也可以不举手表示弃权票。
　　许敏是开朗的性子，和班里的同学混的熟。轮到樊竹羽时，到处帮樊竹羽拉人，但是前面大家已经举过手了。
　　最后樊竹羽不高不低，第三名。班主任看着名单上的结果，说先选其他的班委干部，这个班长她再思考一下。
　　樊竹羽一回到座位就开始摇晃许敏，说道：“我不行的，我哪有当班长的料？”
　　许敏安抚了一下樊竹羽，并表示刚才举手的人不多，放心吧。
　　班主任开始选其他班干部，许敏得了一个语文课代表的名头，许敏后桌是个女孩，被选为了她们组的组长。六人为一组，樊竹羽的前桌两个人和后桌两个人，再加上她自己和许敏，就这样仓促的组成了一个组。
　　下课后，班主任叫班里的男生去搬这学期的新书，让组长把小组名单写好交到办公室。
　　等段萱萱，也就是许敏后桌交完名单回来，有些激动的说道：“樊竹羽，你可能是班长哦。”
　　樊竹羽表示不解，她第一学期表现的不出众，也不怎么和同学社交，到现在说过话的同学也屈指可数，甚至有些同学的名字都还记不住。所以脱口而出的问道：“为什么？”
　　段萱萱有意卖关子，说道：“你猜。”
　　樊竹羽讨厌猜猜猜的，带有玩笑意味的说道：“你不说算了，我不猜。”
　　段萱萱有些着急，看着樊竹羽怎么不按套路来呀，急忙说道：“我说还不行嘛。”
　　樊竹羽不说话，看着段萱萱，等着她的下文。
　　“老班刚问我谁适合当班长一些，然后我就说了你，老班还问我为什么。我说你看着文静，肯定是潜力股，一定能管好班。再然后老班点点头让我出去了。”
　　樊竹羽：“那也不一定就是我呀。”
　　段萱萱：“肯定是你。”
　　樊竹羽：“你怎么这么肯定啊？”
　　段萱萱：“许敏也在，老班肯定也会问许敏的，许敏偏向你，肯定推举你呀。”
　　樊竹羽有点担心的开口说道：“千万别是我，我可不想当班长，超累的。”
　　段萱萱没说话，拍拍樊竹羽肩膀，让她自求多福吧，然后回座位去了。
　　快上课时，许敏回来了，樊竹羽忙问许敏班主任是不是问了她谁当班长好？许敏答的干脆：“是呀，我还推举的你。”
　　樊竹羽一脸坏笑的看着许敏，说道：“我要是真当上班长了，有你好果子吃。”
　　许敏知道樊竹羽说的气话，打哈哈掩饰过去了。
　　虽说班长在班里的地位仅次于班主任，但是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职位，除了要管理好班级，学校大大小小的会议还要参加，像什么布置考场，定期搬饮用水，卫生没打扫干净这些都会叫班长，值周老师查课有什么不对的情况也会先责问班长。
　　班主任是个女老师，叫朱玉，教语文的。都说女班主任脾气都很火暴，他们这个班主任在高一上半学期表现的也是这样。因为高中生大多叛逆，越不让干什么就越反着来，不火爆一点是压不住的。
　　第二天早上有两节语文课，朱玉一来，班里顿时就安静了不少。朱玉说了谁是班长，先说选的男生，叫贺文，是上半学期就任职的班长。然后就是女生，不出所料是樊竹羽。朱玉叫两位班长上台来介绍并且规划一下怎么管理班级，迫于班主任的威压，樊竹羽不情不愿的上去了。
　　贺文倒是轻车熟路，毕竟已经有了半学期的班长经验，先开口说道：“大家好，我是贺文，这学期还是我担任班长一职。具体后面如何好好的规划我们班，我还是先和另一位班长商定好了再通知大家。”
　　这个锅丢给了樊竹羽，樊竹羽顶着班里五十多双眼睛，有些紧张的开口：“大家好，我是樊竹羽，很荣幸担任高一四班的班长，相信在我和这位贺班长的带领下，我们班会越来越好。就像贺班长说的，具体的规划我们商定好了再通知大家，谢谢。”漂亮话谁不会说呀。
　　说完樊竹羽就下了讲台，大家都很给面子的鼓掌，班主任也在一旁微笑着鼓掌，似乎是认可了樊竹羽的能力。最后班主任上台再讲了几句话就开始上语文课了。
　　刚开学的一周课程是最轻松的，各科老师也还记不住学生名字，上课点名回答问题就要看和任课老师的机缘了。在这样的环境下，学生们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倒霉蛋就是自己，氛围紧张又刺激。
　　但是，刚开学是事情安排最多的，一周内班长都开了三次会了。
　　这个会也并不是全无收获，至少让樊竹羽遇见了隔壁班的班长。就像许敏说的，隔壁班这个班长要身高有身高，要颜值有颜值，就是青春期长青春痘了，但是真的不影响观赏感。而且最重要的是，贺文好像和隔壁班的班长认识。
　　散会后，樊竹羽看着贺文和隔壁班班长勾肩搭背的往教室走。原本开会是来一个班长就好了的，贺文被班主任安排先带着樊竹羽熟悉一下工作。
　　第二次开会时，是樊竹羽去的，不出所料的遇见了隔壁班的班长。人还没到齐，隔壁班班长看着樊竹羽有些吃惊，很熟稔的上前跟樊竹羽搭讪。
　　“我叫肖羽鹏，不知道你叫什么？”说着还友好的伸出手准备和樊竹羽握一握。
　　樊竹羽见状伸手回握，说道：“樊竹羽。”
　　肖羽鹏：“哪个yu？”
　　樊竹羽：“羽毛的羽，怎么了？”
　　肖羽鹏满眼笑意，有些惊喜的说道：“真巧，我们名字里面都有一个‘羽’字。”
　　樊竹羽：“真的吗？好巧。”
　　肖羽鹏：“缘分啊。”
　　樊竹羽想起什么，说道：“上次帮我跟值周老师解围的是你吧？”
　　肖羽鹏笑意更浓，没否认，爽快的回道：“对。”
　　樊竹羽：“还真是谢谢你了，有时间我请你喝杯奶茶吧。”
　　肖羽鹏：“没事没事，看见可爱的女孩子总是会不忍心听见被老师训的。”
　　樊竹羽反应过来肖羽鹏刚夸她可爱，顿时脸上就红了起来，是那种很大的生理反应，唰的一下就红了。
　　肖羽鹏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好笑，说道：“这么大反应呀？还真挺可爱的。”说完笑弯了腰。
　　樊竹羽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瞪了肖羽鹏一眼，说道：“我也不想的，但是天生就是这样，有时候我都不知道因为什么就脸红了，不许笑话我了。”这语气带着娇嗔的意味，说完后樊竹羽自己都呆愣住了。自己和面前这个眉眼带笑的男人刚认识不到五分钟，说话就这么不知分寸了？话是脱口而出的，说完连樊竹羽自己都没注意到。
　　肖羽鹏拍拍樊竹羽的脑袋，说道：“知道了，脸红同学。”
　　樊竹羽被肖羽鹏的动作和语气里的调侃都惊呆了。
　　会议结束后，两人并肩往教室走去，在门口挥手告别时，被眼尖的许敏看见了。
　　许敏一脸八卦的问樊竹羽：“哦~”
　　樊竹羽脸有些烫，支支吾吾道：“干…干什么？”
　　许敏：“被隔壁班班长送回来的哦~”
　　樊竹羽好笑：“没有，教室就在隔壁，开完会就一起回来了。”
　　许敏：“一起回来？那你们刚刚挥手时怎么那么熟？肯定有情况，告诉姐妹是不是拿下了？”
　　樊竹羽：“胡说什么呢？没有。”
　　许敏：“还没拿下啊，快说说发展到哪里了？”
　　樊竹羽：“就互相说了名字，闲谈了两句。”
　　许敏：“没关系，才高一呢。”
　　第三次开会是贺文去的，樊竹羽肚子疼，趴在桌子上直不起身来。
　　等贺文回来时，给了樊竹羽一个保温杯，浅蓝色的。樊竹羽疼的说不出话，眼神询问怎么个事。
　　贺文：“肖羽鹏叫我给你的，说对你可能有些帮助，杯子是新的。”
　　樊竹羽不明白那里面装的什么，还是说了声：“谢谢。”
　　贺文挥挥手，说了句不客气就往座位上走去了。
　　快上课时，樊竹羽才稍稍缓了一些，一抬头就看见了桌上的保温杯，好奇心驱使下打开了杯盖。闻了闻，甜蜜蜜的味道顿时散开，黑红色的。尝了一口，甜味瞬间在口腔漫开，是红糖水，还是温热的。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喝了两口后，热意顺着咽喉滑进胃里，暖暖的，肚子也不疼了。
　　樊竹羽好笑，心想：其实不是大姨妈来了疼，但还是谢谢你的红糖水。
　　那次过后，周四和周五都没在学校遇见过肖羽鹏。樊竹羽虽然是住校生，但是离家近，所以每周都会回家。其实根本不用住校的，樊家常年都只有樊竹羽一个人在家。
　　照常走到校门口，突然被叫住了。
　　樊竹羽回头一看，是樊振国！他怎么来了？带着不解，樊竹羽小心翼翼的靠近车，轻声喊到：“爸爸。”
　　樊振国一脸不耐烦，低声说道：“我不是说过吗，不要叫我爸，你不配。”
　　樊竹羽低下头，不再说话，即使听过很多次这样的话，眼泪还是忍不住在眼眶打转。樊振国似乎觉得很丢脸，叫樊竹羽快点上车，要不然就自己回去。
　　樊竹羽强忍眼泪，说出的话却还是带着哽咽：“我自己回去。”
　　樊振国眉眼间的不耐烦更浓，丢下一句：“随便你。”就将车开走了。
　　樊竹羽看着开出去好远的车，久久不能回神，连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都不知道。
　　“小竹？”
　　“嗯？”樊竹羽下意识的回答到，才转过头，看清来人是谁以后，笑了，说道：“什么事吗？”
　　肖羽鹏：“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好多人盯着看啦。”
　　樊竹羽：“不好意思。”
　　肖羽鹏笑道：“跟我道歉干嘛，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家吧。”
　　樊竹羽：“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不麻烦你。”
　　肖羽鹏推着樊竹羽的肩膀往右转，说道：“不麻烦的，快走吧。”
　　樊竹羽突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好像谁曾经也推着自己走过。这让樊竹羽甚至忽略了肖羽鹏怎么知道自己家的方向。
　　走出一段距离，肖羽鹏改拉着樊竹羽的手走着，樊竹羽后知后觉的抽出手来。
　　肖羽鹏看着手中空落落的，没说什么，笑笑说道：“小竹，你要是有什么心事可以和我说说看的，别自己把自己憋坏了。”
　　樊竹羽：“没事的，我很好呀。”对于认识不久的人樊竹羽不会表达自己的心思，更何况还是个男人。
　　肖羽鹏若有所思的说道：“这样吗？”
　　樊竹羽忙转移话题，说道：“谢谢你上次的红糖水。”
　　肖羽鹏：“没什么，我乐意帮助可爱的人。”
　　樊竹羽：“我们加个好友吧，我把保温杯的钱转给你，你红糖是不是也是买的？你算算多少钱，我一起转给你吧。”
　　肖羽鹏：“钱不钱的为什么和我算这么清楚，好友可以加，钱我不要。”
　　樊竹羽：“不行的，上次欠你的奶茶我还没请，怎么好意思再欠你这个人情。”
　　肖羽鹏：“我说过的，我乐意帮助可爱的人。”
　　樊竹羽：“可爱的人那么多，你怎么帮的过来？而且我不喜欢欠人情。”
　　肖羽鹏：“我觉得可爱的只有你，钱就不用了，请我两杯奶茶吧。”
　　樊竹羽想想说道：“也行，但是两杯你喝的完吗？”
　　肖羽鹏：“那就下次再请吧。”
　　樊竹羽盯着他看，肖羽鹏有点心虚，感觉自己的那点小心思下一秒就会被发现，幸好樊竹羽只是看了看没有再说什么，只回道一个好。
　　等樊竹羽到家时，已经是快一个小时了。樊竹羽跟肖羽鹏挥挥手，转身离开。
　　刚笑着转身就愣住了，门口停了辆车，她好久不见，那远在阳城的哥哥回来了，正靠在槐树上，饶有趣味的看着樊竹羽。
　　樊竹羽走近，喊了句：“哥哥。”
　　樊子杰没有理她，转身进了门。
　　太阳照在身上，明明才九月的天，怎么那么冷呢？地上映着樊竹羽的影子。
　　樊竹羽看着地上自己落寞的影子，疑惑道：“影子也会难过吗？”
　　鬼使神差的往身后看了一眼，肖羽鹏还在原地，眼里是藏不住的关心模样。樊竹羽突然就很想哭，自己难堪的一面被别人看见了，忍着眼泪快步进门了。
　　一进门，父子俩凉飕飕的眼神就那样直勾勾的看着刚进门的樊竹羽。
　　樊子杰语带嘲讽的说道：“真是长本事了，还学会勾引男人了。”
　　樊竹羽下意识反驳道：“我没有！”
　　樊子杰轻嗤一声，说道：“都被野男人送回家了，还说没关系。”
　　樊竹羽：“不是的…我们只是同学关系。”
　　樊子杰：“同学？那你同学真好心啊，还包送回家呀。”
　　樊竹羽：“不是的，我欠了他人情，我…”
　　“够了！”
　　沙发上的樊振国出声打断了樊竹羽的解释，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樊竹羽面前站定，吼道：“你还嫌不够丢脸，再有下次，你看我打不打断你的腿。”
　　樊竹羽：“爸爸，不是这样的。”
　　“啪！”
　　樊振国：“我是不是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叫我爸，你害死你妈还不够吗？滚回自己房间去，今晚不准吃饭。”
　　樊竹羽忍着眼泪往二楼房间走去。
　　樊竹羽忘了，在这个家她就是罪人，即使成绩再好，再乖巧懂事，也换不来爸爸和哥哥的一个笑脸。
　　关上房门，楼下樊振国的声音还是隐隐约约传了上来，听不清说了什么，但是听语气就知道又是责备樊竹羽的话。
　　樊竹羽一时不知道该干什么，呆愣愣的躺在床上发呆。
　　窗外有花香飘进来。
　　樊竹羽渐渐的合上眼睛睡着了。

　　樊竹羽看见一个人站在樊家庭院的槐树下，看不清少年的脸，但是浑身感觉到了他的不开心。
　　下一秒，少年开口：“小竹怎么才来找我，我等了你好久好久。”
　　樊竹羽身体不受控制，她清晰的知道这是梦。梦里，她跌跌撞撞的奔向那个少年，紧紧的抱住他，害怕下一秒少年就消失不见了。
　　少年揉揉樊竹羽的头，再次开口说道：“算了，我就原谅你了，下次记得早点来找我，不要让我等好久，我会孤单的，回去吧，我们下次再见。”
　　回去？回哪里呢？哪里才是我的家？
　　不等樊竹羽细想，梦境转换。
　　饭桌上，樊振东不知是因为什么事情，对着樊竹羽一直咒骂着。
　　樊振国：“你就是个贱丫头，当初死的怎么不是你啊。”
　　樊子杰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看着，没有制止樊振国的意思。而樊竹羽始终低着头，默默的听着樊振国的咒骂，眼泪砸进碗里。
　　记忆回笼，樊竹羽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樊振国会歇斯底里的咒骂自己。
　　妈妈，樊竹羽的妈妈。
　　妈妈是因为生自己才难产去世的，尽管樊振国极力说保大，最后却差点连樊竹羽都没保住。除了外公外婆，爸爸是世界上最爱妈妈的人了，所以爸爸会恨，要不是为了生樊竹羽，谢芝仪不会离世。
　　场景再次改变，这次樊竹羽什么都看不见，四周黑漆漆的，但是很温暖，和妈妈的怀抱一样，虽然樊竹羽也不知道妈妈的怀抱是什么样，但是她想，肯定是温暖的。
　　她只能听见声音，是樊子杰的声音，准确来说是年幼的樊子杰。
　　樊子杰：“妈妈，你说妹妹什么时候出来呀？会不会很丑？”
　　谢芝仪温柔的声音传来：“傻瓜，才六个月，距离妹妹出来见哥哥还要三个月多呢，而且妹妹不丑，妹妹一定会很好看的。”
　　樊子杰有些恹恹的说道：“可是我好想妹妹快点出来和我玩。”
　　谢芝仪：“子杰这么喜欢妹妹呀？”
　　樊子杰：“嗯！等我长大了一定会保护好妹妹，不让她受一丁点的委屈。”
　　谢芝仪：“子杰真乖。”

　　梦逐渐脱离黑暗，樊竹羽醒来了，枕头已经湿透。房间里却是黑漆漆的，只有窗外路灯的光亮照了一点进来，这点光明是照不亮黑暗中的人的。
　　或许樊振国也曾爱过樊竹羽，爱过这个妻子留下的女儿，这个一家人曾期盼已久的孩子。但是随着樊竹羽越长越大，模样越来越像谢芝仪，一切都变了。樊振国看着那张酷似妻子的脸，总会想起妻子是怎样离世的，他不敢面对，所以逃避，无时无刻用恶毒的咒骂来提醒自己妻子的离世。
　　当年那个说会保护好妹妹的男子汉也变了，因为有了妹妹他才失去了妈妈，小小的他在心里埋下了一颗怨恨的种子。他们都在逃避，没有勇气面对那张脸。后来上了高中，他干脆就逃离了这个家，去了离家好远好远的阳城，这样好像就可以忘记。
　　樊竹羽以前也想过反抗，她觉得这件事不应该都怪她，她也不想妈妈因为她就去世的，她甚至从来没得到过一个母亲的怀抱，甚至连母亲长什么样也不知道。
　　可是没有可是，人们觉得你错时，再完美的解释都是徒劳。
　　第二天是星期六，樊振国上班去了，樊子杰还在家里。
　　等樊竹羽收拾妥当下楼吃饭时，遇见了晨跑回来的樊子杰，两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也没什么好说的。
　　樊竹羽进厨房做早饭去了，她思考着要不要做樊子杰的那份，最后还是做了。
　　刚端上桌，樊子杰就冲完澡出来了。
　　樊竹羽有些拘谨的开口说道：“哥哥，吃早饭。”
　　樊子杰瞟了一眼桌上的早饭，冷哼一声出门了。
　　樊竹羽心里很不是滋味，就算她再小心翼翼，樊振国和樊子杰还是不待见她。算了，就这样吧，她突然就很无力，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吧，她不想再去讨好不会改变的人了，就算对方是她的亲人。
　　吃过早饭以后，樊竹羽不想待在这个家里，索性去了图书馆。
　　路过一所职校，职校旁边是一所第四人民医院，安静的可怕，樊竹羽打了一个寒颤，不禁加快了脚步。
　　图书馆现在人还不多，樊竹羽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就开始写卷子了。第一面快做完时，卷子被一片阴影挡住了，樊竹羽抬头就被笑容灿烂的少年晃了眼。正巧暖阳照进来，洒满了少年脸庞。
　　樊竹羽笑笑，低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啊？”
　　肖羽鹏：“我说我跟着你进来的你信不信？”
　　樊竹羽：“不信。”
　　肖羽鹏：“为什么不信？”
　　樊竹羽：“要是跟着我进来的，你怎么才来？”
　　肖羽鹏不再解释，只是笑着说了句：“真的。”
　　两人并排坐着，中间留有一定的距离。
　　过后都不再说话，各自写着手里的卷子。等樊竹羽写完，抬头看窗外，顿时疲惫感消失了不少。旁边肖羽鹏也注意到了，轻声询问要不要出去走走，樊竹羽应好。
　　两人并肩走在河边公园里，一股熟悉的感觉自樊竹羽心底升起。
　　肖羽鹏一直在搭话，但是樊竹羽呆愣愣的想着这股熟悉感，没注意肖羽鹏说了什么，直到有人拍了拍樊竹羽的肩膀，她才缓过神来。
　　抬头看着肖羽鹏，问道：“怎么了？”
　　肖羽鹏：“我跟你说话看你半天不理我，是心情不好吗？”
　　樊竹羽笑笑，只是笑容不达眼底，说出的话也敷衍极了：“没事，刚想事情。”
　　肖羽鹏也不觉得尴尬，还是努力的找话题：“小羽，上次答应我的奶茶可以兑现了。”
　　樊竹羽顺着肖羽鹏的视线就看见了一家卖果茶的小摊。
　　樊竹羽笑笑，叫肖羽鹏等着。
　　“呐。”
　　肖羽鹏接过，问道：“什么茶？”
　　樊竹羽：“金桔蜂蜜柚子茶。”
　　肖羽鹏：“嗯，你的呢？”
　　樊竹羽：“桂圆茉莉乌龙茶。”
　　肖羽鹏：“怎么那些喜欢茉莉啊？你身上都是茉莉香，用的茉莉花的香水？”
　　樊竹羽：“不知道吧，可能香味刚合我性格，而且我不习惯用香水。”
　　肖羽鹏：“香味和性格有什么关系呀哈哈。”
　　樊竹羽笑笑不说话，为什么喜欢茉莉，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原由，可能就像她自己所说，和自己性格刚适合吧。
　　随后一路无言。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等樊竹羽反应过来已经走了好久，樊竹羽问道：“你不回去吗？这边和你家好像是相反路吧？”
　　肖羽鹏：“对呀。”
　　樊竹羽：“那你还走这边？”
　　肖羽鹏：“顺路，送送你。”
　　樊竹羽突然很紧张，说道：“还……还是别送我了吧。”上次肖羽鹏送自己回去，被樊振国和樊子杰误会了，她不想那样的事情再发生。
　　肖羽鹏不解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樊竹羽思索良久，斟酌开口道：“我家里人上次误会我们的关系了，他们不希望我和男孩子接触。”
　　肖羽鹏笑笑，说道：“这样啊，那我就不送你到家吧，快到你家时我就走行吗？”
　　肖羽鹏都这样说了，樊竹羽自然不好再推辞，点头答谢。
　　最后肖羽鹏果然信守承诺，离樊竹羽家还有些距离的时候，肖羽鹏和樊竹羽挥手告别了。
　　等到家时，家里同样和平常一样，一个人没有，安静的可怕。樊竹羽脸上倒是没有失落之类的表情，家里有没有人已经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了，她早就习惯了，不是吗。
　　樊竹羽回房间放下包就进厨房做饭去了，看着冰箱里所剩无几的菜，樊竹羽干脆下了碗面勉强对付。
　　下午樊竹羽都在家看书，毕竟现在她是班长了，成绩要是不好有点不太服众。然后时间很快到了晚上，樊竹羽出门买菜去了。
　　不知道樊子杰和樊振国回不回来吃饭，为了避免浪费，樊竹羽只做了自己的。
　　所以等开门声响起时，樊竹羽第一反应是慌张的。
　　樊振国刚开门就看见饭桌上吃饭的樊竹羽，说道：“给老子盛饭来。”
　　樊竹羽脸色有一瞬间的苍白，好半天才小声道：“我不知道你要回来，就没做你的。”
　　果然，下一秒樊振国就暴怒道：“老子累死累活上一天班，回来饭都没有，你个贱丫头怎么知道做自己的？还不快滚去给老子做！”
　　樊竹羽没说什么，低着头压着眼泪进了厨房。
　　半个小时后，饭菜上桌。
　　樊竹羽把筷子递给樊振国，樊振国不耐烦的接过。樊竹羽本想接着吃自己没吃完的，结果已经凉了，她端进厨房准备倒掉。看着自己做的饭，压抑着心疼准备往垃圾桶里倒。偏偏这时樊振国的声音响起，吓得樊竹羽一抖。
　　樊振国：“死丫头还知不知道节约，吃不完就倒，老子挣钱很容易吗？”
　　樊竹羽被吼的一愣一愣的，最后那些没倒进垃圾桶的饭菜被樊竹羽就着眼泪吃了下去。
　　到了晚上，不出樊竹羽预料，樊竹羽开始肚子疼了。她肠胃一直不好，今晚吃了凉掉的饭菜，不胃疼才怪。
　　樊竹羽翻出柜子里的止疼药，倒出三颗，颤巍巍的下楼倒杯热水。
　　吃完药以后，樊竹羽蜷缩在床上静静等着止疼药发挥作用。过了许久樊竹羽依旧感觉到很疼，索性又倒出一颗进嘴吃下，没喝水，干咽的，苦味瞬间在嘴里漫延开来。
　　止痛药就是从最开始的一颗不管用到后面的增加，而且止疼药吃多了对胃不好，可是樊竹羽每次疼的要死，只有止疼药才能缓解疼痛。它还有一个致命的副作用，止疼药吃多了很多时候感觉不到知觉，跟打了麻药一样，怎么掐都没有感觉。樊竹羽就是这样渐渐麻木的，世界上没有人会关心自己，连她自己都讨厌这样的自己。
　　好在樊振国和樊子杰和往常一样，在家呆了几天就各自恢复之前的生活。每年在家的这几天，让樊竹羽升起一股还有亲人关心的错觉，不过现在她看清楚了，一直得不到的，要么成为执念，要么和它和解。
　　樊竹羽又回到了从前孤独的日子，不管多久回家，家里没有一丝灯光的日子。不过这样也挺好的，至少她不用再为了怎样讨好樊振国他们而烦心，樊竹羽心想。
　　周一升旗仪式开始，按照流程走完以后，轮到校长发言。
　　校长：“同学们上午好，新的一周已经开始，接下来我们要开始准备期中考了，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大家合理安排时间，别过度劳累……”
　　升旗仪式结束以后，期中考已经成为大热门话题。
　　许敏：“这次期中考我还没准备好呢，要是没考好我妈又要批评我了。”说完，许敏脸上全是因为考不好挨骂的恐惧。
　　樊竹羽笑道：“你妈妈那么恐怖啊？”
　　许敏：“对呀，上次我没考好，我妈妈做了一个星期的土豆牛腩，一天有三顿，我吃了二十一顿，那日子我可不想再过了。”
　　樊竹羽：“哈哈哈，你妈妈这真是个好办法。”
　　许敏口快，刚吐出一个“你”字，瞬间想起什么连忙闭嘴。
　　樊竹羽疑惑的望着许敏，许敏笑笑说道：“我们去小卖部买瓶水吧，我刚好口渴了。”
　　樊竹羽跟着往小卖部的方向走去，她知道许敏刚刚想说什么。许敏是个心细的人，她知道什么话说出来会让朋友难堪，所以她一直很照顾樊竹羽的情绪。
　　许敏递给樊竹羽一瓶茉莉花茶，说请她的，樊竹羽也不过多客气，接过道谢。
　　很快到了期中考前一天，学校又叫班长开会了。
　　教务处主任：“明天就是期中考了，大家回去组织一下班里同学把考场布置出来，桌兜里的书全部清空，桌兜全部对着讲台摆，等一下散会把名单和胶水拿下去，按s型收卷方式来贴名单。好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
　　教务处主任：“等下，有些单子上打印有失误，要是发现是其他考场的名单，各班班长你们记得分一下。”
　　言罢，今天的会散场。
　　肖羽鹏看着手里的单子，微微一笑，说道：“小羽，我这里有你们班考场的，等一下我拿给你。”
　　樊竹羽：“好。”
　　肖羽鹏看着沉默寡言的樊竹羽，再次开口道：“期中考完后我可以约你出去玩吗？”
　　樊竹羽微愣，抬头问肖羽鹏：“你刚刚…说什么？”
　　肖羽鹏：“约你期中考完以后出去玩，就当散散心，可以吗？”
　　樊竹羽低头思考着，正当肖羽鹏以为樊竹羽不会再说话时，樊竹羽回道：“好。”
　　肖羽鹏顿时喜笑颜开，说道：“那到时候我们商量一下去哪里玩吧。”
　　樊竹羽沉默的听着，时不时点头微笑回应。
　　回到教室，樊竹羽开始上课。下课时，樊竹羽告诉了四班同学要布置考场的事情，说最后一节晚自习布置。
　　最后一节晚自习，全校好像商量好了一样，各个楼层都传来桌椅拖拉的声音。
　　然后就是班里的同学把桌兜里的东西收拾好，放在走廊那些同学的桌椅上，樊竹羽和贺文在桌上贴考号。
　　还没贴完，樊竹羽就看见肖羽鹏来了，肖羽鹏对着樊竹羽笑笑，扬了扬手里的名单，樊竹羽跟贺文说出去一下就往外走。
　　肖羽鹏递给樊竹羽，说道：“还没贴完吗？”
　　樊竹羽笑着回答：“对。”
　　肖羽鹏：“那不巧了，我们班贴完了。”
　　樊竹羽：“你跟我炫耀来啦？”
　　肖羽鹏失笑：“嗯，跟你炫耀来的。”
　　贺文从窗户那伸出头问道：“诶诶诶，你俩还没交代完国家大事呢？”
　　声音不大，但班里的同学都听见了，齐刷刷看戏的目光朝这边看来。
　　樊竹羽有些脸红道：“好了，马上来。”然后和肖羽鹏道谢，挥手告别。
　　肖羽鹏笑笑，说道：“记得看微信。”
　　樊竹羽挥挥手说道：“知道了。”